初次来到上京这一年，司陌谨尚未到两岁。望着巍峨雄伟的皇宫，两只眼睛扑闪扑闪的将眼前的美轮美奂收纳其中，嘴角大大的咧开。这就是爹爹和娘都不甚喜欢的皇宫？

看着一身明黄的皇上和皇后，司陌谨小手握紧，双眼充满了好奇。娘是怎么说的来着？见着皇上要喊皇上爷爷，见着皇后要喊皇后奶奶？不过，曾祖爷爷不是说，他的亲奶奶是皇上的妃子，不是皇后吗？这个要怎么喊？

被满心激动的皇后强留宫中之时，司陌谨笑容纯真，一脸的无害。是夜，如若魔音的哭喊声响彻皇宫数日，皇上数次被惊醒，皇后更是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本想着司陌谨定是饿了，想让宫中的嬷嬷抱下去喂些奶了事。哪想到嬷嬷的手还未碰着司陌谨就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接近半步。连夜急招莫绮琉入宫是不可能的，皇后不得不抱着司陌谨在寝宫来回走动。更甚者，边走边摇，边哼边唱。

每当司陌谨闭上眼睛，似乎已经入睡之时，皇后长舒一口气，悄悄将怀中的司陌谨放至床上。哪想到司陌谨的身子刚沾上床，啼哭声再次响起，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次下来，皇后被哭喊声惹得头疼，撒手不管的任司陌谨躺在床上哭个不停。哪曾想刚坐下来便听身后传来动静，一转头就见怒气冲冲的皇上大踏步而来：“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不是您想的那样。臣妾刚刚才将小陌谨放下，没想到他竟哭的这般厉害。”皇后说着就想上前去抱司陌谨。若是被皇上认为她是刻意不理会司陌谨的哭闹，事情可就闹大了。

只是未料，之前任皇后抱的司陌谨此刻伸手蹬腿，怎么也不肯让皇后接近。非但如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司陌谨张开小手，可怜兮兮的望向皇上，犹如受了天大的委屈般哀嚎：“爷爷抱。”

被司陌谨的一声爷爷喊得心头一热，再见白日里甚是可爱的笑脸不复存在的带上了慢慢的泪痕，皇上倍感烦躁。上前抱起司陌谨，对着皇后就是一通责骂：“皇后若是不愿照顾小陌谨，何需强行留下？假惺惺的做给谁看？二王府还是侯府？你不心疼孩子还有朕心疼，惹得人尽皆知就是你的皇后风范？”

“皇上，臣妾并没有不愿。只是小陌谨实在太会哭闹，臣妾有心无力。”若是她不留下司陌谨，让二王府怎么看？让侯府怎么看？让没有进宫的定王爷怎么看？最重要的是，让小离和小八何以暂时安心留下？

“有心无力？朕看皇后是根本没有这个心！”看着怀中哭声渐弱的司陌谨，皇上对皇后的不满升至极致。

愕然的看着乖巧的任皇上抱在怀中入睡的司陌谨，皇后甚是无奈。此般情形下，她说什么都是不对。更何况，皇上方才亲眼看见了她对司陌谨的“不理不睬”。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抱着司陌谨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的寝宫，皇后捂着胸口，憋闷不已。天知道她有多冤枉，又有多无辜。她怎会知晓白日里看似乖巧的司陌谨，到了夜里竟是这般的混世小魔王？

许是苦恼了半休累了，后半夜被皇上抱走的司陌谨趴在龙床上呼呼大睡，半点哭音都未发出。此般一来，更是坚定了皇上心中给皇后定下的罪名。

次日清早，不经皇后知晓，皇上便将司陌谨送去了二王府。同样不是亲奶奶，他相信若是二王妃，定然不会如皇后那般恶毒的对待小陌谨。

得知司陌谨被送去二王府，本是一心欢喜意图挽回颜面的皇后羞愤难当，气极反笑。不就是昨日给了二王妃难堪，没让她碰小陌谨吗？这么快就巴不得的将小陌谨送出去了？皇上这是对二王妃情缘未了？时至今日，还想着皆小陌谨来让二王妃顺心？

同一时间，被送去二王府的司陌谨正眨巴着眼睛盯着一屋子的陌生人。

“小陌谨，这是爷爷，我是奶奶。”放下王妃的架子，二王妃蹲下、身子，语气轻柔。

爹爹说见着二王爷要喊爷爷，见着二王妃要喊奶奶。可是不对啊，曾祖爷爷说了，他的奶奶是已经过世的清妃，与二王妃没有丝毫瓜葛。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好奇的看着二王爷和二王妃，司陌谨小嘴一张，笑嘻嘻的喊道：“爷爷，奶奶。”

“乖！”颤抖的手摸摸司陌谨的头，二王爷满眼慈爱，欣慰万分。

“小陌谨真乖，奶奶抱。”二王妃双手一伸，搂住司陌谨抱在了大腿上。

任由二王妃抱在腿上，司陌谨咕噜咕噜的转着眼睛，望着司家四兄弟和四位少夫人。当然，也免不得一众不认识的堂哥堂姐和堂弟堂妹。

“奶奶，我也要抱。”不比其他孩子的恭敬，司辄毅家的长子司恣然一脸霸道的扑了过来。

“小然先去找你娘，奶奶抱弟弟。”使了一个眼色给大少夫人，二王妃语气温和。

“不要！我就要奶奶抱！”司恣然一脸不忿，伸手就去推司陌谨。

被司恣然一推，司陌谨皱着小脸大哭出声：“爷爷！”

