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don bridge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
……
对英国这个国家的认知其实不少,从小时候第一次似懂非懂地读到资本原始积累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曾经雄心勃勃地试图让国旗飘满全世界,试图追赶太阳脚步的国家,所以时至今日,不管主观上是否高兴,客观上,英语却的确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发挥着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
当然了,说到英国,说到伦敦,自然地,脑海里还有大本钟;一份以时间命名的报纸;流传数世的浓郁的皇室传统;那些个帅得冒泡的足球运动员;无数戴着黑色高帽子的绅士,以及,我小时候狂热崇拜过的偶像撒切尔夫人……
然而,真正踏上这片土地的一瞬间,我的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出来的,依然是英语,是那首最初引导我接触到这种语言的英文歌曲:london bridgefalling down……
这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进入暑假了,我的学术研究陷入了瓶颈,始终无法找到突破口,而在伦敦大学学院(universitylondon,简称uol)的一个项目合作方则在治疗过程中遇到了十分疑难的问题,认为我的研究成果可能对他们有所帮助,发来了邀请函,请我前往研讨。
临行前的头一晚上,接到斯坦福的在读博士,帅哥阿隆的电话,知道他也在受邀范围。他乡遇故知,总是十分愉快的事情,于是,匆匆收拾行囊,兴冲冲地便出发了。
不管规模大小,每一次的高端学术研讨都是一次愉快的交流与体验;每一次的头脑碰撞都能引发一些相关的思考,所以整个议程中间,感觉受益良多,而意外的是,阔别一年后重见,阿隆帅哥的形象气质竟然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这位来自浪漫国度的金发帅哥穿着军绿色的短打衬衫和短裤,头上偏戴一顶褐色宽边遮阳帽,打扮十分地牛仔范儿,要多酷有多酷,要多帅有多帅,惹得我从见面伊始就开始止不住地对着他大吹口哨。
与会人员清一色的都是博士乃至双博士,若不是我曾经有过本科就在science杂志上发表论文,硕士期间若干论文获奖的辉煌历史,生生地就要在这个学历堆子里被呛死活埋。
研讨一共进行了三天,每一次都很激烈,我不管是否相关,一律埋头速记着大家各种五花八门的设想,在最后一次研讨的时候,隐约感觉自己捕捉到某些重要的东西,却又一时无法理出清晰准确的轮廓。
研讨结束是一个冷餐会,然后便安排了伦敦两日游的参观活动。
我一看日程安排,倒吸一口冷气。第一天从特拉法加广场(trafalgar sq)启程,途经无数无数的景点,直至圣保罗大教堂(st paul’s cathedral)结束。第二天也一样,从早到晚,包括了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科文特加登(corent garden)等等等等,若干若干都是密密麻麻的景点。
虽然到英国一趟不容易,但也不能这个样子吧!
旅游嘛,总要自己舒心才好。我想了想,决定脱离团队,只挑选一两个自己最感兴趣的景点细细参观,其余不论。约阿隆跟我结伴,阿隆却说有重要安排,不便与我同行。
ok!独自旅游,谁说没有乐趣?
我第一处特别想看的地方是伦敦塔。看过资料,知道这座难得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城堡里,有世界著名的105克拉科-依-诺尔(光明之山)钻石;与此同时,在长达十个世纪的时光中,这里上演过无数有关王室的密谋,以及惨无人道的关押,处决和酷刑。我喜欢这样一些地方,曾经凝结过人类欲望最繁华绚烂的曾经,又同时,刻录着一个社会蕴在最底层的深重灾难,以及,残酷人性。
早上9点30分到达伦敦塔,跟着守卫参观,听他详细解说了有关乌鸦的传说,看了曾经夺取过无数人的生命,如今化为一个历史遗迹的绞刑架,最后到达残酷的集中地血腥塔(bloody tower)。早已看不到腥风血雨,但看着厚厚的城堡的砖石,依然可以看出一些隐约的风霜痕迹。
人流太多太密,不得不被推着往前走,我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出去之后,重新进来一次,不行的话,继续重新再进来一次,总之看到满意为止。
然而,刚走到外面,我的肩膀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回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此人十分野蛮地紧紧抱住了我的头,把我的头抵在胸前,抱得我昏天黑地。
第一反应是遭遇了歹徒,几乎就要采取本能的“防狼”招数,但立即就反应过来究竟是谁抱住了我,立即停止了反抗,内心深处,瞬间涌起欣慰——我的最最无敌可爱的媛媛哟,什么时候,竟然也学会了这般强悍的恶作剧?!
