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养了一头猪,特烦它,就想把它给扔了,但是这头猪认得回家的路,扔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某日,这人驾着车子准备再次弃猪,当晚打电话给他的妻子问:‘猪回去了吗?’他妻子接电话,说:‘回来了!’男人非常气愤,大吼道:“快让它接电话,我迷路了!”
茶室里,我表情严肃、绘声绘色地讲完了刚刚从网上看来的笑话,话落,就听到李教授一阵仰天大笑,笑得无法止歇。
而另外一个男子金光,想笑又不好意思,勉强忍耐着,却终究有些撑不住,只好转过背去,勉强忍笑。
好不容易歇下来,金光表扬我,说:“小姑娘很有意思!”
我偷眼看李教授,见他呵呵微笑,没有责怪我的意思,稍稍安心。
李教授是心理学和医学双料海归博士,拥有心理治疗执业资格,刚四十出头便写了很多本具有影响力的专著,兼着我市心理学会副会长,是我们学院年富力强、广受好评的学者,据小道消息称,年内有望补缺,升任我院院长。
上学期,我听了李教授一个有关恐惧症实例研究方面的讲座,并自告奋勇跳到台上充当小白鼠,接受李教授的现场测试,结果,出乎意料受到青睐,有幸被点了几次名,跟随李教授进行一些临床实践。尤其是暑假之前,还曾经在跟随教授诊断的过程中,有过一次特别的经历。
那一天,李教授说新收了一个病人,病情十分特殊,上门诊疗的时候,便带了几个研究生,让大家近进行学习观察。因我无课,便也捎上了我。路途中间,我悄悄问了身边的师兄,得知那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名叫何媛媛。她生活富足,随身伴有好几个保姆专门照顾饮食起居,却不幸患有严重的恐惧症。那一天,到达她的居所后,我们都留在客厅,只有李教授单独一人进入了她挂着黑色窗帘的卧室。
治疗的主内容是有选择地引导她看声光资料,李教授十分谨慎,从光线较暗的画面开始让她接触,起初进行得十分顺利,但不知究竟哪一个画面引起了她的不良联想。她原本极安静,却突然间,猛地串起来,推开客厅里的人,跑到了阳台上,拼命啃噬砖石。那一天,因为阳台上光线太亮,她的情绪便也显得特别激动。她抓住了撑衣杆,表现出极强的攻击性,几乎无人能靠近她的身边……最后,最后是我,在挨了她几个大棒之后,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拼命地抱住了她,直到压得她动弹不得,才终于附着她的耳朵轻轻说乐一句话:“别怕,有我呢!一切有我!”
于我而言,这本是一个极为寻常的举动,不料,我却因此受到李教授的大力赞扬。自从那个事件发生之后,教授就会在诊断过程中,有意识地带上我,得知我生活窘迫之后,他更是不遗余力地为我介绍乐不少可以兼职赚钱的机会。
这一次,李教授告诉我,约见的是一位梁先生,具体情形却没有详说。
我们到达约见的茶室,却没有见到梁先生,只见到梁先生的特助金光。
金光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纪,穿着笔挺的西服,戴着眼镜,皮肤白皙,笑容十分温和干净,早早便侯在茶室门口,说梁先生临出门前遇到一件必须料理的急事,无法赶过来,一再道歉。
李教授性格好,连说没事,带着我落座喝茶。结果,在茶室里坐了两个小时,那位梁先生始终没有出现,大家聊天又渐渐聊入了僵局,我迫不得已跳出来,给大家讲网上看来的笑话。还好,讲了几个笑话,气氛似乎缓过来了,李教授便又开始和金光聊天。
金光很着急,进进出出了很多回,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给梁先生打电话。我就听着他在电话那头不停地说:“好、知道了、明白、请您放心……哦,是,鲁西小姐也过来了……”扫了我一眼。
呃……那位梁先生居然知道李教授会带我来?我正喝水,隐约听到这句话,对上金光的眼神,差点儿没呛到。
金光放下电话,走到身边,对李教授说:“那段路出了交通事故,封路了,梁先生正从另外一边赶过来,请教授见谅!”
李教授敦和地一笑,说:“没事、没事!”跟着转头问我:“鲁西你没什么急事吧?”
我笑,恭敬地说:“没有,谢谢老师!”闲聊了几句,又看着金光,嘴闲闲地说:“这年月,大家都喜欢称呼某监、某总……你们老板叫先生,比较特别。”
金光笑笑,说:“因为梁先生还很年轻嘛!而且梁先生祖上中过状元,是书香之家。”
我点头,微笑,心想,这位梁先生家世好,又年轻,仿佛事业上也十分顺利,在同龄人中,该是个金光闪闪的顶尖人物了,不知因为何事,居然委托李教授进行心理治疗,可见很大程度上,幸福真的是一种心灵的感受,非物质能衡量。
我看李教授似乎不想说话了,便竭尽所能,天南海北地拉着金光聊天,结果,又等了半小时,梁先生还是没有来,倒是明兰,五分钟一条短信过来,摧得很急。
金光善于察言观色,体恤地又问我一遍:“鲁小姐有事?”
