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头晕死了……”邢静双手撑着头半趴在桌面上,这么多年职场打滚,邢静的酒量也不是盖的。坐下来喝了点茶,酒也稍微醒了一些,就是头发晕。
童桐往邢静的杯子里再倒了一杯花茶:“静师姐,我们好久都没有坐在一起聊天了哦!”童桐不着痕迹的开口,引导着话题。她知道邢静心里有事,但直接打探别人的心事不是她的风格,她只能起个头,邢静若是愿意说,自然会和她谈。
邢静笑了起来,这么多年了,童桐变得成熟果断、变得更自信、变得更漂亮,但是她的体贴和温柔却一点也没有不同。邢静笑着,伸手在桌面上握住童桐刚放下茶壶的手,“小桐,我常常在怀念大学的时光。那个时候认识很多很好的人,虽然以后的这么多年,不见得会再联系,但是当时同学少年的那份情意,我想大家都不会忘记吧!不过大学的时候交友遍天下,有时候竟然发现,想得最多的,竟是大四那年遇见的你这个小师妹。这么多年来,我看过很多很多的人,我只在你的身上,感受过那种单纯坦荡的对人好,不带目的的气息。”
“呵呵,师姐,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你这样说,我会不好意思。”童桐被盛赞得有几分不好意思,觉得师姐言重了。大学的感情确实是美好,静师姐在大学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是竟然对她这么赞赏有加确实是很难得。
“小桐,就是你这样的想法,才是最难得的。你总是不知道自己的好!”邢静扯了扯嘴角,眼泪在眼眶中浮动,“我觉得很辛苦。自己每天苛刻的要求着别人,同样也要承受别人严苛的打量,我不能犯一点错误。我自己是怎么对待别人的错误,当然也知道当自己犯错时要承担怎么样的后果。时时刻刻的要竖起自己的毛,小心的对待工作或者生活中的事务,不能有一刻的松懈。”
“在我身边出现的人,女人们妒忌我、她们更忌惮我。男人们用怀疑的眼光看我,或者用猥亵的思想思虑我,这我都知道。有男人呆在身边,不是要我的身体,就只是要我手中的权力带来的资源。我已经厌倦了这样只谈情不说爱的方式,厌倦了这种心在飘荡,不能固定的纠缠。我渐渐的不知道去对别人好,也感觉不到别人对我好……”
“师姐……”童桐不忍看到邢静这样,伸手拍拍她的手背,安慰她。邢静向来的风格就是风风火火,得理不饶人,她身上因为这种性格,有着令众人着迷的一面,也会招来反对。一个女人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这样,努力的使自己变得好,最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太好而周围却没有人能珍惜这样美好。能放得下骄傲,去将就一个人也就罢了,最偏偏这样的人有足够的资本和条件不去将就,于是只能在一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黑。这也是某种死循环。
邢静突然又追忆以往似的,微笑着说:“小桐,人人都说在大学里得到的感情是最真的,最令人难忘的。或许是因为人们只能在大学里才最后保有一点单纯和赤子之心吧!”
“呵呵,师姐为什么会这么说,事情不是绝对的啊。总会有例外的时候,师姐为什么下这样的定论?”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童桐想着自己,她也会有心机,她也会用手段去保护自己,或许吧,人人都不是傻瓜,不可能真的如此“单纯”的。如果真的要说单纯,或许她的馨若可以这么归类,馨若的温柔,馨若不因人而异的体贴和善良,馨若不被身外物牵绊的对感情的执著,总是让人感觉到心疼。
“呵呵,我下定论,自然是心中有所体会。或许,因为我只在大学的时候得到过这样的感情,见到过这样的人。”邢静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着自嘲和无奈,“有时候,我只是想找一个善良的会心疼我的人,我只要一个我也可以去爱去好好对待的人,为什么就这么的困难呢?”
