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大厦一楼,她的目光倏然定住。
黑暗中,那身姿挺拔的男子立在台阶下,正微笑注视着她。
“何大哥?”虞锦瑟一怔,快步走了过去,道:“你怎么来了,病还没好,来这干嘛?”
何盛秋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这是些中药,回去泡茶喝,可以养胃。”缓了一会,补充道:“西药治标不治本,还是中药好些。”
虞锦瑟心头一暖,将东西接了过来,“谢谢你,何大哥。”
“不客气。”何盛秋转了个话题,“你……跟沐先生复合了?”
“复合了?”虞锦瑟愕然,“为什么这么问?”
“之前有天夜里跟你打电话,是沐先生接的,他说,你们在一起。”
“呃?”虞锦瑟回想了回,恍然大悟,“哦,拍片子的那几天我生病了,他希望我快点痊愈回片场,就勉为其难地照顾了我几天。”又连连摆手,“我跟他,就算山无棱天地合,我们都不可能复合,八字不和的两人,从前结婚就是个错误,再复合,那不是折腾自己嘛!”
“是吗?”何盛秋的口吻是疑问句,面上却渐渐浮起失而复得的欣喜。
“当然!我现在觉得,比起夫妻,我跟他更适合做同事。”虞锦瑟的语气十分肯定,这一句话落地后,她瞅瞅天色,说:“晚了,何大哥,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
何盛秋看着她,深邃的眸中有什么情绪在酝酿。
虞锦瑟做了个告别的姿势,往车库的方向走去。两人擦肩而过的霎那,她的胳膊倏然一紧,被一只手抓住。
“锦瑟。”何盛秋拉住她,似乎在斟酌着即将开口的话,片刻他说:“不要一下子就给我判死刑。”
“什么?”虞锦瑟没听懂。
何盛秋道:“我承认,最开始我接近你,并非真心。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真的很抱歉。”
“如果你是想道歉的话,你不必再为过去的事难以释怀。”虞锦瑟摇头,“我已经忘了,真的,我不再怪你了,你也有你的苦衷,昨晚上,跟你们呆在一起,我发觉你一个带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她举步想走,却被何盛秋拦住,“锦瑟,我是想道歉,可是,我还有其他更重要的话要说。”
默了默,何盛秋鼓起勇气,道:“锦瑟,我想跟你在一起。”
虞锦瑟很干脆的摇头,“何大哥,请你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以释怀过去的事,却并不代表,我愿意做她人的替身。”
“不,你不是她的替身,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你就是你。”何盛秋猛地抬头看向她,目光熠熠如暮色中的星子,道:“这个最独一无二的你,不知什么时候……住进了我心里。”
“啊?”虞锦瑟的眸子微微睁大。
“是的,你没听错。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无缘无故的想念你,牵挂你,想知道你每天在干什么,有什么开心的事,有什么不快的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会格外的快乐,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分开之后,便急不可耐地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而那次,你知道了真相,说不要再见面后。我陷入了莫名的惶恐之中,不知该怎么应对,吃不下饭,觉也睡不好,焦虑,失落,悲伤,甚至想起你的时候会……心痛,像是失恋的感觉,没有办法克制……”
“怎……怎么可能……”对方的告白那样突如其来,虞锦瑟不知该怎样应对,无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躲避。
“先别走,听我说完。”何盛秋拉住了她手腕,一字一顿清楚道来,“锦瑟,你我都是受过伤的人,因为我痛过,所以我能体会你的痛。给我再多一点的时间,让我治好你的伤,也许我们是最合适的人,试一试,给彼此一个机会,不好吗?”
虞锦瑟仍是手足无措,“等等,何大哥,这太突然了,我有些乱……”
她的话没说完,手腕上忽然力道一紧,何盛秋倾过身来,便那样拥住了她,不请自来的淡淡古龙香水味霎时扑入她的鼻翼,将她笼入他宽厚的胸膛。她在一霎蒙了。
与此同时,十米外的马路上,迈巴赫的影子刚好掠过,如炬的强光车灯扫过鸿海大厦,将这对相拥的男女照映得无比清晰,旋即,飞速而过。
台阶下,何盛秋的话还在继续,“锦瑟,我想给你一个温暖的怀抱,你累了,倦了,沮丧了,伤心了,随时随地可以倚靠……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
下一刻,从恍惚中回神过来的虞锦瑟推开了何盛秋,一边后退一边道:“对不起,何大哥,我脑子现在很乱……”
何盛秋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道:“没关系,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多久,都可以。”仿佛是怕眼下相处的局面让她更加局促,何盛秋对她做了告别的姿势,“锦瑟,我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家吧,路上小心。”
……
何盛秋走后,虞锦瑟的思维还处于凌乱之中。她一边回想着何盛秋的话,一边走向公司的地下车库。
深夜的车库没什么人。她心不在焉地甩着钥匙,眼光掠过身畔一辆车时,颦起了眉,“咦,这不是哆啦a梦的车吗?怎么在这里,难道……”
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道人影倏然挡在她面前。
虞锦瑟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呀,沐总,你怎么在这,吓死人了!”
