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意料之外发生的小插曲却让白悠悠不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省之中,她来到这个朝代已经数月,除了按部就班的带领云鹤书院一点儿一点儿做大做强以外,还没有做出任何一件可圈可点的事情。
遥想当年,她还在念研究生的时候,在学习到古代教育体制的时候,那种切身的愤慨,和恨不能身处其中,为那些惨遭体制迫害的男孩女孩挣一分可能。
可如今,这样的机会已经摆在了她的面前,而她却被繁琐的种种眼前利益所耽搁,几乎忘了曾经偷偷立下的誓言。
抢学苗,争名额,**赂,这绝对不是白悠悠真正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亲手铸造一个教育的康庄大道。
想到这里,白悠悠嘴角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这海面也平静了许久,是时候该翻出些滔天的巨浪了。
说干就干,白悠悠当机立断,二话不说立刻召集来了云鹤书院的所有先生。
先生们个个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自己家的少主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一个个乖巧可爱,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先开口询问,也着实不知道开口能说些什么,只能睁大了眼睛,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困惑。
而对面的人总是心领神会,同样以一副吊诡的表情回应,表示自己对对方的疑惑无能为力,自己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先生们短暂的交流以后,白悠悠满脸洋溢着喜悦,迫不及待的从外面走进来。她坐下来,眼神跳动着环视了现场的每一个人,带着十足的仪式性质,为自己即将开口宣布的消息做了一个简单的铺垫。
“咳咳......”白悠悠干咳了两声,道:“今天把大家都召集到这里来,是有一件事儿要和大家宣布,说是宣布,但其实要真的做起来,还是要争取到在座每一位先生的支持和理解。现在,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想法,若是大家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一定要提出来。我们都是云鹤书院的一份子,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云鹤书院何去何从,明白吗?”
白悠悠越说越煽情,好像接下来要说出来的事情,已经重要到一念之差,就已经足以决定云鹤书院以后的命运了。
徐风起比白悠悠年长几岁,在白山长倒下以后,更多的时候徐风起都是扮演着一个大哥哥的形象,在很多时候都是带着包容,以家长的姿态,在背后默默支持着白悠悠。
虽然不知道白悠悠这次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但是他还是按照惯例,选择栏无条件的支持白悠悠。
他很自然的站起来,率先表达出对白悠悠的支持,道:“既然是少主的意思,我们定当鞠躬尽瘁,竭尽全力。”
在封建社会科举制度下,想要兴办女子班,着实是一件异想天开的事情。如果一旦因为她的坚持,真的传播开来,在这个镇子上,乃至整个国家都会掀起轩然大波。
这次教育体制改革,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为女子上学争取一个机会。而是在与阻止女子上学的背后制度和派别做斗争。
单凭一个书院,就敢与沿袭多年的制度叫嚣,对于任何一个书院里的人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责任,一个不知道结果如何的危险。
所以,在正式宣布这件事儿之前,白悠悠才要先把话说的足够清楚,以此来给大家打一剂镇定剂。
徐风起的态度,着实让白悠悠心里感到无比的温暖。她由衷的朝着徐风起所在的方向望去,四目相对,白悠悠满心饱含感激,她微微点头,投以温柔的目光。
本来这样狗腿子的事儿,在之前,都是萧巡分内力所能及的事儿,这次莫名其妙的被徐风起抢了风头,着实让萧巡不爽。
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暗暗的握紧拳头,探出指肚几厘的指甲深深的磕进肉里。他虽然脸上表情依旧照往常一样稀松平常,并无什么异样。可是内心里熊熊燃烧的嫉妒之火却烧灼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他的胸口仿佛摞着一块重重的大石头,压得他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徐风起,是因为嫉妒,只是他不知道,这嫉妒来的莫名其妙,可能根本不是因为在狗腿这样的小事儿上抢了他的风头。
不知不觉之间,之前让他恨不得敬而远之的萧巡,现在却足以在不经意间就死死的控制住他的喜怒哀乐。
其实萧巡也不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微妙的不对劲儿,只是当时,在疑难杂症大夫对他表露心意时,他内心的强烈的反感,让他侥幸的可以安慰自己,对白悠悠产生的一切偏爱,不过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已。
这种寄人篱下身不由己,靠着低头讨好来换取方寸安稳的生活,他早在还是儿童时期,就习以为常了。
“徐先生当真是通透伶俐,自己一个人就能全权代替我们所有人了?”