童桐叹了口气,师姐突然这么纠结这样的问题,怕是在感情上受到什么挫折了吧。无论多么优秀的女人,都有失恋的时候,没有人是永远的赢家。可见正应了那句话,失恋人人有,你的并不特别!还好她已经拥有了馨若,馨若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让她“失恋”的,即便是不在身边,也从来不会停止爱她……
感情的事情,纠结一个晚上是没有用处的,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顾好自己,应付持久战也需要好好休息。童桐和邢静谈了一段时间,见她仍是头晕得难受,童桐于是执意早早的埋单。然后拉着脚步虚浮仍不愿这么“早”回家的邢静出了咖啡厅,送她回家。
邢静下了车,绕到童桐打开的车窗前。童桐不断的叮嘱邢静不要想太多,回去泡个澡,然后睡觉。邢静弯下腰撑在车窗上,伸手拍拍童桐的脸,发自内心的笑着说:“小可爱温柔贴心的性格真是一点都没有变,拥有你的话真是太幸福了。早知道小可爱会一路变成大可爱,我在大学的时候,就应该先把你藏起来,毕竟,你可是我最先发现的呢,呵呵……”
童桐夸张用右手拍在额头上,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开口:“师姐,我大学的时候呆死了,你就别再拿以前的事情来取笑我了啦!你再笑我,我以后见了你就要找洞钻了。”
邢静只是笑,不再说话。和童桐道了别以后,带着笑目送童桐的车消失在夜色中。抚摸着冷清的夜给自己带来的凉意,慢慢的走向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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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若刚结束午休回到工作室,就发现好几个原本应该在三楼办公的工作室的行政人员坐在前厅的沙发上。桌面上摆了一桌的文件和资料。
“怎么回事?”馨若走前以后开口问。
“方小姐。”负责项目策划的主管站起来,“我们在等你和管先生。我们和星鼎那边的合作现在有点问题,星鼎那边突然提出了新的条件,我们不能接受。”
管越停好车进来,就听见话尾的一半,问哪位主管:“怎么了,今天过去和邢总监开会,她那边有什么问题?”
会议室里,馨若和管越一人拿了一份合同的复印件在看。负责馨若的演奏专辑的主管正在给他们讲解。“大家看这个地方。本来我们合作的计划,是由星鼎负责发片、包装和宣传。专辑发行以后,星鼎拥有经我们授权发行的权力,我们拥有完全的版权。”
“那现在呢?”管越翻看到主管所指出的条款,想知道现在到底什么问题。
“今天我们去谈发片的具体问题时,星鼎的总监突然提出了新的要求,说是他们公司最新的决定。”那个主管似乎颇为沮丧。“星鼎要求在十年内拥有完全的版权,要我们收取一定的版税以后转让。”
管越“啪”的合上文件夹,一脸“你有没搞错”的表情,“啧,这不是坐地起价吗?哪有到现在才提出这样的要求的!你们有什么看法?”
“这种情形很常见,一般发行方都会要求拥有授权。但是我们是以一个单位而不是以个人的名义星鼎的合作,情况特殊,所以才有所不同。但是星鼎那边现在态度强硬。我们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还是要听两位的意见”这种事情,负责人也不能做决定,最终还是需要管越和馨若拍板。所以他们当时谈的时候也只能起一个传话筒的作用。
“其实……我们认为,将版权授权给星鼎,我们也能得到版税。虽然和我们开始的设想有出入,但并不是不可接受的。所以我们之前有初步的商量过,我们认为,可以答应星鼎的要求,只要最终版税的受益经过预算能符合我们原来的预期,保证我们的利益!”
“说什么废话!”管越敲了一下桌子。和大家打成一片,从来不摆架子的管越语气也带着几分恼怒,“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工作室要发展,必定要有自己的东西,全部拿去卖钱,我和馨若又不差这点钱!再说,馨若是工作室的负责人,有把自己老板卖给别人的吗?”
