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什么大材,只是个普通工薪阶层人家的独女。我的父母总是教育我不要和人起什么争执,凡事让人三分。我却总觉得他们是胆小怕事,也许是出于逆反,我从小就胆子极大,任何事都敢于尝试,我又不是什么官二代富二代,得不到什么格外的庇佑,所以常常因此碰得头破血流。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我想我最起码得对自己爱惜些,尤其在情况不妙的时候,得好好为自己打算。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不妙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躲藏。我得先找地方躲起来。大军就要来了,从那些救我的好心人畏之如虎的表现看,对这年头的军队可得小心,他们肯定不会是什么爱民如子的典范。
我现在靠着的这堵短墙离路边太近,我向远一点的地方看,有人家,有院子,但我很怀疑那里是不是安全,万一那些军爷起了心,要去搜一搜呢?近处么,是人家的田地,地里现在只有杂草。看草色,现在应该还在春天里,可土地就这么抛在这里无人耕种,真是可惜。地里这些草太矮,也不是躲藏的地方。
我继续四下张望,然后我就看到那眼井,这井离我也不远,就在短墙的端头。井台上的辘轳还在,却没有井绳。我爬了过去。
不出我所料,这是一口废弃的井,早已干涸。也不深,估计原本是用来浇地的,现在没了浅层水,就废弃不用了,井里空间应该不小,井壁上还有故意留的脚窝,想是当年用这井的人不死心,还多次掏挖过这口井。
我靠着井台,觉得可以喘一口气了,我不急着下去。我先解了我的腰带,古人真好,裤子是用长带子拴的,还在腰上绕了好多圈。够长的。我在那辘轳上打了个水手节,这是我在学校极限俱乐部学的。这样,等一下我就能很容易的利用这个绳套和井壁上的脚窝降到井底,就算胸口疼也没什么困难了。
我还是觉得我可能有肋骨断了。所以我的动作得小心,现在我还得好好喘息一下。最好……我摇了摇那些好心人塞给我的黑布包裹,据说这是我的东西。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我高兴的解开看,果然有个皮制的小水囊。我拨开上面的软木塞,赶紧喝了一口,不错,好水,但我得省点喝,因为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找到水。我把软木塞小心的塞回去,把小水囊转移到怀里藏好。
继续翻我的小包裹。一块干饼子,我仔细研究了一下,真的是一块干饼子,没有馅也没有油。我算计了一下,这个明显是我吃亏了,我在那边,出了电梯就有一个卖手抓饼的小摊,和我互换身份那丫头一过去就可以从我包里摸出钱来买一个尝尝,还可以加蛋加火腿肠。但……好吧,我现在暂时没有食欲,这饼子留着吧,我把饼子放下了。
几件衣裳,和身上这件一样,一点也不好看的灰直筒子。难不成这身体的原主真是个尼姑?可明明有头发啊。不管它。
我继续翻,几块碎银,是银子吧,我其实不太确定,它们每一块都比我的小指甲盖还小些,灰白色,姑且当成银子吧。还有成串的铜钱,真有意思。我真是遇到好人了。这些居然都还在!好吧,我对自己呸了一声,你自己堕落邪恶了,还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拾金不昧,拾金不昧知道不。
再翻,然后……是一封信。
这真是太好了,我喜欢有文字的东西,它会告诉我足够的信息。信封上就有字,很简单:“候门夏府夏珏大人。”这是一个人名,还有身份信息:看来是位候爷,太好了!我打开了信,事实它根本就没封口,好象本就等着我来看。
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展开,抬头写的仍是:“候门夏府夏珏大人”。正文则是:“令爱飞帘小姐将及笄,现令其自行还家,贫尼已不负所托。静善尼敬上。”
就这么几个字,我全认识,太好了。原来我是这位候爵秦珏大人的女儿,被一个尼姑收养长大,现在在回家路上。虽然这中间看起来有些奇怪之处。但不管怎么说,我居然一步登天,成了富二代、官二代!这么大个馅饼被我拣到了,上天对我不薄啊!我开心的对着苍天嗷嗷叫了两声,以表示我的快乐。
我得到了暂时的放松,决定靠着井台小寐片刻,我的胸骨最好别真断了。就算断了,也快点长好吧。
我是在地动山摇的震动中醒来的,天已经黑了,可天空中居然有星星,我都不记得上次我看见星星是在什么时候了,好一会我才想起我穿越的事,我睡得可真死,居然直接就睡到了天黑。
身体下的震动没有停,开始我还以为遇到了地震,再接下来,又觉得有点不对劲,震动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还越来越剧烈。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大军来了。一瞬间我吓坏了,那种隆隆的声响由远及近,仔细分辨还能听出是马蹄和车轮的声音,居然有一种雷霆万钧的气势,古代战争原来这么吓人!
