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胜斌这边却碰了壁,他赶去上海的时候已经联系不上连翘,她不再接电话,后来还关了机,原先订的酒店地址也没有入住,找去医院,医生说她们当天拿了检查报告就走了。
这下可把刘胜斌急得团团转,他是本地人,人脉有一些,可是在这么大城市找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她们还刻意躲着的话……他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不是不可能,各处都有蒋总结婚的消息,连翘知道是太正常不过的事了。
他硬着头皮把这个情况跟老板汇报。
远在北京的蒋凤麟,整颗心一下子沉到了最深处。明明他中午还跟她通了电话的,怎么就突然失去了联系?他甚至有一瞬间不敢拨通那串熟悉的号码去求证。
可接二连三的消息,让他不得不把心里最后一点侥幸给放弃了。
手机关机,行踪不明,没有再去医院,复诊结束也没有像从前那样直接回滨海的公寓,到后来他们甚至还联系她的舅舅家以及几个朋友,都一无所获。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中国人办喜事喜欢讲意头挑好日子,明天就是蒋凤麟和苏卉心登记的好日子。
蒋凤麟却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下决定去找连翘。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除了在飞机上,其余时间蒋凤麟一直不停地拨打连翘的手机,可惜得到的都是这样令人抓狂的答复。他紧握手机的指节绷紧得发白,而漠然的神情又让人看不出他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两天天气异常的闷热,据气象台说会有台风登陆,刘胜斌想,这可真应景,估计他老板的心里也在酝酿在台风,失去联系的连翘小姐,就是台风眼。
他一边开车一边试图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场面,可终究还是觉得沉默是金。
他们先回了公寓,蒋凤麟把刘胜斌打发走了,自己独自上楼,看着电梯一层层往上升,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沉,连翘到底去了哪里?她妈妈身体不好,应该去不了很远的地方,唯一可能的是,她看到新闻,伤心了,躲了起来。
蒋凤麟一向精明的大脑已经不会思考,反反复复的都在想这个问题。
开了密码锁进门,黑漆漆的一片,蒋凤麟摸了很久才把所有的灯都亮了,光线让他微眯起眼睛,像是不适应一样。
自从他和连翘恋爱以来,每一次他回来,连翘都会在家里等着他,做好他喜欢吃的菜,替他拿好衣服放洗澡水……
他定定地站在玄关,对着宽敞明亮的屋子喊了一声:“翘翘?”
现如今,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人回应他,实在安静得可怕。
蒋凤麟慢慢地走进去,客厅、饭厅和卧室,甚至是客房都仔细看了一遍,连翘的确不在家。
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干净整齐,蒋凤麟颓然地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捋了把脸,突然想起自己从外面回来,还没换衣服就坐床上,依连翘爱干净的性子肯定是要生气的。于是他踉跄着起来去打开衣柜,连翘的衣服还在,和往日一样,他的在左边,她的在右边,一切跟他半个月前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衣服,却觉得连指尖都没有了力气。
匆匆洗了个澡,蒋凤麟就拿着手机,站在阳台吹风。
除了呼呼的风声和地面传来的车流喧闹声,什么都没有。已经到了他们约定的每晚一通电话的点数,可连翘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他来电话。反而是家里的朋友的生意上的电话频频打来,一连串未接来电,毕竟还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离开了北京。
地上一堆的烟头,蒋凤麟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他捻熄了最后一根烟,抓了件风衣就往外走,到车库开了车,先到刘胜斌那儿拿了点东西然后直奔市区。
车子穿梭在繁华渐退的夜晚,半点风都没有,估计真的要来台风了。
就算是热闹的市中心也慢慢安静下来,许多铺子都打烊了。
蒋凤麟到了他给连翘的蛋糕店,才拿钥匙开了门,放在兜里的手机呜呜地响,他心一跳,满眼激动地拿了出来,甚至手都是抖的,他以为连翘终于联系他了。
可是来电显示的“老余”两个字浇灭了他的欢喜,这已经是余季陶第n次打来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摁了接听,声音冷冷的:“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这大晚上的使什么劲?”
余季陶不明就里的被他数落了一通,委屈得要命:“咋跟吃了火药似的?我没得罪你吧,现在还不到11点嗳?”
