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状似退让,那此事,大概也就如此定数,再无人异议。
随着百官贺声毕,丝乐歌舞起,端的一副太平盛世的好模样。
欧阳华菁本还多少有些提防,眉眼之间始终有着淡淡的紧张,以及担忧,结果一看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总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从这一刻起,她便是南麟的皇后了。
而她的“儿子”,也是南麟储君,从此后她的性命,她的荣华富贵,总算是可以彻底高枕无忧。
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大概是心中太过自得满意,也有意识地不去在意逐月的反应,为了避免跟他眼神有所接触,她一边看着殿前的歌舞,一边招了招手。
见状,抱着孩子的那个老嬷嬷不敢有所怠慢,赶紧上前。
满面的笑意,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谄媚讨好。
“皇后娘娘您看,太子殿下睡得多香?老奴早就说了,这孩子啊,只要生下来,那都是见着风就长的,他现在跟刚出生那会儿,可是完全不同了呢,呵呵呵呵。”
前头的倒也罢了,后面这话,怎么听,怎么更像是在跟另外一侧的逐月在献殷勤,解释。
而顺着她的话望向孩子,还伸手摸了摸孩子脸蛋的欧阳华菁,脸上非但没有半点儿难受的波澜,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
就好像,那个孩子,真就是从她肚子里头出来的一样。
原本两人就坐在一起,欧阳华菁看孩子,逐月自然也看到了,他女儿长什么样子,并非没有见到过。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算是变,又能变到哪里去?
襁褓中白白胖胖的孩子,看着实在是喜人的很,可也正是那份白净,就像是一把杀人的刀,往他最敏感的神经上头刺。
而好巧不巧的,也就这会儿功夫,那个伺候在逐月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这会儿又悄然走过来的白面太监凑了过来。
满面慎重严肃,暗戳戳地将脑袋伸到逐月跟前,嘀嘀咕咕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同时伸手,往逐月手中递了东西。
随着他话语出口,逐月眼神一晃,看着似乎是疼了一下,随即阴煞异常,面色降至冰点。
眼见着就要勃然大怒,又被那白面太监大逆不道地拉了下胳膊,再次说了句什么。
好像劝阻,终归是勉强将人给安抚了,哪知转眼再看欧阳华菁那副满意的模样,逐月将将才好不容易镇压住的火气,就像是受到了最难以忍受的刺激,腾地一下子就重新窜起来了。
便是心底对欧阳华菁的怜爱,也全然顾不上,嘴角泛着冷,逐月目光极为不善地扫过坐在自己身边,以及左下首的人,嘴角一勾,忍不住阴恻恻地笑。
“王爷跟皇后,当真是好算计。朕,自愧不如。
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又何必如此欲盖弥彰?朕想着,莫约这南麟的皇位,你们西岐也该要取走了吧?”
原本就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逐月说这话的时候,半点没有藏着掖着,音量极高。
加上他此刻本就顶着冷君遨的脸,朗声说出这样一番话,尤其还刻意提到了“西岐”两个字,很快就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这已经不仅仅是在挑衅,更多的,是有了要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的架势。
也成功让欧阳晟乾收起了唇角的假笑,目光阴沉起来。
眉头一挑,一股子暗含了几分威胁的力道便无声无息地朝着逐月迎了上去。
“哦?不知南麟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麟皇”这三个字,被他给咬的极重,无疑是在提醒逐月他的身份,以及眼下的形势。
说到底,这还是在南麟。
即便是暗中收买官员,能为他所用的也不过就那么些个。
况且利益弊衡也就罢了,这一旦强扯到南麟存亡上头,谁知道又会怎么样?
没有人心甘情愿要做亡国奴的,逐月话里行间无不在控诉着西岐暗中的控制,分明就是在搞事情。
好不容易才有了眼下这个看似稳定的局面,这让欧阳晟乾怎么忍?
煞气四溢,不仅是暗暗警告,他周身的气场骤然强大,也开始有点要告诫逐月的意思。
无奈效果好像有点不大明显。
也是因为孩子,逐月到底还是受到了刺激,竟丝毫不将欧阳晟乾那股子无形的威压看在眼里,只朝着冷冷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旋即转头,紧盯着紧皱秀眉的欧阳华菁,又是一波新的为难。
“为了权势,你当真便要,如此狠心么?”
彼时,欧阳华菁涂着豆蔻的手指,还停留在嬷嬷怀中婴儿脂玉一般的肌肤上。
逐月这话乍然听着,问的好像有点儿没头没脑的样子,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便是连欧阳华菁,起初时候也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能接受逐月的质问。
好在本就心虚,很快,她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手指微僵。
神色极为复杂,却又不带任何挣扎地扫了眼孩子,再看逐月时,又是一副极为淡定的模样,张嘴就想说点什么。
不过话语尚未出口,就见逐月突然抬手,亮出掌心中的一物,摊开伸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紧随而至的话语,也隐隐带上了几分森然的味道。
“都说母子连心,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道不管怎样,你终归会疼。
如今看来,却是想多了。
欧阳华菁,我,看错了你。”
凌厉而冷峭的话语,让人万般不适,早就习惯了这人的温和软语,此时乍然变成这样,欧阳华菁自然是难以忍受。
这,也是自从认识以来,不管是哑巴侍卫也好,冷君遨的替身也好,逐月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唤她。
终于也没继续顾忌着现在还是重大场合,欧阳华菁俏脸一下子就寒了。
同时冷下眉眼,满含讥诮嘲讽地回望着逐月,将个高高在上的姿态做的十足十。
无声与之暗中较量了片刻,这才眼风稍稍朝下一扫,极为轻蔑地瞟了眼他掌心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