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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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蒋凤麟没有兴致再多说些什么,只等亲眼见她们进了大楼安全门就开车离开了。

而连翘则从镂空的铁门往外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落寞地走下台阶,再然后听见发动车子的声音,渐渐远去。

情感和理智每分每秒都在拉锯式争斗。

连翘自己很矛盾。

她不想再被蒋凤麟左右了自己的生活,又控制不了被他左右,琪琪在她怀里动了动,迷糊喊了一声妈妈。

连翘心中一暖,无论如何,她还有琪琪。

窗外呼呼的冷风吹进来,点燃了又被搁置的雪茄落下了星火,烫贴到皮肤上还是会感觉痛,蒋凤麟的知觉也才渐渐回笼,烫一烫也好,要不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所自持的,不过是连翘除了他不会再爱上别人。可连翘对自己的决绝,对贺骏驰的紧张,都让他觉得恐惧,他恐惧会永远失去她,这怎么可以?

是不是他想得到的太多了,所以就不被允许了?

煎熬一次次升级。

在这样寂寥的夜晚,雪茄的味道和余季陶的连环呼叫都是蒋凤麟的醒神良药。

“老天,你终于接我电话了,我还以为你又要玩自闭呢!”余季陶在电话那边大大呼了一口气。

当年连翘失踪了以后,蒋凤麟发疯一般的四处找,除了找人,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人都不见,足足隐了小半年。不过这不代表他就被打击得好欺负,蒋氏那些魑魅魍魉没蹦q多长时间就都被收拾妥当了。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可蒋凤麟总算是重新站起来。

余季陶是害怕他又重蹈覆辙。

“我没事。”蒋凤麟应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有些事情急不来的对不对?你一步一步来,千万别冲动,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蒋凤麟突然笑了:“怎么这话这么耳熟?”

余季陶讪笑,当年他苦追顾青无果,蒋凤麟就是这么安慰他的。没想到他心愿达成妻儿在侧,反而是蒋凤麟还形单影只。

余季陶轻咳两声:“咱们还是说正事吧,就是之前谈的那个新计划,我建议暂时别动。”

蒋凤麟挑眉,接着问:“公司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你的死对头,我怀疑公司的人里头混了他的人。还是顾青提醒我才发现他悄无声息地吞了几个小公司……”

“赵秋明?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皮痒欠揍,你觉得我会怕他?”面对自己的商业王国,那个自信自傲的蒋凤麟又回来了。

“是不用怕他。问题是他不要脸地偷了我们的idea,还先一步进行了计划。幸好走漏消息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核心小组的,所以他整了个四不像出来,也够恶心人了。”

从蒋氏入股鼎峰,鼎峰再和贺骏驰之前工作的公司合并就知道,蒋凤麟想在信息这块有所动作。

现在合并才谈了一半,赵秋明就半路杀出来,这摆明来者不善。

“查到内鬼了没?”蒋凤麟弹了弹一口没抽的雪茄,好像并不在意。

余季陶知道他这是有主意了,干脆说:“明天应该就能知道是谁了,希望他捞的钱能够他打官司!”泄露商业机密可不是闹着玩的。

蒋凤麟却不这么认为:“知道是谁就行,不用急着把他揪出来,找个机会把他提到你的核心小组里,然后你再慢慢地把一些重要资料转给他……”他一条一条地交代着余季陶。

暗桩到了明处就好办了,有些时候可以有反作用。

本来还气愤的余季陶越听越兴奋,连连点头说是,末了还忍不住说:“幸好我是你这边的……”当初蒋氏内讧,余季陶几乎是把全副身家都压到了蒋凤麟身上,作为兄弟,可真是两肋插刀了。

他也值得他信任。

蒋凤麟淡然地说:“只要他不惹我,我不会下狠手,这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余季陶忍不住叹气:“我是真搞不懂了,苏卉心的眼光,怎么从你就一下子跌到赵秋明那种水平了?八成是赌一口气!”他还配合语气声调弄了个起承转合。

赵秋明和蒋凤麟一直不和,他喜欢苏卉心,苏卉心却心系蒋凤麟,后来蒋凤麟悔婚,苏卉心就闪电般嫁给了他,还借了苏家的力不断打压蒋氏,一时风光无量。

“行了,你就按我说的赶紧安排好,别的不要多管了。”蒋凤麟叮嘱。

他很久没提也不想再提苏卉心这个名字。

连翘白天送琪琪去幼儿园,就去开店。

经过杂志的宣传,店里的生意更好了,她们又再请了一个蛋糕师,是个四十出头的男师傅。按照之前连翘和贺骏驰的打算,要是这个店做好了,就再开分店,把兴趣做成事业还做成功,不是谁都有的运气。昨天苏琳还说她们隔壁的铺子要转让,让连翘考虑盘下来扩大店面。

换做从前连翘指不定就心动了,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这种往前冲的精力,一桩桩一件件的烦心事让她心力交瘁,要不是实在舍不得,她都想歇业一段时间。

她最近都只在店里半天,中午买了菜就做好送去医院,还有带古明芳和贺骏驰的换洗衣服,一天至少去两趟。

古明芳并不愿意见她,有时候甚至连儿子都不见,他们就只能守在门口。

贺骏驰陪了两天,脸上憔悴得让连翘不忍再看。

“你一直在这里陪夜肯定睡得不踏实,不如先回去好好睡一觉再来,你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我在这里守着,琪琪有小姨和苏琳看着,你就放心吧。”连翘不停地劝他,更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其实连翘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贺骏驰摇了摇头,坚持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的脾气,还是我留下合适,我会照顾自己的。”

“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吧?医生怎么说的?”