虽然一年没见了,虽然此时此地的重逢十分令人费解,十分不可思议,但媛媛是我这辈子抱得最多最卖力的一个姑娘,简直比我老娘还熟悉,所以,真的丝毫也用不着怀疑,会是另外一个人抱住了我。
一瞬间如此高兴,我迅速地从她的怀抱中间挣脱出来,仰脸看她,笑吟吟地,一字一句说:“亲爱的,请告诉我,这是一场梦!”
她用同样笑吟吟的表情对着我,叹息着说:“我也觉得像做梦,西西,原来你还真的来看伦敦塔。”
什么意思?!
媛媛知道我会来伦敦塔?
这个世界不能这样神奇吧?!
我笑:“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未卜先知?”
“我知道你来英国了,想给你打电话,但他说,你一定会来看伦敦塔……”媛媛伸手,笑笑地指着身后,于是,穿过她的肩膀,我看到了一个男子。
有些人是无论站在多少人中间也能被人一眼找到的,只是他,这位先生,十分稀奇,破天荒地,居然没有穿黑色的衣服,而是穿着蓝色的衬衫,米色的裤子,默默站在媛媛身后,默默地看着
我……
实在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他换了一种颜色的衣服,但当然,真正的问题是——我一时之间,还不能适应这样太过突然的重逢,视线交接的片刻,感觉仿佛是日光穿透头顶,让大脑有种突然紧抽的麻痹。然后片刻看清他的面容后,便再也移不开眼光。
他的肤色过于苍白,脸颊轮廓瘦了一圈,神色十分憔悴,带着明显失血的痕迹,衬得一双漆黑的眸子犹如天边的星子,无垠地幽远深湛……快两个月时间了,一直忍着不管不问,抬头见到他,终究知道自己心底深处,早已担忧了千百遍。
开口就想问问他究竟伤情如何,却被媛媛十分亲热地拉住了手,说:“西西,我前两天就想直接到伦敦大学学院找你的,却怕打扰到你研讨……”
我一愣,回头看了媛媛一眼,随口应了一声:“哦!”眼神随意一扫,眼底便忽然掠过了一抹微蓝。
我定了定神,仔细又打量了一眼媛媛,没错,媛媛身上是一条蓝色的裙子——很漂亮的蓝色裙子,中西式结合,有中式的立领,盘扣,又有西式的腰身、胸围和下摆。裙子上面缀着若干精致的浅黄色绣纹,绣纹周围,飘着若干造型各异的淡蓝色蕾丝……
很奇特的设计,偏把人衬得高挑漂亮。
穿着蓝色衬衫的先生!
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士!
尚未来得及在头脑里精确加工这一画面的含义,已看到他迈步,上前,轻轻把胳膊搭上媛媛的肩,低头看着媛媛,轻轻地,然而十分温柔地说:“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边走边聊吧!”
他袖口上亦有浅黄色的绣纹,同媛媛裙子上的一般花色!
媛媛亲热地摇着我的手说:“西西,去我家里好不好?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好的,当然好,十分好!
我原本说过要做媛媛一辈子的好友!
红杉集团总部在伦敦,想必媛媛家里一定景致非凡。
只是,请原谅我刚刚参观了一个十分具有冲击性的景点,所以此时此刻,大脑忽然出了故障,有些当机。
他们衣服上的绣纹十分精细,花纹图案不大,但仔细辨认,还是能看出其中繁复的图案——不,
其实表面上看起来一样,仔细看看,还是有区别的。媛媛衣服上绣着的是飞凤的图案;而他袖口上绣着的,是蟠龙。
该花多少心血才能绣出这样小巧精细又繁复非常的图案啊……不过真漂亮,做功真好!