我说:“没有”!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摁了关机键。
明兰是我的好姐妹,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轻易放她鸽子,只是,今天这个聚会,真的,我打一开始就不想参加,现在又被这位号称出身书香之家的“梁先生”勾起了兴趣,更加不急于离开,于是,我又兴致勃勃地拉着金光说开了笑话。
“咱们院,有个女生叫刘芸。一次,别班的同学给她捎来一封信。信封上她的‘芸’字中下半部‘云’上面一横,由于写得太潦草,横变成了点。那同学拿着信就在我们楼道里叫‘刘芒,谁叫刘芒,有你一封信……结果,一楼道的人都跑出来看流氓……”
金光依旧听得止不住地笑起来,倒是李教授当了真,特严肃地问我:“刘芒?哪个班的……”
我常常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什么是明兰同学做不到的事?
我关了手机,以为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结果,半个小时之后,却只是无比荣幸地享用了李教授的电话。
神通广大的明兰同学,竟然把手机打到了李教授那里,直说突然同我断了联系,十分担心。
我尴尬地从李教授手里接过电话,真想抽这丫头两大耳刮子,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她担心的声音,却又觉得感动。
我跟明兰说,事情做不完,可能去不了,结果明兰十分坚持,说不管到多晚都会等着我,不见不散!
我听着电话那头传过来的铿锵有力的“不见不散”四个字,忽然发自内心地涌起了一阵无力感。
明兰是一腔好意,所以很多情况下,我常常无法拒绝,但是,真的,他们两口子约会,我老在中间插一杠子到底算是什么呢?
只是,如果贸然退出,未免有些太着痕迹罢了!因为,事实上,这个尴尬的“三人组”,最初,最初的最初,其实是被我苦心开发出来的。
大一的时候,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胆怯心虚,必须要有明兰壮胆才敢接近大歪。
我总想,不能着急,要慢慢来;不能让大歪察觉我的心思,一定要慢慢蓄水,慢慢蓄水、直到终于水到渠成的一天。我总是憧憬那种一步一个脚印、温馨坚实的爱情。
我每天费尽心思地找出各种借口去见大歪,然后,再找出各种借口来骗得明兰陪我同去。
我的异动曾经一度引起了章灵娟的察觉,问我:“鲁西,你是不是喜欢姜俊伟?”
我指天发誓地撇清,说绝对没有的事情,老娘什么眼光啊,怎么能看上姜俊伟那样的货色……
还记得,那一天,是大歪的生日,他忽然打电话过来,说是包了一个k厅,邀请朋友们一起庆祝生日,请我务必参加。我听完电话,花痴病不可遏制地熊熊发作,忍痛砸出一个月的生活费,给自己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然后选择了一本我个人认为最富有人生哲理的精装书,准备送给大歪做生日礼物,并且还煞费苦心地请求明兰陪我一道去。
那天下午,我被叶老师临时叫到院团委办公室帮忙去了,等到火急火燎地做完事情赶回来,却怎么都找不到明兰。我着急了,问章灵娟,她嘿嘿冷笑,说明兰打扮了整整一个下午,早早被人接走了。
我又匆匆换上裙子,十万火急地赶到那个k厅,结果,尚未来得及推开门,就透过玻璃,无比惊悚地看见,靠门一方的角落里,姜俊伟同学的手穿过一个摆在沙发扶手上的扇形矮屏风,偷偷握住了坐在另一把沙发上的——明兰同学的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前方闪亮的大屏幕,包括姜俊伟和明兰在内!
如果、如果我不是碰巧从门外进来……
眼前似一道亮光闪过,我觉得眼睛有些微微的刺痛;手抓在门柄上,不争气地簌簌颤抖。
我犹豫了十秒钟,到底是趁人不备,悄悄退走,还是……随即咬牙想,你是谁呀,鲁西,是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鲁西,岂能临阵脱逃?再说了,明兰是你最好的姐妹,大家住对床,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能躲到哪里去?
我终于推门进去了,克制着腿脚的虚软无力,走到他们的沙发背后,一把捞起了那两只紧握的手,满脸堆笑地大声吼:“姜俊伟你丫臭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就这样把咱系花给拐走了?说,怎么谢我这个大媒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俊伟。
从前,我总是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从今往后,他是我好姐妹的男朋友,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再盯着他看,于是,我想记住他这一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