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越工作室的录音间里站着一个十分耀眼的女人。头上是爆炸式的及肩细卷发,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小背心,脖子上挂着一条非常有印地安风情的木制挂链,穿着一条低腰的紧身牛仔裤,肚脐上穿着亮晶晶的脐环,从牛仔裤和小背心中间露出来。
五官非常的有立体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是一个只要看过一眼就不会被人忘记的,野性十足的另类美女。这样一个人,放在任何舞台上都会是一个耀眼的发光体,何况她还拥有常人所没有的,令上天都要妒忌的天赋和才华。馨若带着敬仰的眼神,隔着玻璃看着录音室里演奏着一把电子小提琴,表情投入感染力极强,乐声有如天籁的女人。内心由衷崇拜并迷醉于她的才华和音乐。
这个人就是馨若最近变得异常忙碌的原因。她是美籍华裔音乐家miranda wong,中文名字叫王靖妤。王靖妤是“出名要趁早”的典型范例,年仅17岁她的钢琴才华就受到了多个当代钢琴家的赞赏和肯定,曾经和纽约最出名的交响乐团合作。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又一位钢琴大师将要诞生的时候,她竟然完全放弃钢琴转向小提琴,当年同业间一片哗然。
金子到哪都能发光,但是天才却不一定能成为万能的全才。然而王靖妤的天赋却令所有人惊叹,她在沉寂五年之后,再度与世界著名的交响乐团合作,只不过那次她合作的乐器由钢琴改为小提琴。她难忘的技巧和对乐曲的独特演释能力,再度引起关注。就在人们津津乐道于她将成为一位天才的小提琴家的时候,这个行事风格独特,性格乖张,随兴而为的音乐家,又在顶峰时没有将古典的小提琴和古典音乐进行下去。而是进行了多种尝试,将传统的小提琴和流行,电子甚至摇滚结合,招致了许多批评的同时,也赢得了相当的赞许。
馨若曾经和她有过一面之缘。那是几年前,馨若毕业前夕,受一个曾经指导过自己,后来旅居美国的教授的推荐,前往曼哈顿音乐学院进行三个月的游学。游学结束时,那所大学为前来游学的学生组织了一场音乐会。
馨若空灵的气质和她清新纯净的琴声让她在音乐会上十分出众。当赞誉和好评声一致飘向馨若的时候,这位另类的年轻音乐家给了馨若一番最尖锐和不留情面的评价:她认为馨若的琴声完美因而失去了激情,意境纯粹因此失去了争议。王靖妤认为馨若的音乐灵魂太纯洁,固然是十分难得,但是不足以成为一代大师。
这样的评价对任何人来说都显得过分而言重,何况对于一直以来尽是接受掌声和鲜花的馨若。馨若不能否认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为这个评价而懊恼、沮丧不已。
这次王靖妤来中国是想要转换环境,寻找新的灵感。顺便也在中国做一次试探性的演出,检验她在音乐上做的新尝试。王靖妤没有任何预警的选择了馨越工作室来策划自己的这次演出。
馨越音乐工作室虽然只开业几年,但是凭着实力和馨若管越父亲的势力,在业内相当有口碑和名气。这年头,事实就是如此,任何事的成功当然实力是最重要的。但是运气,和助力,有这些的帮助,能让真正的金子在大浪中闪光,而不是被大浪卷走。馨若和管越出身商人家庭,非常清楚这点,他们没有避讳父母的避荫,反而是利用了这些资源来发展自己,他们的务实,也是工作室能成功的原因。
但是即便是馨越工作室如此出色,王靖妤这种等级的音乐家需要进行演出,可以找到更好,更大,更有经验完美的策划单位。对于王靖妤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这个工作室,并做这样的决定,管越只能将这个归于音乐家一贯以来不按常规和道理来出牌的性格。而馨若对这位长自己几岁,但已经是自己的偶像级的音乐家则是又敬又怕,既敬佩于她的才华和成就又畏惧于她似乎无法逾越的才华和成就,当然还有她的尖锐。
王靖妤到了以后,似乎也并不关心演奏会筹备的进度,只每天在固定的时候到工作室来练习。管越调动了整个工作室和动用关系临时招募了一些这方面的专才来筹备这个演奏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而馨若除去要关心筹备的进度和事项以外,还每天抽时间过来看王靖妤的练习。
王靖妤结束练习,从录音室出来,刚才热情四射的练习让她的额头上全是薄汗。管越和馨若走前去,管越大声由衷赞叹靖妤的出众琴声,而馨若注意到她每次来都是只身一人,很体贴地说:“王小姐,你独自过来练习,下次要不要带你的钢琴伴奏一起过来,我们可以安排。”
王靖妤似笑非笑地看了看馨若,说:“我独来独往惯了,即便是需要伴奏也只能由他们来适应我。不知道方小姐对小提琴的了解有多少,小提琴是单独的演奏艺术,不需要附属品。或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一起聊一聊心得。”
一番言语直接又不留情面的拒绝,讲得馨若无言以对。馨若心中叹了口气,都说这位miranda wong性格直率不好相处,真正见识过的人才会了解,什么叫做有血有肉的“艺术家的性格”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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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办公桌,散着凌乱的文件,童桐皱着眉,对一写就需要上百页的课题的申报书很头痛。每个课题想要申请某个基金或者政府的资金支持都需要提交一份申报书,每次一到需要整资料写申报书的时候,童桐都会被搞得头大不已,连带的也总是能把整个课题组搞得人仰马翻。