萧巡这阴阳怪气的话一出口,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酸味儿。这股子怨气,其实一早就在萧巡心里生根发芽了。
萧巡心思本就细腻,一丝一毫的偏颇都清楚明了的刻在了他的心里。白悠悠平日有什么需要人商量拿主意的事儿,都是第一时间找徐风起商量。只有遇见了什么需要人陪同的事情,才会不由分说揪着萧巡去。
这种微妙的分工让萧巡心里积怨已久。
萧巡的过激反应实属意料之外,让徐风起被无情的僵在原地,一时间很是尴尬。
“啊......”徐风起迫切的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是支支吾吾的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好像怎么说都不是那么的礼貌,道:“对不起,我没有代表各位的意思,只是我相信大家都是忠于云鹤书院,都是小山长的左膀右臂。在这种事情上,自然是没有理由,共同进退的。如果我哪里说的不好,冒犯到了谁,我诚挚的表以歉疚。”
说着,徐风起朝着萧巡浅浅的鞠了一躬,道了一句对不起。
在文明尚存的地方,低头认罪永远是一种最无懈可击的争夺手段,拥有超高道德水准线的人们,总会莫名其妙的同情弱者。只要你姿态放的足够低,只要你足够可怜,那对错就没有了意义,情绪将主导着一切。
比起萧巡尖酸刻薄刻意挑刺来讲,徐风起高风亮节谦谦有礼就显得高级得多。众人异样的目光由最开始愤愤不平的投向徐风起,瞬间转变为满含厌弃的排斥萧巡。
被人强迫接受道歉的尴尬局面就**裸的摆在萧巡面前。
萧巡已经被推上了众矢之的,在这个风口浪尖儿上,留给萧巡的选择只剩下了一笑而过。
“严重了。”萧巡见徐风起鞠躬,也连忙站起来,只是无论从动作到表情都透露着一种一是独立的虚无和飘渺,好像他是置身事外的人,在假意敷衍着人间的闹剧。
“哪里有冒犯,您实在是严重了,都怪我太认真,望您别放在心上。”萧巡自顾自的幽幽的说道。
虽然话说的这样客气,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心里都憋着股劲儿,若是继续任由两人说下去,恐怕这唇枪舌战,无形的战争根本不需要什么缘由,便要一触即发。
大家都是在书院里公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撕破脸皮可就不好看了。想到这里,白悠悠赶紧出面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拌嘴的事儿要是传出去,实在有辱斯文。我还有正事要与你们商议,咬文嚼字的事儿,我们往后推。”
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白悠悠话音刚落,便立即转变话题,拼命想掩饰住刚才的尴尬。
“我想要开办女子班。”白悠悠说道。
此话一出,在场人皆哗然。
就连一直对白悠悠肆意放纵的徐风起都忍不住又一次从要脱口而出质问道:“什么?少主!您是说要招收女子到我们书院里做学生吗?”
“是的。”白悠悠肯定的点了点头,信心满满的说道:“上次偷偷趴在墙根儿偷听我们上课的小女孩,让我感慨良多,我突然萌生出了一个想法,有教无类,因材施教,这些战国时期孔夫子就早已经提出的观念,为什么到了今天,反而没人记得。大家都将论语奉为圭臬,可为什么在教育这件事情,却与论语所提倡的背道而驰。”
白悠悠说到这里,顿了顿,偷偷的环视了一圈大家的反应。发现大家都个个正襟危坐,表情尤其的严肃,白悠悠可以感受得到,他们是真真切切的在反思。
白悠悠偷偷松了一口气,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道:“知识不分高低贵贱,那为什么要把想学习知识的人分出高低贵贱。既然有一个女孩子想读书,那就证明会有千千万万的女孩子想读书,我们作为教书育人的先生,能做的不仅仅是提供知识,更重要的是传播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