我慌忙扑向我做好的绳节,现在已经看不见井壁上那些小坑,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把绳节套在腰上,一点点把自己向井底放,这一动,胸口又疼起来,手上力气也不够,快到底的时候,手一滑,我“叭”的一声摔在了井底,屁股先着地。
还好,虽然有点疼,但还不至于受伤,我揉着屁股,收回了自己的衣带。再向边上爬了一点,井底比我想象的还要宽敞,这是个口小肚大葫芦形的井,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当然这种结构储存的水会多一些,也许所有的井都是这样的?不管怎么说,这对我来说太好了。我尽量让自己坐得舒服。现在我可以安心的坐井观天了,那圆圆的一圈天空里,群星闪耀。
隆隆的声音渐渐到了耳边,震得我耳膜都疼,他们的战车一定没有橡胶轮,听这声音,估计坐在上面也不会舒服。我想无论在哪个时代,打仗都肯定是件可怕的事。说起来流血千里帝王路,可为了当个皇帝,一帮亲兄弟打成这样,真是疯了。当
然,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哪里会懂得幸福的人生真谛,这种人,我居然还会关心他们舒不舒服。我也真是疯了。
我在胡思乱想,我头上那点圆圆的天空却突如其来的一暗,。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个重物就那么哐的一下砸在了我的面前。
我后来一直觉得,命运这东西,一开始就盯上了我,在我自己还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能有所挣扎的时候。
从天而降,砸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人!我好半天才弄清这点,是因为他哼了一声。
等我意识到这是个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又一次受了惊吓,比听到自己被驴踢了还震惊。我若是坐在井底的正中,他不是要砸死我了?
我听到头上喊杀阵阵,上面在杀人吗,天啊,他们不要发现这口井吧。我甚至能从井口那个圆形里看出上面有人打了火把的光影。
眼前的人似乎从刚摔下来的晕眩中醒了过来,他又哼了第二声,接着开始□□之声不绝。我毫不犹豫,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手底下湿漉漉的,他哭了?
他还在呜呜有声,还有轻微的挣扎,我对着他连嘘了好几声,他好象明白了,终于不再乱动乱叫。我和他对视,我觉得我看到了那人的眼睛,是两个漆黑的亮点,非常明亮的看着我。但后来我回想起那天的事时,又觉得,当时我应该是看不见的。
井台上的人声响了很久,其间有好几次,火把的光影就在井台的边上。好在我早把他拖到了进壁边,我自己也紧紧蜷缩在边上,我们都没有出声。非常有耐心的等待着。
好在没人真的想到这井下还有这么大的空间。也没有人认真想到下来探查。
地面上激烈的战斗一直不停,不时的惨叫之声,就这么闹了大半夜。我都觉得累了,头上的声音终于小了下去,到最后慢慢又归于寂静。
我大大的呼出一口气,憋死我了。我说:“喂,人都走了。”
那人没有动。也没回应。
我爬过去,什么也看不清,我摇摇他,硬梆梆的,不会是死了吧,我用手去探那人的鼻子,当然,我也不知道他的鼻子在什么地方,我是顺着他身体摸上去的,结果又摸了一手的水,不对,这不是水,手指间粘嗒嗒的,我凑近了,借着微弱的星光看,深颜色,是血!我几乎要尖叫了,但一想到,即使我叫了也没人听,就又闭了嘴。
“真倒霉,怎么处理尸体呢?”我喃喃自语。我一想到我要和一具尸体一起呆在井底,我就头皮发麻。
他又及时的哼了声,表示他没死。
“咦,还没死啊!”我有点高兴,轻拍了他一下,对他说:“不许死掉!”
对方又哼了一声,我觉得这算是他答应我了。真好,不用和一死尸呆一起了。于是又安慰地对他说,“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看看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