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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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的船在海上航行了多日,等到中土时,杨逍、韦一笑以及明教其他教众在岸边等候已久,见船靠岸,忙迎上前拜见教主,又见金毛狮王谢逊果真迎回,心中难免激动,纷纷询问狮王多年来可好。一时间将水岸堵了个严实。

周芷若抽了个空隙上前,朝张无忌道,“多谢张公子这一路的照应,如今已回中土,小妹也该及早回峨眉向师父复命,就此告辞。”

张无忌心里疑惑了一下,想着难道事到如今她仍不知道灭绝已身亡万安寺?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好。周姑娘有事在身,在下也不多做挽留。日后有时机,定当携同宋师哥同上峨眉金顶拜访。”

周芷若扬唇一笑,脸上绽开一抹灿烂笑靥,“小妹恭候两位大驾。”说完,和殷离又做了道别,见谢逊正在和杨逍、韦蝠王等人说着什么,想了想,扭头对张无忌道,“谢大侠现下重回故土,想必有很多话要跟教中兄弟畅谈,小妹就不在这个时候打扰,劳烦张教主替小妹转告一声。”

张无忌点头。周芷若刚转身,只见几名五行旗弟子过来向张无忌抱拳行礼,口中恭敬喊着“教主”,心里顿时酸楚直冒。

这小子当年中了玄冥神掌也没死,真可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让他当了这明教教主,以后峨嵋派就更难有出头之日。

脚下一顿,周芷若微转回头看了岸边那气宇轩昂的男子一眼,抿了抿唇,大步离开。

殷离目送着周芷若走远,模糊瞧见路的尽头似乎站着几个裙纱飘飘的身影,同时朝周芷若掬身行礼,然后围拥着她消失在了小路深处。

张无忌正问五行旗的几名弟子教中近来可有要紧之事,见殷离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笑问,“表妹,何事想得如此入神?”

殷离噘着嘴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奇怪。”抬头对上张无忌深邃的黑眸,一本正经道,“按理说周芷若的辈分在峨眉不算最高,怎么会有峨嵋派弟子在这里等她呢?”

张无忌顺着殷离目光所看的方向望了去,嘴角悠然上扬弯出一道弧度,“表妹何时也开始记挂这等小事?听杨左使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外公和舅舅很是担心。如今趁着杨左使他们都要回光明顶,你不如随同一道回去罢。”

殷离脸上飞快滑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彩光,随即消逝不见,“我干嘛要回去?就让他们担心好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无忌无声轻笑,“表妹,听说近来外公身子愈发不好,如今就在光明顶休养,天鹰教的事全交由了舅舅打理。外公从小这么疼你,你真的不回光明顶去看看他老人家?”

殷离眉头微微一蹙,浓郁的担忧在眼底乍现。担心的话语已到嘴边,在瞧见张无忌眸底那戏谑的笑意后,改口道,“我知道了。你这么急着把我支走,是怕我要跟你一起去找青书小子,对不对?说到底,你还是放心不下。那个时候你把他气走,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些天在船上,我就没见你正经笑过,还非要强忍着说自己没事。你骗谁呢?”

张无忌面上闪过一丝被拆穿后的尴尬,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表妹,若要和我理论这些,只怕光你自己的事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如今我也不跟你拢慊故撬嫜钭笫够毓饷鞫トィ一褂幸略谏恚阃胁簧醴奖恪!

殷离挑起一边的眉头,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反正你就是要去寻青书小子,怕我打扰你们嘛!我不去就是了。”说完,朝他吐舌做了个鬼脸,笑嘻嘻的往杨左使等人跑去了。

等殷离走开,张无忌脸色骤地一沉,问道,“他居然是和陈友谅去了信阳?”

一名五行旗弟子回道,“正是。据河南分坛的弟兄来信,宋公子的确是在不日前和陈友谅到达了信阳的丐帮分舵。”

张无忌拳头蓦地一下攥紧,眸子里迸射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凶冷之光。

他居然敢跟陈友谅一起离开!当日灵蛇岛那调虎离山计说不定就是此人指使,他却宁可负气上陈友谅这等奸诈小人的船,也不肯回来向我低头认错。

看着张无忌黑眸深处那抹簇簇燃烧的怒火,五行旗弟子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自家教主的流弹给炸到。

侧头看了看满眼蓄泪、拉着韦蝠王回忆当年往事的谢逊,张无忌沉声道,“你们继续去注意宋青书的一举一动,不管他做了何事,都不可擅自行动,必须先回来复我,等我的命令再做行事。切记,万不可暴露的身份,也莫让他察觉到你们的存在。”

那几名弟子忙抱拳应下,只听见张无忌又补充道,“倘若他离开信阳,你们便一路尾随保护……若他一直留在那里,就等我去了再议。”交代完这些,非但未觉心情好转,反而更加抑郁起来。

宋师哥啊宋师哥,你心底到底如何作想的?可曾有过我张无忌的位置?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曾有一刻记起我的时候?