“有话快说,别磨磨蹭蹭的!”蒋凤麟显得有些不耐烦,也没心情跟他唠嗑,又怕连翘打不进来。
“我们在老江那儿呢,大家起哄着让你也过来,这不正好祝你脱单么?”余季陶脸皮厚,一向不怕这发小的冷言冷语,自顾自地说着。
江海潮开了个私人会所,吃喝玩乐都有,他们经常到那里捧场。
蒋凤麟“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柜台上的小摆钟,那是他从瑞士带回来的,放这里正合适。
“你们玩吧,我不在北京。”
这下余季陶吃惊得不行,明儿一早蒋凤麟和苏卉心不得奔婚姻登记处了?虽说也只是形式上的走过场,可他这节骨眼还跑去哪儿?他试图问:“那你,你在……”
“别问了,我还得等个电话,挂了。”蒋凤麟不由分说地切断联系,手机也不放兜里了,直接拿着。
店里的布置是蒋凤麟特意按了连翘的心意来装潢的,在外头坐了坐,看着周围的东西似乎都没人动过。
他本来应该亲自带她来这里的,想看她高兴的样子,可是现在却连她的人都见不到了。
蒋凤麟又往工作里间走去。随手开了照明,还没仔细看布置,就被墙上贴的照片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待他走近了看清了,手指无意识地松了松,手机“啪”的掉到了地上。
他怔忡了很久,很久。
壁橱的玻璃上贴了两张用立得拍照的照片,一张拍的是蛋糕,另一张则是两杯香槟,这是连翘的习惯,随身经常带着立得拍,遇到喜欢的人和景都会拍下来。
结婚快乐——那心形蛋糕上写的几个字几乎要把他的眼睛刺瞎。
时间居然是在她去上海前。
她,难道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
那种窒息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气势汹汹。
蒋凤麟倒退了一步,大口大口的喘气,想叫,想喊,可是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都哽在了喉咙,眼睛涩涩的,里头藏着从未有过的失措和恐惧。
连翘……连翘……
他大叫了一声,抬手就把壁橱那面玻璃一拳敲裂,鲜红的血立马从指关节蹦出来,碎玻璃掉了一地。他感觉不到疼,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渐渐滑坐在地上,双眸已然失去了神彩,木然的眼神看着脚边躺着的手机发呆。
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可原来她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比谁都了解连翘的性子,他等的电话也许不会再来了。
蒋凤麟突然放声大笑,他笑自己自以为是,笑自己什么都想要,结果很有可能把最重要的人失去了。
蓦地,他发现随着碎玻璃飞溅到地上的照片背后好像写了字,像是盲人重见了光明,他颓废的脸一下子鲜活了,肯定是连翘留下的!
他爬了几次,才狼狈地爬过去捡起来,照片背后果然是他熟悉的娟秀的字体。
——蒋凤麟,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只能给你做个蛋糕了。
——我不怪你。
秀气的字此时像凌迟的刀,伤得蒋凤麟体无完肤,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他情愿她怪他、骂他、恨他,冲到他跟前质问他打他,也不要这冷冰冰的几个字。
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人为什么总要等到失去了,才学会珍惜呢?
这几天刘胜斌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是忙着谈什么大案子,而是动用到所有的关系,没日没夜地跑去各个地方联系找人,找连翘。不过连翘的社会关系太简单了,朋友没几个,没回老家,也没有用身份证乘机或者坐火车,甚至连银行的交易记录都没有,就连她妈妈的也一样,让刘胜斌的浑身解数都打在了棉花上。
而他的老板,公司不管,电话不接。要不是他还每天一通的汇报电话他还肯听,真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这边一团乱麻,估计蒋家那边就更乱了,蒋苏联姻消息可是早上了报的,现在却面临新郎缺席的危机。
有些人却是等着看好戏,巴不得这桩婚事不成。
亲朋好友都急疯了,可蒋凤麟什么人都不见。
这天他在公寓里翻出了连翘给他织的毛衣,和他生日送她的项链,还有蛋糕店的钥匙放一起。钥匙和项链他都随手丢在地上,却把毛衣直接套在身上,大热天穿也不嫌热。
羊毛很软很舒服,尺寸也合适,蒋凤麟穿是刚刚好。
镜子里的男人眉眼冷漠,头发蓬乱胡子没刮,样子十分颓废,此时却摸着身上的毛衣又笑又哭。他早就该发现了,她给了他那么多的提示,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他都没有抓住。
他从前觉得事业和感情是并存的,他都可以牢牢抓在手里,甚至事业心重的他会觉得把住蒋氏更加重要。
可是现在发现古人说得好,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什么,所以是他亲手把连翘给推开的,能怪谁?
床头柜上的手机呜呜地响起,他撇了一眼,亮起的屏幕没有显示号码,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是又怕是有连翘的消息,就鬼使神差地接了。
电话通了,那边一直没有声响。
蒋凤麟觉得奇怪,他想起了什么,死寂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翘翘……是你吗?”开了口才发现他的声音很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过话似的艰涩。
还是没有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蒋凤麟却认定了似的,一直在说话,一直在叫连翘的名字。根本不考虑是不是打错电话或者认错人。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翘翘,你说说话,骂我也行……”
“我没结婚,不敢骗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翘翘?”
说了那么多那么多,都没得到回应。
蒋凤麟都要怀疑自己的第六感,不过下一秒就听到隐隐的哭声。
再然后,是他挂念许久的声音说:“蒋凤麟,我们……分手吧。”
她一说完这句话,通信就切断了,嘟嘟嘟的声音让蒋凤麟脑袋发懵,他得用多大的自控力,才压住自己不要爆发出来。
她说分手,说得那么决绝,连让他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就断了联系。
蒋凤麟怎么甘心。
心里跟泡了黄连水似的又苦又涩,他几番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地打电话给小刘,让他查通话记录,看能不能查出连翘现在在哪里。
可又不是拍电影,查归查,好消息却是那么少。查出来不过是一个没有登记的号码,已经弃用了,线索再次中断。
刘胜斌觉得,他的老板已经濒临发疯的边缘。
也许是知道蒋凤麟没有放弃找人,也许是了解他的为人,又过了几天,一直没消息的连翘用原来的号码发了最后一条短信给他。
——凤麟,不要浪费时间找我了,到此为止吧。
这条信息有两层意思。
其实是告诉他,找她这事到此为止,他们的关系也到此为止。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