我吸口气,盯着媛媛腰间漂亮的蓝色蕾丝,想伸手过去整理整理,发现指尖有种难解的僵硬,居然无法动弹——看来下次,还是不能到这样过于刺激的景点参观。人生嘛,要多点温暖才好,就算参观,也应该是多参观那些金碧辉煌灿烂明亮的地方才好……我下午、下午一定要找个温暖的地方逛一逛,逛一逛!
“西西,你怎么了,西西?”媛媛拉着我的手,亲热的摇晃。
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语无伦次地说:“没什么,什么事情都没有,媛媛,一切都很好!”想了想,方又接着说:“只是看了血腥塔,有点受到刺激……”
“呃……”媛媛仔细地看着我,上上下下看了许多遍,终于又伸手,再度重重地拥抱我,说:“我真想你,西西!我真想、真想你……”
其实,我也很想念媛媛,真的,很想、很想!
我吸气,再吸气,终于伸手,十分真诚地拥抱媛媛,真诚地说:“我也想你……”
媛媛的怀抱很温暖,意味着这一年,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多么欣慰的事情啊,她点滴的进步都见证着我的治疗成果!
真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十分令人欣慰,十分令人欣喜!
究竟是哪些根神经管着笑容来着?
究竟应该按照什么样的顺序才能正确输入笑容神经的指令密码?
笑容系统有些失控,幸好语言系统还在正常运转,我看着媛媛,尽量用正常平缓的语气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英国……?”
媛媛尚来不及回答,她身后的先生已经开口了,十分礼貌又十分淡然地说:“欢迎鲁小姐,媛媛一直期待你的到来!”
果然是这样么?!
我终于又重新变成了鲁小姐?
不是,其实并不是重新变成,而是根本从头到尾,我都是鲁小姐,从来都没有变过!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笑容终于又在这一瞬间重新爬上脸庞,抬头,再度看向媛媛,一字一句说:“不错,蓝色的裙子很好看!”
媛媛微笑,点头,说:“你喜欢就好!”跟着十分亲热地拉着我的手,一叠声地说:“我给你也买了好多衣服的,西西!我们马上就回家好不好?我好想看看你穿那些衣服的模样……”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旧金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句话,但就是这样自自然然地问了出来。
“他受伤了,非洲治疗条件实在不好,所以到这边养伤!”媛媛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笑:“伤的好严重……好不容易才恢复!”
“伤到哪里了?”忽然发现一切的计较都是多余,不想继续伪装,抬头看他,轻轻地询问。
“伤到……”
“已经恢复了!”他淡淡扫了我一眼,转头又看向媛媛,温柔地说:“日头有点强,需不需要打伞?”
媛媛回头看他,嫣然一笑,果然从手提袋里取出一把极为精致的伞,撑开了,撑我头上,说:“西西你打!”
媛媛对我这样好!
我吸气,努力看定媛媛,仔细看着她的眉眼,发现她丰腴不少,比去年更见明媚了。我用力握着她的手,用力地撕开人群,牵着她朝外走去——过去的四年中,我们俩一起参观过无数地方,每次都是我当先在前面开路,为她破开阻力。
只是这一次,在我用力的同时,忽然发现媛媛也在用力,努力为我分担压力。
这样的媛媛令我有些陌生,然而,没有错,这是我的成绩!
周围的人潮熙来攘往,推得我不由自主地有些东摇西晃。
忽然发现身边少了压力,抬头,就看到那位穿着蓝色衬衫的先生走到前面来了,伸手,牵住了那位穿着蓝色裙子的女士,轻轻为她分开人群,向前走去。
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忽然觉得脚步有些无力。不知不觉就在人群中停下,遥遥地,遥遥地看着前方,那一双赏心悦目的穿着蓝色衣服的男女。
天这样蓝,天底下,穿着蓝色衣服的人,这样地和谐幸福!
遥遥地,遥遥地看到媛媛回头,在人群中,焦急地用视线搜索我的身影。
不知为何,忽然有种隐遁的强烈愿望,略一迟疑,却终于又抬脚,扬头,笑着迎了上去!
我说过,要做媛媛的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媛媛很可怜,从小就没有朋友,所以一定,不能让她失望;不能在她面前突然消失;不能让她……感到忧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