一想到宋青书在灵蛇岛离去时的决绝,张无忌胸口一痛,眸中光点禁不住黯了几分。

也罢!不如就趁此机会让两人好好冷静些时日,让我理清这千头万绪,也看看,究竟你宋青书的心里,是否真有我张无忌的一席之地。

打定主意,张无忌原本急于想要赶去信阳的心逐渐放平。正巧韦蝠王过来,说是汾阳分坛出了些状况——汝阳王派兵大肆围剿汾阳,朱元璋等人应顾不暇,特请求明教支援。张无忌思忖少许后,决定亲自前往汾阳一趟,并命杨左使和五行旗弟子将谢狮王护送回光明顶,然后再行追上他和韦蝠王的脚步。

一切安排妥当。张无忌和韦一笑动身赶往汾阳。一路上见他欲言又止,遂问道,“韦蝠王,你可是想问我宋师哥的下落?”

韦一笑点头笑道,“不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徒弟,现在在何处?怎么没跟教主一路同行?”

张无忌也不知此事该如何跟韦一笑提及。他虽料到回中土后韦蝠王未见爱徒必要问起,但又不能直说是两人拌了嘴才气得宋青书离开,只得含糊着道,“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不如等以后回光明顶了再向韦蝠王细谈,如何?”

韦一笑何等聪明之人,立刻猜到各种玄机。碍于张无忌“教主”身份,也不好多加追问,便道,“也好。就依教主所言。”

两匹骏马沿着官道疾奔而去,践起一阵尘土飞扬,瞬间消失在路天相接的远方。

就在张无忌去到汾阳处理教中事务时,宋青书正被五花大绑押在武当山紫霄宫的大殿内。

宋远桥看着厅中所站青年,一拍桌子怒喝,“青书,为父本以为你已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却不想你仍这般执迷不悟,注下这等滔天大错。如今你还有何好说的?”

若不是现在气氛不对,自己也没那个心情,宋青书真想问他,什么叫‘洗心革面痛改前非’?说的好像他以前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老爹,你不相信我吗?”宋青书低低问道,尽管身子被绳子勒得有些发麻,却远比不上此刻心中的疼痛。

宋远桥长叹了一口气,眼睛里流淌着明显的失望,“事实摆在眼前,你叫为父如何信你?”

宋青书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父亲,几乎是脱口而出道,“我是被陷害的!我是您的儿子,难道您不相信我吗?从去灵蛇岛开始,我就一直被人设计着。这一切都是阴谋啊!”

宋远桥喝道,“住口!你是被何人陷害?在这武当山上,谁敢陷害你宋青书?为父和你几位师叔有目共睹,你刺伤太师公,还敢砌词狡辩。青书啊!为父当真不明白,你即刻便要成为武当派的掌门,为何这般沉不住气,要暗箭伤人?”

为何?宋青书也很想知道。

好端端的那剑为什么就刺进了张三丰的身体里?那些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避开宋远桥等人不被发现,而又顺利进到武当派的?

见宋青书沉默无声,宋远桥误以为他是因为“罪行”曝露而无言以对,极为失望地摇了摇头,重重叹息。

沉重的叹声飘入宋青书耳蜗,引他回神。看着宋远桥眼底那遮掩不住的痛心疾首,扭头环顾了一圈沉默不言五位师叔,宋青书抱着一丝希望喊道,“六师叔,我是你们一手带大的,如果连你也不信我,这个世上我真的再也找不到信赖的人了。”

殷梨亭神色微动,向前跨了一步,嚅了嚅嘴唇似要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俞莲舟拉住,低声道,“别过去。这个时候大师兄正在火头上,谁都劝不住。倒不如让他发了这火,等过去气头再劝,更为妥当一些。”

殷梨亭甚觉在理,遂点头不再言语。

宋青书站得远并未听见俞莲舟所言,只看到殷梨亭踏出的步子又退了回去,心霎时沉到了谷底,眼眶陡地一红,几乎忍不住的想要流出泪来。

这就是他所说的“情如父子兄弟”吗?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在他们眼里,武当派第三代弟子宋青书,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宋青书咬着牙齿极力吞下喉间那刺痛般的梗咽。那种被暗算、陷害、冤枉的滋味一股脑地冲了上来,委屈、烦躁、郁闷等多种负面情绪犹如涨潮的海水般将他整个身心吞噬。宋青书想笑,嘴角拉开一道弧度时却比哭还要难看。

将自家儿子的神情尽收眼底,宋远桥硬下心肠冷声问道,“青书,你还有何可解释的?”