沐华年立在斑驳的灯影之处,幽深的眸光正目不转睛地笼着她,“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大三休学的半年,你做了什么?”
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到白色的墙面上,高大得有种盛气凌人的压迫感。虞锦瑟发现他情绪不对,问:“你又怎么了?跟巴塞罗那那边没有谈好生意,心情不爽吗?”
沐华年缓缓逼近身来,眼神迎着无边的夜风,渐渐变冷,声音提高了些,“回答我的问题。”
摸不着头脑的虞锦瑟道:“我早就说了呀,我的私事,我不想说。”
“虞锦瑟,你是不想说,”沐华年蓦地抬高了声音,“还是不敢说?”
虞锦瑟猛地抬头,“我有什么不敢说?”
“问你自己!”沐华年不怒反笑,眼神却像含着刀子,“你跟你那英国情夫厮混,还生了个私生女!”
“情夫?”虞锦瑟的双眸霍然睁大,如被雷劈,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人影一晃,沐华年快步冲上来,将她重重按在车身,冰凉而坚硬的车身抵在她的脊背,硌人的疼,紧接着她脸庞一痛,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下巴,在她还没叫出声的霎那,他俯下身,朝着她的唇径直压下,力道暴戾而专横,竟分不清是亲吻还是啮咬。
这一场疯狂结束在数秒钟后,虞锦瑟用尽全力挣脱,最后“啪”地一声厉响,沐华年的动作止住了。
虞锦瑟的手还扬在半空中,那一耳光的力道让她的手心刺辣辣地痛。她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沐华年,可浑身却在颤抖,不可抑制地颤抖,像是愤怒到极处,却又强行压抑着,她紧盯着他,似乎想笑,嘴唇却在颤抖,“沐华年……你……”
她的指节绷得发白,似想抓住点什么作为依靠,然而却什么也没抓到,随后的话音像是没有支撑似的,跟着身体一起颤抖,断断续续地不成样子:“你……真是……无可救药……”
她话落,踉踉跄跄站稳,捡起自己的包,转身往外跑。
空荡荡的车库内,沐华年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须臾,他弯腰朝着迈巴赫车身,用力猛锤。
那一声一声的锤砸声回响在无人的车库,灯影摇晃,男子眉锋紧拧,痛的不知是手,还是心。
……
一个月后,虞锦瑟坐在四楼的新办公室里,欣赏窗外的风景。在新成立的分公司前院,有一大片花圃,这个季节开满了黄澄澄的金盏菊与红彤彤的杜鹃花,黄若灿金,红若绯霞,很是惹人喜爱。工作累了乏了时,她喜欢端一杯红豆奶茶,站在窗前往下看。
自上次在车库与沐华年不欢而散后,她再也没同他讲过话,而他,似乎也含着什么情绪,亦不再搭理她。此后两人虽同在十二楼,但相对总是冷冰冰的,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的冷战时代。虞锦瑟厌恶这种状态,干脆毛遂自荐来了现在的分公司,眼不见一了百了。
至于搬到新分公司的过程,说来也够跌宕起伏的,分公司成立之前,本已经定好了负责打理的总经理,谁知这位总经理上任没几天,就出了点意外,向总部连请了三个月的假。他一走,无人坐镇的分公司便处于茫然无序的状态,再找一个接管人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
对此,鸿华内部展开了激烈的会议,诸人还没把心里的合适人选说出口,有人直接做了个stop的动作,道:“都别争了,我去。”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了虞大boss。
虞锦瑟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环视一圈,“怎么?我不够资格?”
众人摇头:“没有没有!您当然可以!只是您去了分公司,那总部的事怎么办?”
虞boss神色不变,道:“这几个月沐总应该出差的时间少,有他留在鸿华主持大局就够了,分公司那边缺人,我暂时去顶替几个月。”
见众人沉吟不语,她起身撑着桌面,眸光看似漫不经心,却含着势在必行的执拗,“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散会。”
众人一愣,眼瞧着她慢条斯理的收拾东西,转身离开,不由面面相觑。
就这么散会了?就这么无视左右的决定了?她把端坐在左上位的沐总当空气吗?
诸位高管忐忑不安地看向左上位的男子,可沐boss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沉默了半晌后,他说:“就按虞总说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