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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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被叫醒了。叫我起来的是陈妈。这个老妈妈不像秦妈那么天生面善,她长着一张刀条脸,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更糟的是,她的刀条脸上通常还没有表情。

她叫醒我后,咚的一声,把手中的食盒重重往桌上一顿。

“王爷吩咐,王府不养吃闲饭的人,王妃以后莫要贪睡,该做点什么方好。”

呃,我起身,漱口洗脸,没搭她的话茬。

“王妃会做什么?”那陈妈又问,“嗯,想来王妃是大家的小姐,女红刺绣应该还是会一点的。”

我漱好了口,“王府很穷吗?”我随口问,一边打开食盒。食盒里有两碟菜一只饼,菜是素菜,不对,还是有点肉的,呈肉末状,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饼却绝对是素饼。果然寒酸!

昨天的晚餐我就发现王府吃的不好。

“王府不穷。”陈妈抬抬下巴,“但王爷有王爷的规矩。”

那么,这就是想给我下马威喽?我偏不信了!

“我不会做女红”我说。

“那你会做什么?你可别说什么琴棋书画。这些没用的挣不来饭食的。”

琴棋书画我更不会,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会做饭。”我说。哈,想饿我?没门!吃货离吃总是不远的。

陈妈狐疑的看着我。我板了脸,庄严的在桌边坐下,拈起筷子,先搛了一点豌豆尝了一下,没什么滋味,就是盐煮的嘛。再去尝另一个,菠菜炒肉末,火候过了,刀工也不精,糟蹋!

我摇摇头,放下筷子。“豌豆的作法很多,可煎可炒可熬粥,还能做成特别好吃的糕点豌豆黄,就算煮也得放些大料、花椒。你们这豌豆烧得也太简陋了。菠菜完全烧坏了,更是不值一提。”

被我这一番挑剔,陈妈也就垂了眼,又有些不服气,“我们王爷在吃上从不讲究,这么多年都没挑剔过吃的。现在外面都在闹饥荒,王爷更是不肯在吃上奢侈。王府也不比你们候府夏家,王爷从小就克勤克俭,不比你们这些贵戚铺张惯了。王妃不用拿出夏家小姐的派头这这里吓唬人,你吃过见过,不一定做得出来。”

我笑,“反正我说了会做饭,要不要我做是你们的事。”

天下哪有王妃还要在王府里打工挣饭吃的道理,这已经是摆明了刁难人。不会是和我昨天翻墙的事有关吧?他们在试探我?

我对自己的前途已经完全没了希望,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如何快快脱身,又能不影响到夏家。

我的回答显然出乎陈妈的预料,她想了片刻,“这个我得和秦妈商量,也得问问王爷。毕竟是吃的……”

她的意思是怕我下毒?疯了!我要毒死他们干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些事还真的不好说。不过,我真的只会做饭啊,你们不放心就别让我干活了,那我可就要在王府白吃白喝了,我还是很高兴做米虫的。

陈妈转了身要走,虽然脸上还是满脸的狐疑,但她真的打算去问问了。我看出来了,这王府,还是那个圆脸的秦妈说了算,这位陈妈是做不得主的。

“等等,”我叫住她,“我正想去见见你们王爷。你带路。”

我的确该去见见这位宁王了,自从大街上一见,至今也有好几天了。他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再说,自从我昨天进了王府,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我已经被牢牢的控制。不仅仅是因为把我在这个小院中困了一天,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好像总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在他们面前。

陈妈在迟疑,我已经起了身,率先走了出去。她只得跟了出来。

“你们王爷在哪里?”我问。

她向前面呶呶嘴。离我的小院不远,有另一个小院,和我的院子只隔了一片空地,如果从一旁的回廊绕行,也不过两、三百米的距离。原来我们住得并不远。

我穿过空地,直奔那院子而去。秦妈适时的迎了出来,在门口恭敬在叫了声:“王妃”。

我随意的一点头,在她出口阻止我之前与她擦身而过,闯了进去。

迎面看到的是间厦屋,垂了重重的纱帘。那些纱帘或白或黑,错落着颜色,配着院中那棵大柳树才绽的嫩绿叶苞,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那个人就在重重的纱帘后稳稳的席地坐着,裹在浓重的黑色里。

我的闯入并没有惊动小院里的两个人。坐在厦屋木阶边缘的胡总管,只是平静的侧了身看我一眼。又回头去面对他的主人了。

纱帘后的人,此时把手上的一卷什么东西放在了肘边的案上,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对胡总管说:“继续。”

我呆立在那里,他坐在那里的姿势有一种让我熟悉的感觉,可我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我可以担保,如今,长安城中的乞丐已经全都细查过一遍了。没有王爷要找的那个人。”胡总管说。

纱帘后的人沉默片刻,“其它人呢?都按我的吩咐安置了?”

