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和死,是两具身躯近在咫尺而心却遥望不及。
石然站在门口疲惫地微笑着:“不让我进去吗?我可是给你送礼物来的。”
礼物?现在没有比不要见到他更好的礼物。
小麦说世间感情除去亲情外还有友情和爱情两种。如果男女之间的情谊超过友情但还未达到爱情,那就是叫做暧昧的第四类感情。讲述友情的电影看多了,评论爱情的故事也不少,可第四类感情到底是什么?要如何维持?无从考证。
朋友之情必然是经过时间的洗练和心灵的交流。曾经我以为自己很了解石然,至少很了解在我面前的石然。他对我单纯而真实,我们之间没有欺骗,隐瞒和利用。可在会所的案子里,无论他是为了帮我还是帮他自己,至少他并没有对我完全的坦白。范妮说我这个叫做吹毛求疵,末末说我那是要求太高,她们普遍认为朋友能做成石然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完美主义不是个好习惯,我们不能对身边的人有太过严苛的要求。但是石然跟其他朋友不一样,他对我是独一无二的,我期盼我们的关系能纯净得像九寨深山里的海子,清澈见底且一览无遗。这也许就是我心底对第四类感情中友情的定义。而事实证明,石然并不能做到。
就爱情部分来说,我也不能完全达到石然的要求。他给我无限温柔和关怀,使我几乎沉醉其中,渐渐对他无比依恋。突然间他又让卫芸出现在我面前,逼迫我措手不及地直视自己对他的感情。或许暧昧对他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我却不具备他那样的自控能力。我对卫芸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感,连陈瑞涵都能发现我的醋意,这样的心理早就超出暧昧范畴。小麦总结说我根本不合适陪他玩如此高难度的感情游戏。
有些茫然,我和石然是不是都在用自以为是的方式去诠释我们心中的“恋人未满”?他一定不能体会我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要如何达到他的要求。现在我们相对而立,两颗心之间却隔着块无形的毛花玻璃,谁也不能穿透这层悲哀。
既然不能再伪装,那就退出游戏。我能想到唯一的办法便是疏远他,让我们关系只停留在比普通朋友更普通的境界。
只是太久了,我竟忘记普通朋友要说什么做什么。
侧过身,给他让出一条路。
“你在干吗?”石然发现我衣服上的污渍。
“刚才煎药的时候不小心弄翻了。”我尽量装作轻描淡写,不想再接受任何来自于他的关心。
他轻笑我的粗心,然后自顾自去地走进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我跟着进去,自然地坐在他身旁。还是跟以前一样,太熟悉后很多举动都出于习惯。
“喝什么?”纠正错误习惯要迅速,起身站在厨房门口问他。
“你每次给我喝的那种茶还有吗?”他也一样忠于习惯。
走进厨房,烧水,泡茶。
里面是一片狼籍,打碎的药罐和药渣满地都是。狠狠地看着它们,还是发泄不完心里的郁闷,只好拿起扫帚把碎片集中。
“怎么回事?”石然也跟进厨房,被眼前的爆乱惊呆。又突然拉起我说:“换了鞋再来扫,穿着夹脚拖鞋多容易刺伤自己。”
你管我!我几乎要叫出来。拜托别再对我好,我会要得更多。突然想要跟他耍小性子,他是不是也会跟亲爱的一样来安抚我。可是我没立场,现在知道有个卫芸,我再也没办法自然地撒娇。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第四类感情好不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要跟人分享像爱一样的友情,骗人得吧!
“石然!”望着他的黑瞳,我想对他说四个字。说出来,一切都会向未知方向转变,有好也有可能坏。还是没勇气,不过有个问题我一定要问:“你跟卫芸……”
有些后悔开口,不知道真相很多时候更幸福。
“卫芸她……”石然的神色有些犹豫,慧诘如他,当然知道我要问什么。
一秒钟的停顿,地球自转零点零零四二度,我的心以二千四百跳每秒的速度颤抖。想知道答案,害怕知道答案。想逃避,无处可逃。紧张和期待交织在我的眼底,掩饰已经多余。
“她是我的女朋友。”耳边的声音有些清寒,像团雾似的环绕在我四周,渐渐凝固成冰珠,转而吸附在我的皮肤上,渗入身心。
还是一秒种的沉默,地球仍然自转零点零零四二度,我的心却在刹那间停止。
“她很不错。”听见自己的声音中有些刻意的平静。这样也好,我们的友情可以变得更加纯净点。我背对着他,在热水的汽雾中小心地收尽自己的情绪。把泡好的茶放进托盘里,对他说:“走吧,去客厅。”
石然的目光里有些迟疑。不再看他,也没有兴趣了解他的心,我们真得已经离得太远。
脚很配合石然的预言,肥皂剧地被碎玻璃刺破,热茶烫洒在手上。
看看他,苦笑。
我怕疼,很怕。想拉住身边的人喊疼,只是拉住后就再也松不开手了。
“sorry,没有茶喝了。”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撅起嘴最后一次装出很不完美的可爱说:“真得很疼也!”
