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正是热得如火炉贴身烤的季节,郭芷蔷在听到女孩的话后浑身冰凉,脊背滋滋冒着寒气,忍不住怨恨命运的无情捉弄。女孩的声音镇静得让她害怕。她记不清沉默多久,才记得开口劝慰,“你别乱猜,等我今晚回去,明天一大早就去找你。我们找医生确认。这种事情自己猜测不算数的。”郭芷蔷怕说服不了她,又说,“假孕,知道吗?很多人以为自己怀孕了,其实根本一点事都没有。别怕,有姐姐我,一切都没关系。”语无伦次的安慰话语。
梁意珂的泪水滚下,忍耐住喉咙阵阵的抽痛,应承她,“嗯。我等你回来。”挂上电话,躺回床上,闭上眼睛,逼迫自己放空思绪,什么都不去想。
晚饭时跟着她们三人去了一家干净凉面店,点好餐坐等食物上桌。梁意珂的位置刚好面对挂着的平面电视,正播着一道新闻,讲的是s市两家最大的私人律师行即将合并,新的老板是刚捧回法学与金融学两个硕士学位的陆信诚。
梁意珂透过这小小的屏幕再次看见陆信诚,悲哀之意弥漫到灵魂里。他依旧是意气风发,英俊倜傥,藐视一切而她一想到肚子里可能有这个人的孩子时,灰暗的悲观像浓雾笼罩上来。她不想再见到他,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更不想再想起这个人。幸好,短短的新闻已播完。本就食欲不振,此刻更是难以下咽。匆匆结束晚餐,借口身体不舒服,提前一个人回宿舍休息。
临睡前,梁意珂安慰自己,“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的。”
归国后已一周的陆信诚整天忙得脚不沾尘,合并律师事务所只是他事业的一部分。算是他个人的理想。周越,唐初奕与他还有合伙的一家国际投资咨询公司才是重头戏。
唐初奕的家族企业做得全国前十,周越的爷爷是某军区司令,而陆信诚的父亲是s市□□。这三人在一块算是强强联合,彼此相辅相成。
他们三人回国后就各回各家,各自挨训完才被放出来。第一次见面的地点是由周越定下的。这家伙有着跟阳光清爽脸蛋相反的趣味。用唐初奕的话就是,“周越这个人跟耗子似的,就喜欢往黑的地方摸。”
目的地是一家高级私人会所,顶着政策违规营业。背靠大树好乘凉,老板仗着身后有高人,小姐,赌博等项目一应俱全。陆信诚到达的时候,周越正与身边的穿着风尘的小姐玩二十四点玩得很high。连他到场也就是象征性地看一眼。
唐初奕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雅致白裙的女人,浑然天成的气质,一看就是名媛淑女。他们隔着适当的距离中规中矩的交谈。
陆信诚刚坐到位置上,白裙女人就赶紧换座位坐到他身边,热情地说,“三少,真的好久不见。”
“服务生,一杯朗姆酒。”陆信诚直接无视女人。
白裙女人也不因此恼怒,媚笑道,“三少还是跟以往一般冷冷清清。早上干妈还向我保证说,你从英国回来一趟,知道对女人绅士了呢。”
唐初奕插口道,“林宛雪,这你就孤陋寡闻了。我们三个各司其职,周越主热情,我主温柔,三少主冷酷。要是谁变了都会打破平衡。”
林宛雪掩口,银铃般的笑声,“唐少还是那么会说话。不过嘛,”她有意看一眼陆信诚,“女人总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待自己多一点温柔体贴。”
唐初奕举起酒杯饮酒,假装听不出她话里的深意。心里暗爽,陆三少这只自由的风筝危险了。任何人都清楚林宛雪的底气是来自于那位极疼爱她的干妈——即陆信诚的母亲秦芳女士。她可比林宛雪更加难缠十万倍。
陆三少表情淡然,接过侍者的酒杯放在嘴边轻啜一口,才对林宛雪说,“等一下介绍一人给你认识。”
“谁啊?”林宛雪兴趣满满。
有意打扮光鲜亮丽的韩诺应三少的准时到达。走到指定包厢后,三少千年难得一回地主动迎接,并体贴地让她坐进内侧,他身边左手的位置,特别的含义。韩诺生生吃了一惊,但在看到满面怒气的白裙女人时,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白白感动一回,明摆着又被三少当抢使了一回。
陆信诚看着一身鹅黄色短裙的韩诺,眉头不易察觉地拧起。鲜亮的颜色不可避免让他联想起梁意珂,无数不多令他有好感的女孩。只可惜她与向皓有牵涉。
林宛雪摇摇陆信诚的胳膊,柔柔的语气,只是有些生硬,“她是谁?”
