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二太太王氏说些酸话儿使些小手段膈应人,贾瑚与周婕的新婚也称的上是蜜里调油、恩恩爱爱。饶是贾瑚心性再坚定,也不禁生出几分只愿与娇妻相伴百年、再不管人间是是非非一类的心思。
真真是枉活两世,此刻才知何为不羡鸳鸯不羡仙。
三日回门时,周家几位老爷太太都不必细问,只看小夫妻皆是眉目含情的恩爱模样就都笑得合不拢嘴儿,连声说好。
幸而贾瑚好歹还有几日婚假,便时时与周婕腻在一处,除去给史老太太并贾赦邢夫人请安外再不肯踏出院门一步。
闺房之乐无需细说,只一条,贾瑚是再不肯与娇妻斗诗的——凭是怎样的伟丈夫,与妻子斗一回败一回,只能从别的地方找补,怕也要对此讳莫如深。
周婕原还不肯依,结果贾瑚只拿当年她儿时不爱读女四书的话儿出来说嘴,又用上了百般手段,直揉搓的周婕再不敢提才心满意足。
可怜周婕还不知道,似贾瑚这般无赖,便是她退了一步,贾瑚也是要捏着那点子陈芝麻烂谷子占尽了她的便宜的。
许是贾瑚少年心性不知轻重,等他一步三回头的去翰林院销假时,被揉搓的险些散了架儿的瑚大奶奶周婕却是欢欢喜喜,摆出一副万分期盼夫君上进的贤良模样。
贾瑚这才觉得这些时日自己委实做的过了,面上一红,归家时便拐去坊市寻着一位老师傅照着他的模样捏了个面人儿送与周婕,说是以物代人,任罚任骂的。
周婕再文雅贤淑,此时也不禁红着脸啐了贾瑚一口。这人忒的没有诚意,只肯捏个面人儿来让人打,谁还要理会他?
大奶奶扭身自掀了帘子回里屋,大爷还呆愣愣自个儿捧着个面人儿站在原地。那副傻样儿看得几个在屋里侍候的大丫头都忍不住抿嘴儿一笑。
周婕陪嫁来的大丫头染菊倒有心上来接过贾瑚手里的东西,才一抬脚,就让同为陪嫁大丫头的培兰扯着袖子拉了回去。
染菊一向自视甚高,很有些瞧不起培兰几个,柳眉一竖便要发作,本不欲参合进染菊培兰之争的颂竹、赋梅一瞧,只得遮遮掩掩的将两人分开,四人一道儿行礼退了下去。
初一几个早就想掩门出去,无奈大奶奶的陪嫁丫头生了别的心思,她们只得也在一旁候着,免得真闹出什么惹得大爷贾瑚发怒,此刻瞧着那掐尖儿要强的走了,不由都松了口气,垂首鱼贯而出。
一个毛丫头的小心思贾瑚还没看在眼里,若不是说过二门内一应事务全凭周婕处置,又顾忌着周婕的脸面,贾瑚今儿就会撵了这个心里没主子的东西出去。
一听见屋门闭合的声响儿,贾瑚就一溜烟儿窜进了内室,搂着周婕好一通厮磨,指天誓日的许诺说往后再不会索求无度了。
这会子天还没黑透,贾瑚就没皮没脸的净说些房中事,周婕真真是又羞又急,连连捶了贾瑚好几下都不解恨,一张芙蓉面红的堪比晚霞。
贾瑚晓得新嫁娘面皮儿尚嫩,唯恐真的把周婕闹得恼了今儿夜里不理他,忙拱手作揖,又深吸几口气,换了副正经样子与周婕说些翰林院里的见闻。
说着说着,就提起了会试春风得意,殿试却只得了个同进士的金陵举子甄瑾。
倘若这位甄瑾不是甄贵妃族兄过继来的嗣子,这金科俊俏探花郎的美名儿,落在他头上才是实至名归。
既伤甄瑾之命,又惜甄瑾之才,贾瑚不免轻叹一声,一句可惜尚未出口,几根青葱玉指便轻轻覆在了他的唇上。
“你我分离一日,子圭便只愿与我说这些不相干的?”周婕妙目一嗔,显是自己也觉得这话娇媚的很,面上又是一红。
贾瑚心中一荡,便不愿再说些诸如忠平郡王得圣人夸赞,晋为忠平亲王等事来煞风景,思量片刻,才缓缓握住周婕的手,拥她入怀。
“我屋子里的大丫头都是要配外头的管事的,你的陪嫁也尽管处置。我这辈子,只守着你过。若是你我子嗣不丰,还有琏儿一房。莫要觉得我这会子情深意浓拿话儿唬你,他日我要有违誓言,必叫我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仗着力气大把周婕想捂住他双唇的手压在榻上,贾瑚坚持立下了重誓。
他新婚耳热时允诺的,自然有一辈子来鉴证。
周婕便是成亲前就晓得表哥定会善待于她,也万万不敢痴想能得今日之诺,眼圈儿立时就红了,哽咽着也要发誓与他生死相依,却被贾瑚以吻封缄。
荣国府一月内连着经历贾瑚高中探花并娶妻成家两件大喜事,正是阖府喜气洋洋之时,怎料天有不测风云,这几月一直在院子里温养的贾珠一日夜里突然就发了热,太医们都是束手无策,不过两日功夫,人就这么去了。
二太太王氏并珠大奶奶李氏当场就昏了过去,二老爷贾政也是眼前一黑、摇摇欲坠,丫头们连哭带嚷乱作一团,太医们忙又隔着帘子为两位太太奶奶把脉,这一诊,便诊出了李氏一个月的身孕。
贾珠英年早逝,至今膝下空虚,珠大奶奶李氏能怀有遗腹子本该是不幸中之万幸,奈何二太太王氏一听李氏这胎的月份就认定是李氏狐媚子妖道勾引坏了贾珠的身子,直将她骂的跪地痛哭犹嫌不足,还是史老太太亲至才救下了李氏。
贾珠是荣国府二房的嫡长子,虽是早夭,宁国府那边儿得着消息还是由贾珍亲来祭奠,又替其父贾敬解释,说是义忠王爷府上的长史一早来请,贾敬不好不去。
贾珍说的恳切,主持丧仪的贾赦反倒还宽慰了他几句,叔侄两个说了会子话,贾珍又去探望过卧床的史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夫妻,才施施然回了东府,一心只等义忠王爷府上来了消息,便把事儿操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