“年纪大了,容易心梗,先吃药留院观察几天,没事了就可以回家。”贺骏驰避重就轻地说,“你来来回回地跑也累了,赶紧回去吧!”

连翘叹了口气。

连翘无精打采,电梯到了一楼她也是低着头出去,没想到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她抬眼一看到那张脸眉头就皱起来,完全当他是陌生人那样直接忽视。

“小翘,我知道你是小翘,我在这里守了两天总算是见着你了。”他推开皱纹笑了笑,和前一次不同的是,这回这个男人是穿着病号服的。

“抱歉,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连翘的语气十分冷硬。

“不会错的,我记得你这儿有个云纹小胎记,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你跟你妈妈长得好像。”那个人摸摸自己的左耳根,又看了看连翘,“你再想想,我,我是你爸啊……”

连翘退后了一步避开。

她的确有个胎记藏在耳后,平时把头发放下来根本看不见,就算是扎起头发,一般人也看不见的,除非是熟悉亲近的人。

中年男人指着他心脏的地方说:“我这里明天就要动刀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没想到在那之前还能见到你……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了,就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行么?”

他后面的话,成功让连翘想起了贺骏驰给她说的那个没能走出手术室的年轻男孩。她定定地看着他鬓角的那颗肉痣,那是她最能认出他的标记。她的确曾经喊过这个人做“爸爸”,不过那时候她以为他是来接她和妈妈的,最后希望落空。

连翘觉得可笑,她哪里来的爸爸?

“我赶时间,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

一分血缘,终究换得一时恻隐。

她就是输在心不够狠。

从一楼收费处的通道一路往外走有个小门,走出去就是医院小花园,连翘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走路急得像一阵风,等到了外头,才发现身后的人蹒跚着赶来,就是走这几步路也带喘的,她想起他刚刚说的明天要做心脏手术,就是说他的身体出毛病了?

真是现世报。

秋日里,没有阳光照到的树荫底下,风吹过沙沙的温和声音,稍微平复了连翘焦躁的情绪。

连翘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在她生命里一直缺席,却还有脸面自称是她“爸”的男人。他叫付崇光,就是他,毁了她妈妈的一辈子。

付崇光病号服外头只披了件皮夹克,似乎觉得冷,两手一直互搓着,犹豫的表情好像在思考从哪里开始讲合适,连翘的冷漠让他想好的一肚子话无从说起。

“如果你无话可说,我就不奉陪了。”连翘对这种人没有一点耐心。

“不是的,有话咧,有话咧……”付崇光一着急,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就现了出来,他捏了捏夹克的口袋,才开口,“眨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那天看你抱着孩子……应该是结婚了吧?瞧我都不知道。”

眨眨眼?连翘听他对过去这般轻描淡写,语气更加冷:“你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问,你知道什么?”这一刻,连翘身体里潜藏的刺全都冒了出来。

二十多年前,还是保守传统的时代,未婚生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们那里地方又小,镇上一下子传开了,说她妈是第三者,不要脸,那些时候她这个“爸爸”可没有露过脸,全让妈妈一个人承受了责难。

外公外婆都是当老师的,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枉为人师,于是她妈妈一个人带着她生活了十年,就是艰难到揭不开锅了,也没有吭过一声,妈妈说是她自己信错人,理应付出代价。

可是代价太大了,一生啊。

他成了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爸爸再出现在她们面前,还有什么意思?

“我……”付崇光有些灰败的脸显得无奈,“对了,你妈妈身体还好吧?你们搬走以后消息就断了,托人四处打听也就知道你舅舅一家到了上海,有号码也不肯接我电话。”

以前隔一段时间总能收到只言片语关于她们的消息,不过几年前就没有了,每次送去的钱也都退了回来。

“你还关心我妈做什么?她听不到也看不到了,你的假仁假义就收起来吧。”

“你说什么?看不到是什么意思?”付崇光难以置信地倒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稳。连翘的妈妈,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还听不懂?人都不在了,你就不必再这样假惺惺,既然你不知道, 就请你继续你的不知道吧,以后也不必再见了,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念及他有病在身,她才忍着不让自己再说些难听的话。 