石然的脸色瞬间一变,却什么也没说。他把我横抱起放到沙发上,又找来药箱帮我拔出玻璃,上好烫伤药膏。
“还疼吗?”他挨在我身边,手臂绕过我的后脖,向安抚猫咪般轻拍我的肩。
轻轻地摇摇头,不自觉地向他靠近,蜷入他的臂弯,最后一次借用怀抱吧。只是为什么他的怀抱温暖不再了呢?我身边最后的温度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沉默间想起一段应景的台词:好多东西都没了,就象是遗失在风中的烟花,让我来不及说声再见就已经消逝不见。 《男人四十》
这一次我也骗了他。其实真得很疼。最疼的在左边,那个冰冷的地方。
音乐在暖色的客厅里流淌,梁静茹的声音淡然而温暖,缓缓唱叹世间的感情: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温柔,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我想我更有权力关心你,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努力为你改变,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仿佛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
石然把我搂得很紧,他一定已经感受到我的难过。那么久了,任何时候他都是最了解我的。身体在感受对方的温度,哪怕只有残余的点点,总是记忆里的美好。我们都在沉默,有些话问不问出口结果一样。好想时间一直这么继续,永不停止。
“你怎么有胡渣?”脸庞滑过他的下巴,感觉到刺刺的,石然很少不修边幅。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用开玩笑地语气说:“装酷啊!帅不帅?”
这个冷笑话一点不好笑,不过还算能缓和气氛。我很配合地笑笑,然后从他怀里爬出来,总有要割断的那一刻。
石然从衣袋里掏出个包装精美的小盒递给我:“很早订做的,这次去英国就顺道到巴黎拿回来。”
拆开层层礼品纸,cartier的logo跳进眼底。我会希望是什么?手有些颤抖,盒子的大小绝对不会是手表,可我总不能期盼是枚镶着钻石的订婚戒指吧!迟疑着不想打开,好象盒子藏的是所有梦想的终结。
“你不会不看吧?”石然装出乞怜的语气问道,“为了去巴黎,我今天差点赶不回来。然后下了飞机也没回家就来给你送礼,你要是不看我会伤心的!”
看看他憔悴的面容,带着血丝的眼睛,我突然有点心疼。被石然这样的男人宠着哄着真是幸福并痛苦的矛盾,心里的拿起的刀又渐渐放下,割不断的情丝。
他靠过来帮我一起打开盒子,是条流光闪耀的项链。天主教式的的诵祷长链,细长的铂金链子在胸口处聚成单线,最末端坠着个张开翅膀的天使,神情虔诚。点点碎钻拼成的翅膀散出刺眼着光芒,下意识翻面,看见天使的背面刻着一行字:“ange gardien p127 01.10.2006”。
守护天使!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
不愿意去想项链背后的意义,虽然它是如此明显。听说cartier的首饰都是受到上帝的施福,它们家的婚戒有一生一世的魔法。曾经跟石然说我也希望有人能和我一起被cartier施上一辈子的法术,只是那时候心里要的是两个圈,如今收到的却是一条单链。
想要拒绝而无法拒绝。刚才的疼痛似乎正在结珈,我用稻草把它们掩盖起来不去触碰。我承认我很庸俗,有多少女人可以在cartier的订制首饰加男人的温柔里仍然清醒如常。潜意识里我的心又开始动摇,在毒品面前强忍住不想吸是不可能的。耳边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自己:他有女朋友了,我们再也回不去的。
石然你很贪心,左手握着卫芸,右手却还希望拉住我。这就是你想要的“暧昧”吗?我明知道跳进去就要粉身碎骨,还是那么想引火上身。
手机的铃声在我为自己点火的瞬间奏响。石然接起电话:“喂?恩,你在我家?哦,我已经下飞机了,马上就回去。”
瞧,这就是他的“暧昧”,卫芸又在这一刻切切实实地跳进我们之间。文小培你知道你像什么?情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间最美好的第四类感情?我是真得没有力气再演下去。演员太过入戏都会爱上对方,比如战神里的仔仔和大s。暂时不要再合作是我们回归正常的最好办法。
我在他挂了电话的那刻,做出人生最正确的决定---送客。
门被关上,我感觉到心已经开始流血,那把刀终于还是挥下去了。跑到窗口,看见走向黑色悍马的石然回过身抬头看我。再看一眼,不是恋人,却也有过同样的感情。
忘记他是什么时候转身的,忘记他的车子是如何绝尘而去,只记得门铃又响。这回没有再撞头摔杯子,打开门是张很阳光的帅脸。陈瑞涵。
呵呵,文小培真是门庭若市。一夜之间,该来的不该来的,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聚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