“都按王爷的吩咐安置了。已经有好几百人了。”

“很好,这事就交给你了。找人的事还得继续,长安搜遍了,就搜长安周边。”

“是,王爷。”

“一定要找到。”

“是。”

“下去吧。”

胡总管鞠了个躬,艰难的起身,木腿打在青石路面上,咯噔咯噔的走了。他完全不和我打招呼。

我站在青石路的端头,歪头打量纱帘后的人。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凉,一丝丝的春风撩起柳丝和纱帘,让它们漫妙的舞动。他在那后面纹丝不动的坐着,裹了厚重的黑衣面对着我。可我看不清他的脸,在那重纱的后面,他脸的部位一片模模糊糊的苍白。我睁大的眼睛,甚至能看清他的黑发不束不扎,随意的披散着,却独独看不清那张传说中丑陋的脸。

我知道他也在看我。

我已经脱掉了昨日的嫁衣,但故意的,我今天还是选择了一身水红的颜色。不知他看了是否觉得刺眼。

“我可以不做白吃饭的王妃。”我说,“我会做饭。我做给你们吃好了。”

“王妃说她什么都不会,单单只会做饭。”阵妈也跟上来,在我身后说,似有些不平没处发泄,“说起菜品来,倒也头头是道,只不知是不是真的会做。”

那人静默着,他此时应该已经看出我就是那个饭店门口拦他马的女子,他是不是应该问我些什么?比如为什么夏家小姐会出现市井之中,比如夏家小姐为什么会做饭?

可他什么也没问,最终只吐出一个字:“好!”

我突然语塞,本来想好的争辩与吵闹全都没处发泄。

他收起身边案子上那卷东西,小心的放入宽大的衣袖,然后起身。他的大氅有着长长的衣裾,衬得他的身形更显高大。他不再看我,转身从里面的边门离开,滑长的黑发随着他身体的摆动,在衣褶间轻轻的拂过。单看背影,这是个美男!

有人轻轻捏了捏我的衣摆。我回头,是秦妈在对我笑。

“你怎么穿得如此单薄?春天里还不算暧呢,得防着有倒春寒。”

“呃,我不怕冷。”我还在琢磨这宁王的脸,回答时有些漫不经心。

“王爷以前也常说不怕冷,但受过伤后就逞不得强了,穿得少了容易生病。”秦妈说。

是啊,听说他在与突厥的战争中受了伤。

可是,这不对啊。

“王妃不会女红?”秦妈又问。

“基本不会。”我说,希望她不是要考较我。

“那我让人给王妃缝制几件薄袄吧。”

我一愣,忙说谢谢。

“王爷也不是一定要王妃做什么正经事,只是怕王妃闲着难受。”秦妈领着我离开,我木头般的跟着。

还是不对啊。秦妈一直和我说话,打扰了我的笨脑瓜的思考。是什么不对来着?

“王府中人口少,大家都各自有事忙着,平日也没人避陪王妃说个话什么的。找点事做日子就过得快了。”

这话说得有理,但为什么我听了觉得不是味儿呢?

“说实话,宁王府可能与王妃想像的不一样,与夏候爷家不一样。我家王爷清寒惯了,不讲究捧场。我们也都是王爷的旧人,只有王妃新来,只怕一时不能适应,还请王妃忍耐些个,日子久了就适应了。”

这算是某种警告吗?可我并不是正牌的夏家大小姐,没什么不能适应的。

“其实王妃能来,我们都觉得极好。这么多年,王爷身边也没个同龄人说得上话,”说到这里,秦妈顿了一下,似乎有些难过。“王妃一看就是活泼爽直的性子,你来了,以后这王府也许能热闹点。”

这一点我可不敢保证,热闹是会热闹的,但怎么个“闹”法可还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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