“是我对不起你妈……”付崇光喃喃。

呵呵,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她妈妈不会活过来了。

快步越过付崇光,连翘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哪知付崇光小跑了两步追上:“小翘,你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这回他用了点劲儿,一只手紧紧拽着连翘的包,另一只手则从夹克内衬的兜里拿出一包用红纸包的东西,长方形厚厚的,继而说,“这个给你。”

连翘推开他,冷声说:“放手,我不要你的东西。”

那大包啪嗒一下掉到地上,包装散开了,露出一叠红色大钞的一隅。

付崇光咽咽口水弯腰捡起来,讨好地笑着:“给孩子买点好的,算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一点心意……拿着吧……”他说着就要把钱往连翘的包里塞。

这种已经过期的补偿并不能温暖连翘的心,她也不可能成就他这种补偿了自己心里就好过的行为。

“都说了我不要,你听不懂是吧?”连翘手一甩,红纸里包的钱就撒了一地,甚至引来了路人的侧目,她却没有心情管,也不再搭理付崇光,转头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可门口内侧站着的蒋凤麟,让连翘的脚步一怔,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

“好戏看完了,还满意吗?”连翘苦涩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贺骏驰才是琪琪的爸爸,因为他给了她站在人前的机会,因为你不知道,非婚生的孩子会活得有多艰难,你没有了资格。”

她比她妈妈幸运,在最绝望的时候有贺骏驰搭一把手,让琪琪免于承受她所经历过的痛苦。

蒋凤麟握了握拳:“翘翘,不管你信不信,我想娶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他今天来,本来是想告诉她,联系好的脑科权威可以来沪给贺骏驰看诊。

他想做他能为她做的一切,只想求她回头看他一眼。

他在原地等她,把贺骏驰治好,把一切回归原地,把感情重归于好。

不过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对现在的连翘来说,就算蒋凤麟解释得再好,她也听不进去。

“我今天没心情和你谈这些,你让我静一静。”连翘推开他,“我还要去接琪琪。”带她回家洗了澡收拾几件衣服,再送去苏琳家住两三天,等贺骏驰妈妈出院再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被连翘瞪了一眼,蒋凤麟的话没说完,又改了,“我有车,接送方便,停在巷子外还不行?难道你一个人还带她挤地铁吗?”

以前都是贺骏驰来接的,这几天她带着琪琪搭公交地铁,的确有些不习惯,主要是孩子太小,人一多就怕被挤到了,眼睛一刻不敢放松。

连翘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他想送就送吧。

看到连翘被逼无奈的样子,蒋凤麟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是热烈的感情遇上寒冷的冰雪,把一切都尘封了。

偏偏还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琪琪穿着灯芯绒的裙子,还带了帽子,十分的可爱,见到连翘就蹦蹦跳跳地奔了过来,让连翘郁闷的心情好上不少。

“妈妈看,小红花!”琪琪指了指贴在自己衣服上的两朵红色小花,是幼儿园老师鼓励孩子的小法宝,每次琪琪得了花都高兴得不得了。

连翘摸摸她的头,笑了笑:“我们宝贝儿好乖,来,妈妈亲一个!”

琪琪笑呵呵的顽皮躲开了。

连翘带着孩子七拐八拐到跟蒋凤麟说好的巷子口,然后飞速上了后车厢。上了车她才发现,蒋凤麟的车竟然还安了儿童座椅,她抬眼看了看他,神色复杂难辨。

蒋凤麟的注意力却被琪琪吸引了,正想开口,却听到琪琪歪着头问:“妈妈,爸爸呢?”孩子很敏感地察觉这辆车并不是往日里来接他们的车,也没见到爸爸。

蒋凤麟身体一僵,笑容也淡了下来,像被斗败的狮子。

“爸爸去奶奶家了,今天是叔叔来接我们,你们前天还见过的,还记得吗?乖,快叫叔叔好。”

连翘这么哄着,蒋凤麟却觉得她一口一个叔叔是故意的,可是又发作不得,一口气全憋在肚子里,脸色越发难看。

琪琪疑惑地看了看妈妈,半天才娇声喊:“叔叔好。”

蒋凤麟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挤出一个还算合格的笑容:“琪琪乖!”

从后视镜里,蒋凤麟看见连翘笑得很淡很淡,只因为噎了他一下?他不由得一愣,然后所有不满的情绪都在这个笑容里消散而去。

听着琪琪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听着连翘耐心温柔地对答,蒋凤麟觉得此时美好得不真实。

可好时光是有限的,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

连翘先下了车,蒋凤麟趁机抱了把女儿,琪琪不认生,顺当就趴在他肩上,黑溜溜的眼睛机灵极了。

“琪琪,你喜欢叔叔吗?”

孩子很简单,对她好的她都喜欢,于是点头说:“喜欢啊。”

蒋凤麟心里高兴,又忍不住再问:“那……如果叔叔当琪琪爸爸,好不好呀?”他的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个软绵绵的小丫头,是他的女儿啊。

可惜琪琪这次没有配合,摇摇头:“不好,琪琪有爸爸啦!”

蒋凤麟叹了口气,大的哄不了,小的也不好哄。

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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