不问还好,一问,宋青书只觉眸底愈发湿润起来,反捆与背后的双手紧攥成拳,指甲狠狠掐入肉中,甚至感觉到血丝从掌心一点点渗出。

“老爹,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宋青书嗓子略带沙哑,一字一句尽显诚挚,“是赵敏布的这局,她想……她想借此重创我武当派。爹,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连你都不信我,别人就更不会信我了。”

宋远桥一怔,眼底深处淌过一丝犹豫与心疼,即刻回神道,“事实摆在眼前,为父亲眼所见,如何信你?你说是赵敏布的局要重创武当,却为何偏偏挑上你?难道陷害了你,就可重创我武当派了?青书,你做为本门第三代弟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不但不悔过认错,反而砌词狡辩,叫为父如何信你?”

宋青书惊地就要从地上跳起身,扭头见殷梨亭等人站在原地无动于衷,虽脸上浮动着不忍,却未有开口劝阻,心里既是凄凉又觉酸楚,忍不住喊道,“我要真的想害太师父,又怎么会在众位师叔的眼皮子底下来做这事?而且还是用剑,难道我就不怕事情败露吗?爹,诸位师叔,请你们仔细想一想,我害了太师父,我能得到什么?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话音落下,突然想到怀中那两张秘籍,刚张口道,“对了爹,我这里有……”

“住口!”宋远桥一拍桌子打断宋青书的话,显然对他的“强词夺理”满是失望痛心,“这是什么?”随手取来桌上一块佩玉,朝宋青书扔了过去,“这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上面雕刻的是蒙古文。你一直带在身上,难道从未发现过?事到如今,你再狡辩也是枉然。为父原本该一掌取你性命……如今,去其你武当派弟子身份,逐出武当山,终生不得回山,不得以‘武当派弟子’自居。”

宋青书一震,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要被逐出武当派?

“爹!”宋青书双腿“扑通”一声跪下,朝宋远桥挪了过去,“爹,我不走!我没有伤害太师父,我要是走了,不就等于承认了我做的这一切吗?你为什么不听我把话说完?这一切真的都是赵敏布的局……”

宋远桥眉头一蹙,怒道,“难道那玉也是假的吗?为父亲眼所见,岂能容你狡辩!为父已经做了决定,你若还念及这父子之情,就速速下山去。”

“不!”宋青书心骤地一紧,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爹会这般狠心——他当真要赶自己离开吗?

“爹,我不走。”宋青书挣扎往宋远桥挪了过去,“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要等太师父醒来。他知道的,我当初就想将九阴……”

“啪!”

一掌掴上宋青书的脸颊,打断了他的话。“逆子!”宋远桥撇开眼,言语间溢满怒意,“到如今还在狡辩。你滚出武当山,不许再回来!”

宋青书脸被打得偏向一边,整个人摔倒在地,只听见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不消片刻,左边脸庞迅速红肿,仿如被烙铁烫过一般,嘴角也溢出一丝鲜红的血迹。

“青书!”殷梨亭慌忙跑上前将他扶起,解开绳子,抬手就想替他擦去嘴角那丝血迹,又怕不小心触到他脸伤,既是焦急又觉心疼,“青书……青书,你没事吧?”

宋青书宛如石雕般杵在原地,怔了许久,竟低低笑了起来。昔日那闪耀着光点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宛如一滩死水般毫无一线波澜。

一步步往后退去,宋青书最初低沉的笑声愈发扬高,整个大殿内只听得见他在不住的抽笑,仿佛遇见了天大的笑话般,整个人因那剧烈的笑而弯下腰簌簌发抖。左脸上那清晰的五个指印对应着他的笑声,显得格外讥讽。

殿外那些小道童都被宋青书的笑声给吸引着往内探头,见小师叔癫狂了般站在殿内狂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待想要进去劝言,又因身份太低不得上前,只能躲在门外目视着宋青书脸上那恣意却空洞的笑。

宋青书笑到胸口一阵阵发闷,喉间剧烈抽痛着。抬眼去看宋远桥,见他始终偏头不曾直视自己,宋青书知道,在他心里,什么都抵不过这“眼见为实”。

伸手轻抚着刺痛难忍的左脸,宋青书环顾着其他几位师叔。见他们满眸痛苦,欲言又止,却最终因为宋远桥的眼神而闪避不前,终于明白,在自己这位亲爹的心里,他宋青书还抵不上百分之一的武当派重要……

宋青书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心却仿佛在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难以言喻的撕痛令他几乎窒息而死。

站在偌大的紫霄宫,宋青书心底突然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凉意。就好像这个地方这些人是他从未认识过似的。

殷梨亭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地走上前,扶着宋青书刚要开口劝慰,却被那人单手挥开,趔趄转身奔出了紫霄宫。

而此时,张无忌正身在千里之外的汾阳和朱元璋讨论着如何驱退蒙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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