韩诺与三少认识太久,默契了解他的用意。她主动自我介绍,“韩诺,在英国一直承蒙三少的照顾。要是林小姐确实想知道我们的关系,说也无妨。我就是三少的女伴之一。”直白露骨的话。
林宛雪阴沉着脸,不敢质问三少,只能瞪着不知羞耻的韩诺。这等货色也敢跟她争,实在是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多年的名媛教育,林宛雪忍下满腔的忿怒,对陆信诚说道,“干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多情,一定会伤心的。”
陆信诚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对韩诺说,“我们走吧。”不顾林宛雪撑不下去的笑脸,对唐初奕说道,“先走了。明天九点公司见。”周越已不见人影,估计按捺不住滚床单了。
韩诺深觉今晚的三少不对劲,但也不敢多言,乖乖跟着去。
出了会所,将韩诺送回酒店,在车上陆信诚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奇怪的压抑。直到在她下车之前,陆信诚说了句,“以后别再穿这个颜色。”
韩诺被这句话震住,愣愣地望着司机将陆信诚载走。原来三少反常源自于此。她忍不住羡慕那个女孩,能在三少的心底留下一道专属的色彩。
因为工作延迟,郭芷蔷从飞机上落地时已是早上七点,在飞机上眯了两个钟头就风尘仆仆地直奔梁意珂的学校,连家都没回。郭芷薇还在那边同香港导演合作一部新戏,行程快叠起来,根本不能回来。
梁意珂一大早就收拾好简单的几身换洗衣物离开宿舍前,跟左菲说因为有事要去郭姐家呆两三天。今天的课程她帮忙请一下假。
在楼下,等了一会,车子便到了。
郭芷蔷看到她气色不错,不是想象中的糟糕,放下悬起一整夜的心脏,等她坐上车后,对出租车司机说,“麻烦去市一院。”她安抚地握住梁意珂冰凉的手,“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等会她到特别通道接我们。现在你也算公众人物。小心点为上。”
梁意珂点头,心里忐忑,不能平静。猜不到的结果像是只幽灵上一秒让她松懈下一秒让她紧张,以逗弄她为乐,时时刻刻难安。
到达医院,负责的医生已经等在那里。一位和蔼的中年妇人。她看到郭芷蔷的时候,还熟稔地打招呼。
郭芷蔷笑着说,“以前我怀宝宝时认识的陈医生。”
梁意珂莫名羞愧得很。陈医生同母亲年纪相仿,实在无法坦然抬起头来。
陈医生亲切地对梁意珂说,“小脸不要绷着了,很快会做完的。”她见过太多类似的情况,未婚先孕,学生就做母亲。见怪不怪。
出于羞怯,没有选择做容易做的ydb超,而是选择腹部b超,大口大口的灌水,直到肚子鼓成球状,再也喝不下时才停住饮水,膀胱涨得厉害。躺在b超检查的床上,冰凉的显影液涂在鼓鼓的肚皮上,受不住凉意,梁意珂瑟缩了一下。
冷质的探头在肚皮上滑动。当看到郭芷蔷神色一肃时,梁意珂就明白了答案。不想再偏过头看显示屏上的图像。绝望之毒水慢慢汇集淹没了整个梁意珂。她的世界伸手不见五指。
陈医生做完所有的记录后,沉思一会,问梁意珂,“你要把孩子流掉吗?”
梁意珂无可回答,她脑子里乱得跟浆糊似的。怀孕的事实还没能消化。
倒是郭芷蔷问,“要是流掉呢?”
陈医生看着梁意珂,叹口气,“实话说,我的经验告诉我,这个小孩应该保住。她的子宫壁比常人脆弱,我怕流产后会再难怀孕。”
梁意珂把陈医生的话全部听在心里,一字一字像刀子一样刻在她最软肋的心口上。二十岁的她为何要做出如此大的抉择?怨恨,满心只剩下恨字。从昨天她就开始忍耐的情绪终于到达峰值,犹如千里溃提再难维持。她对陈医生说肚涨去厕所。合上门,背着她们两个,眼泪争先恐后地落下,没走几步水渍就糊满了脸。
郭芷蔷坐在椅子上,头疼不已。事情越来越坏。留下孩子会毁了梁意珂的清白与前途,不留下孩子会毁了梁意珂作为女人最神圣的梦想。要怎么做才能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