众人看见管越表情严肃,都不敢再说话。馨若叹叹气,拍拍管越的肩膀,安抚道:“阿管,我刚才已经打了电话叫了李律师过来,让他看看合同。看看能有什么办法。”
管越点点头,“嗯,还是馨若细心,这个事情还是找李律师来看看比较好。”接着管越再意示那些主管可以先离开,对他们交代他的想法,“这件事情我们不能让步,你们继续和星鼎接触,看看有没有回转的可能,我们可以答应其他的条件。比如他们的收益提成等等,他们想要提高比例,都可以谈,但是权益的问题不能妥协。你们先回去开会,好好商量一下。”
下午李律师过来时,馨若又再约了邢静稍晚一点过来工作室开会。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要和邢静谈一谈,那么与其晚,不如早。早点探到邢静的态度,才能好好想应对的办法。
李律师是工作室的合作律师。这份合同最早李律师已经看过,所以他到了以后,在会议室一坐下,就开门见山的说:“星鼎现在的要求,是在合同允许范围之内的。”
“什么?是合同范围之内的?当时李律师为什么没有看出来?”馨若有一些诧异,李律师为人谨慎,如果能出问题,他怎么会没有察觉到。
“嗯,”李律师重重的清了清嗓子,“一般我们看合同,只会保证没有法律上的漏洞。不得不说,对你们提出这个要求的人,他很熟悉游戏规则,也恰到好处的钻了空子。如果是他们想要你们授予版权,这个完全是双方愿意的事情。你们可以拒绝,也并不违反合同。对方也同样不能用合同来约束你们。”
管越心底暗暗抱怨,星鼎那边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搞不好已经有所准备。吃定了他们不能放弃合作的心理,这张专辑投入了馨若和他大量的心血,也投入了工作室大量的人力物力,更是工作室第一次公开发行的专辑。如果真的有什么闪失,那实在是太扫兴,太打击士气了。
馨若留管越一个人在会议室思考,起身送李律师下楼。刚走到楼下的时候,就看见小雨正在前台接待邢静。邢静看见馨若,也看见工作室的合作律师,笑着和馨若打招呼:“方小姐看来正忙着呢,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间?或许……我应该多给些时间给李先生。”
馨若一边示意小雨送李律师出门,一边对邢静做着“请”的收势,迎邢静上楼,一边语气平常地寒暄说:“邢总监多虑了,邢总监做事,总是来得那么恰到好处,在业界大家对你的推崇不是没有道理的。”
坐下以后,大家照例客套一番,管越开始慢慢的步入正题:“今年医药行业普遍受到关注,梁凯先生的星鼎药业今年年报一出,股票涨得好厉害呀!星鼎文化作为整个集团的一部分,应该也是受益不少吧!”
“呵呵,小管先生不仅是艺术家而且也是出色的商人,对各个行业的事情都有几分了解。我们作为集团的员工,做好本分,当然也希望公司不辜负我们的期望。”邢静谈笑风生。
管越却不再绕弯子,直接说:“我们双方的合作,梁凯先生拍板。当时已经确认过版权归属的问题,我们都认可合作的方式是由星鼎文化协助我们的出版事宜,而不是和你们签约出版专辑。这有本质的不同。邢总监现在的做法是反客为主,未免不够道义吧!”
邢静丝毫不动声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梁凯先生是集团主席,星鼎文化的总经理毕竟是他的儿子。两个人做事的方式不一样,很正常。梁凯先生促成这次合作,但他并不能代替星鼎文化的高层做出最后的决定。我作为下属,也只能听从上司和整个公司做出的决策。”
邢静正了正姿势继续说:“其实在商言商,我们总经理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很合理的。毕竟完全为他人作嫁的事情,是没有公司愿意去做的。再说我们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我们只是要求做共同的版权人而已,而你们也能得到丰厚的版税收入。这比你们自己单独进行,你们承担的风险要小得多,这是双方共赢的事情。”邢静一招四两拨千斤,把话说圆了。既不是她个人随意的决定,反而变成了为双方都好的事情,让人无话可说。
“如果……我们的答案是拒绝呢?答不答应授出版权,是我们的权力,这应该不算违反我们的合同。”要拒绝,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那么容易就会被拒绝掉的话,星鼎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是有迫得对方让步的手段,不然怎么会无端端冒着得罪合作伙伴的危险。而管越问这句话,是想试探,邢静想要用什么方法说服他们答应。
邢静笑了笑,“我们开出的条件很优厚,为什么我们大家不谈谈那个?你们不要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嘛,认为星鼎在谋求什么,其实这种情况在业内很常见,两位应该和我一样清楚才是阿。我们这不是协调、商谈嘛,你们当然是可以拒绝的。但是何必呢,管先生和馨若应该知道,给不给版权,你们有绝对的权力,不过……”
邢静笑了一下,起身从会议桌的转椅上站起来,“我们负责发片,发片的日期,是我们定的。如果我们公司确定发片不符合我们的利益,或者时机不成熟,那么,我们就只好等待更好的时机了……我言尽于此,合作愉快!”邢静说完话,伸手和管越和馨若握手,准备离开。
馨若优雅地握了握邢静伸过来的手,问:“邢小姐想要什么?”
邢静朗声笑了出来,握住馨若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馨若小姐,你的艺术让人叹服,作为你的乐迷,也代表公司,我想要的就是我们现在提出要的啊!还是……馨若还有什么东西,是我更应该去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