童桐逐一整理着合作单位的相关资料和证件等等。看到了方远达的四通公司的资料,童桐做了一番鬼脸。自从上次见面以后,方远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打扰过馨若了,但是四通公司参与合作了童桐手中的课题,偶尔在药物所和他碰面还是在所难免。每次看到方远达,都让童桐心中有刺,馨若也仍是担心他会在工作上为难童桐。
四通公司是做药品和保健品贸易生意的,童桐却无意中发现,这个公司有好些从国外引进的药品和保健品却没有取得药品的批件,而只是用了食准字号。也就是说这个公司的某些产品是以食品当药品卖,这显然是违规的。其实这样的事情在现在并不少见,许多经营保健品的公司都这样,产品批的是食准字号,但是多夸大宣传它的药效或者误导消费者,进而将它作为一种有疗效的药品来卖。这是现行食品药品监督中出现的漏洞和监管不严的后果,童桐因为专业背景的原因对食品和药品行业都有相当程度的了解和研究,对四通公司这样的情况,见得多,也具有十分敏锐的洞察力。
童桐默默思量,这虽然算是行业内某种不能明说的潜规则,查起来可能也是一罚了事。但真的查起来,也够一阵头疼的了。
童桐想起了最初见到馨若的时候,那个在法院工作的师兄王海峰,自己好像有留下师兄的联系方式的对吧……童桐翻动着手机的电话簿,这么长时间没见了,也是时候约师兄出来见见面,喝杯咖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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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峰仔细看眼前这位褪去大学时的青涩,气质干练,穿着打扮适度得体,眉宇间有着自信和适度的狡黠神色的学妹。耐心地等着这个明显带着无事不登三宝殿表情的童桐说出她的目的。
童桐吃了一块精致盘里的水果沙律,对王海峰调皮地笑:“师兄,我现在用自己赚的钱请你喝下午茶,也算报答了你每回去自修室时给我带的那些零食饮料了吧!”
王海峰想起了那些年轻的大学岁月,也不禁笑了起来,对童桐说:“那不同,此一时彼一时,我当时的那些钱可是辛苦兼职得来的,珍贵的很。现在算起来,值你请我喝十次下午茶了,一次就报答了,我可就亏了哦!”
童桐心中暗自惊讶,师兄这是在约自己吗?赶紧转移话题,将她的目的说出:“师兄,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呵呵,你以前可从来没和我客气过,你说吧,是什么。”王海峰也很干脆。
“师兄在法院工作这么久,不知道师兄认识多少工商、药监的人?”
“很不少。只是你想要我怎么帮你?”王海峰对童桐笑笑。
童桐拿出几张复印件交给他,说:“只是想叫师兄和他们闲聊的时候,透露这间公司有若干违规行为就可以了。”
王海峰拿起复印件看了一下,隔行如隔山,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只是笑着质疑童桐:“师妹自己就是这行的人,你手中的关系,应该比我多才是”
“呵呵,”童桐调皮地笑,不改大学的习惯,对王海峰做了一个大鬼脸,“正是师兄的身份,开口过问这件本来就违规的事一点都不奇怪。而且我在整人耶,整人的人怎么可以大张旗鼓的高调上镜嘛!”虽然方远达违规是事实,但是童桐也不能否认自己的手法是有点不那么光明正大。虽然高调地出手,会让童桐觉得很痛快,但是这和童桐做这件事的根本目的就相违背了,童桐真正的目的是——
“而且,”童桐继续说,“四通公司前段时间一直财务状况不佳。财务不佳的公司,必然伴随着税务问题。我想,师兄那些工商的朋友,应该认为这个是件立功的机会才对……”
王海峰在法院工作多年,这样的小心机,童桐一说,他就明白了。他笑:“童桐,你这个是借了几把刀来杀人,自己连血星都不见一点啊!这个公司的人是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个样子把他们往死里整。”王海峰了解童桐的为人,童桐性格开朗,大而化之,普通的人喜欢她还来不及,而能让童桐都不喜欢的人,王海峰很难想象那个人做了什么童桐不能姑息的事。
“呵呵,这些都是小事,整不死这间公司的,所以我才私下来找你嘛。这个公司现在在和我的课题合作,里面的一些人我很不喜欢,我只不过想借一些外力让那个人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前罢了”
没钱没权,明着奈何不了你,背后捅上一刀却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清楚。童桐为人善良生活单纯,从未想过去算计别人或者胁迫某个人,童桐自己也不知道,当自己竖起背上的汗毛要去作弄某个人的时候,心里居然也有着这样的黑暗面。但是童桐对尔虞我诈的事情没兴趣,非她没有那个能力,而只是单纯的懒于纠缠。四通公司若是出药品监管方面的问题,作为一个国家级的科研机构,方远达在童桐工作上参的那一脚恐怕就要就此终止了吧!这个就是童桐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