被司陌谨求救，二王爷气势顿起，虎着脸瞪向了司辄毅：“还不快把小然抱走！”

无辜被牵连的司辄毅强忍下不满，上前去扯司恣然。

“不要不要！你给我让开！”双手乱挥，司恣然想也没想就死命的推嚷起大哭的司陌谨来。

“我要爷爷！”小腿用力一蹬，双手猛地张开，被司恣然拉扯的司陌谨自二王妃的腿上摔下，栽倒在司恣然的身上。

“小然！”二王妃一声惊呼，豁然站起身，双手抓着司陌谨将其脱离司恣然的身上。

“爷爷抱…”双脚没章法的在司恣然的肚子上重重的踩过，引得司恣然哇哇大叫。司陌谨挣扎着身子不肯再让二王妃抱，小手亦是不停的四下挥舞。

“啪”的巴掌声起，司陌谨的小手毫不留情的在二王妃的脸上留下了印记。

“司陌谨，你放肆！”被抓得衣襟凌乱的二王妃一声冷喝，气红了眼。

“哇…爷爷…”踩在司恣然身上的双脚用力的踢着二王妃，司陌谨的双手揪住二王妃的头发，扯开了嗓门开始哭闹不休。

“给本王让开！”混乱中想要接过司陌谨却始终被二王妃拦着的二王爷板着脸怒喝道。

何曾被人当众打过的二王妃此刻哪听得见二王爷的命令，双手死死的掐住司陌谨的胳膊将其抱离司恣然的身上，愤愤的甩在了一旁。

司辄迩见势不对，当即跑过去自身后抱住被甩开的司陌谨护在怀里，双手不住的轻拍受到惊吓的司陌谨：“小陌谨乖，不怕不怕。”

“怕！他还知晓怕？连本王妃都敢打了，他还怕！”发髻被司陌谨扯下，披散着头发的二王妃再无尊贵而言，长长的指甲指着司陌谨，咬牙切齿的喊道。

“母妃，小陌谨还小，不懂事。”看不过去的黎雅再也忍不住，上前为司陌谨说话。本就是司恣然不对，小陌谨哪犯错了？母妃此般一味怪罪，着实不对！

“就是说啊！母妃，小陌谨方才还笑着喊您奶奶，哪曾有过半点不敬？您这般…”被四公子推了一下，尚未缓过神来的四少夫人忙不迭的站出来帮腔。若不是眼下场合不对，她还真想捧腹大笑。母妃此时此刻的模样跟外头的疯婆子有何两样？

“母妃，小陌谨确实不是故意的。儿媳先扶您回屋消消气。”眼瞅着二王爷的脸色已经冷如冰，大少夫人赶紧出言相劝。此刻母妃再叫嚣也挽回不了她的王妃尊严，还不如早早回屋打点。

随着众人的说话，司陌谨哭势减弱，窝在司辄迩的怀里小声的抽泣。

“王妃的妇容妇德还是交由皇后娘娘亲自教导一番吧！”自司辄迩的怀中抱走司陌谨，二王爷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

她的妇容妇德还需教导？还是由皇后教导？二王妃掐着手掌心，面色阴暗。司陌谨，本妃早晚会找你算账！

抱着司陌谨，二王爷心底一片柔软，却是不知该如何安慰。

“爷爷，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扬起红肿的双眼，司陌谨的神情极其纯真。

“不是，奶奶很喜欢小陌谨。”对上司陌谨，二王爷破天荒的撒起了慌。

“奶奶凶我…”小嘴一瘪，司陌谨趴在二王爷的肩上，甚是委屈的默默流泪。

“有爷爷在，再也没人敢凶你！”拍拍司陌谨的背，二王爷神情坚毅，语气绝然。连小陌谨也不肯放过，这样阴狠的二王妃怎能朝夕相处？

至此，二王爷和二王妃表面上的和谐因着司陌谨的到来宣告破裂。二王爷对上二王妃再无之前的相敬如冰，只剩下形同陌路的冷面相对。

二王妃怒在心头却也毫无对策，数次服软示好都被二王爷漠视，更是被冷言冷语的皇后召进宫含枪带棒、耳提面命的训斥了一番。

被昔日的情敌训斥是何种滋味二王妃不想多说，憋在心头的羞辱感在见到缓步踏进的皇上之后更是无以自容。

呵…算计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输的最惨的那个人，终究还是她…

在二王府掀起惊涛骇浪的司陌谨，当日下午就被闻讯赶来的司辄离和莫绮琉接回了将军府。彼时见到司辄离和莫绮琉，司陌谨拍打着双手笑的分外的天真。

数年后，再次回到上京的司陌谨被黑脸神医不经意的问及此事时，依然是一脸无辜的笑。

还记得那年回上京之前的那一夜，娘偷偷抱着他埋怨皇宫和二王府没几个是好人。那些人总是喜欢排挤他爹爹，还让他爹爹受了许多苦。若是可以，爹娘根本不想回上京，更不想再见到那些所谓的皇家之人！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当时的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记住了娘若有似无的一句话：“小陌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欺负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