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敢情好, 我这就去趁着月儿明快些,割来给你去, 不然可不是耽误了你明天卖?”全儿哥的娘抚掌高兴道,说着便要往家去。
“不急的, 婶子,这黑灯瞎火的您仔细着别磕磕绊绊的,韭菜好拾掇,明早您割了来给我也是来的及的。”
“不用,婶子我前几年摸黑割麦子一个顶两,你大叔都割不过我,我这就去割了来给你, 那几颗茄子也是可以摘了, 一并摘来给你,可好?”
“自然好的,我今儿个出来就是打算来看看有没有要往我这送菜的,家里人多, 闹腾, 不好招呼各位婶子大娘的,倒是这村口还宽敞些,月色也好,还凑个热闹,听几个年长的爷爷他们说个瞎话,解个闷,这不就拿着麻袋过来了不是?”田小午此番念及自己出来的目的, 举举手里的麻袋道。
“小午啊,你还别说,我家的菜这几日也没摘,就等着你这里呢,那小油菜根白叶绿的,我也家去割了来给你。”
“恩,五嫂的油菜倒是水灵,好卖的,您要是不麻烦便割了来,还有别的什么的,各色各样的拿些来也成,品种不嫌多,只是数量别太过了就成,怕我要是卖不完也是累赘,但凡估摸着能要的我就全收了。”
“那是没得说,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个中注意五嫂我也晓得,自然还是老规矩,一样给你来一点,没样必然不多的,你先看着收,多了的我拿回去明儿个也就吃了,浪费不了。”
“那小午,我家的豆苗、辣椒也还要的是不?我也去摘去了啊?”
“去吧,去吧,我在这儿等着大伙。”
田小午这些时日的蔬菜都是从本村零星的收来,既新鲜便宜又算是帮衬大家一把,村里的妇女多半都中了一两分的地头菜,如今吃不完的菜还可以省出来换几文油盐钱自然高兴。
田小午前几日生意做不下去这菜收的少了,她们也跟着暗暗发愁,担心这才开始没几天的来钱的路子就这么堵了断了,如今见田小午又开始收起菜来,个个眉开眼笑的赶忙回家割菜摘瓜去了,唯恐来晚了田小午收了别人家的,自家的菜没了着落,几个昨日里刚刚收割掐摘过自己菜地的妇人今日便没办法换钱了,见个个兴高采烈的回家割菜去,个个长吁短叹懊恼不已。
田小午还反过来说着笑话安慰着,说是要是生意做得下去,明儿后天的都是要菜的,今日摘早了,正好赶下一茬,也是恰好的,几个人心里才舒坦了一点,纷纷说着到时候要早早送来,要田小午到时候无论多少都要留一些的,她们赶明个正好拿了钱去赶集扯几块布头,如今除了换油盐的鸡蛋,对她们这些围着锅台转的村妇而言,这自家种的菜换钱可是唯一来钱的路子了,她们可是惦念了,可不能让她们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田小午觉得自己的生活承载了别人的希翼心里有种被需要的成就感,跟她们这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先前的那一幕不快也散去了不少,心里敞亮多了。
旺子村不大,菜大多又都种在自家的墙角屋后,刚回去的婶子大嫂们很快便就拎着菜篮子兴冲冲的来了。
本村的老街坊都实在,菜不好的还怕人笑话,自家留着吃了,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因此给田小午的菜大多都是饱满鲜嫩拿出来让人一看都啧啧称赞的。
要是烂叶子长虫眼的歪瓜裂枣拿到人前即使别人不笑,自家种出的菜这么没出息的模样,自己都自觉的矮了几分,不但在娘们媳妇里面觉得抬不起头来,自家婆姨种出这样的菜来还好意思拿出来人前卖弄,连自家男人也损几分颜面,这不但是信誉问题,而是关系到一家一户的脸面,因此,但凡拿出手来给田小午的菜,大都是极好的。
有些勤快人家,像是张婶子,还细心到帮田小午摘了捡了,弄得水灵齐整,到时候只要略略漂洗上竹签子即可,连捡菜的工序都可以免了。
因此,拿来的才田小午倒也不会苛刻挑拣,只要要的着的,不是多满为患算着卖不掉的,她几乎都是收了的,价格也不高,实惠划算,又换的一个个婶子大娘大姑娘小媳妇的笑逐颜开,何乐而不为?
今日纳凉的人不多,另有几户人家远远的见别家去菜园子忙活,也知道了田小午今日又开始在村头收菜了,也赶忙的装了自家的菜赶着过来。
田小午收菜主要计较品种,数量管制,品种越是全和越好,几家送来的菜田小午在心里合计了合计,觉得生意若是还似今日这般红火,卖完应是没问题,便统统收了,按分量合计着付给了大伙菜钱,无论多少,个个都是喜滋滋的,还商量着攒了多少钱了,过几日大集可以买些什么了,分外热闹,买卖都是一团和气。
如此叽叽喳喳热闹一番,月色已是快要移上中梢了,乘凉的人陆陆续续也要散了,田小午出来本也是为了避开那些喝高了的醉鬼们,盘算着这人也该散了,家里还有那么一摊子的狼籍杯盘要收拾,便也不在多留,收拾了各色的蔬菜进了麻袋,便要回去。
二蛋家的张大婶见状,也拍打着蒲扇说是要跟田小午一同回去了,恰好娘俩做个伴,也顺道帮田小午抬一下麻袋。
田小午也不跟张婶子客气,二人一人抬着那麻袋的一头便往回走,等离得人群远了些,张大婶才压低声音跟田小午道:“闺女,今儿个晚上香草嘴碎这事,你可别往心里去,那丫头这两日去镇上哪户殷实人家到提亲,说是连媒婆都被人拒之门外,弄了个没头没脸的,她娘又唠哩唠叨的嘴欠了些,这丫头正心烦呢,刚刚在那里聊天,又被那几个小媳妇拿这事当笑话般的取笑了几句,这火气没处发,便这般没头没脑的泼到了你的身上,你可别在意的好。”
田小午刚刚忙活了一顿,先前的那些闲气早就消了一半了,这番听到张大婶的说合之语,当下也是笑道:“看你说的,婶子,我怎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大伙儿姊妹妯娌的,聚在一块,开个玩笑斗个嘴,那句话不中听了,红个脸呛声几句不是常有的是吗?回头还不是有说有笑的没事人一般?勺子还有个碰锅底呢,何况咱俗人呢?我也是年纪小没经过事,笨嘴笨舌的不会说巧话,我那时跟她扛个啥啊,还搞得大伙子都不痛快,我这恼恨自己都还来不及呢,怎会往心里去?您不说啊,我都快要给忘了!”
“这就好,就好,婶子还怕你这里心里堵得不痛快呢,咱这村子鸡屁股大小,谁不知道谁家那点儿烂事啊?她香草自个鞋歪,还见不得人家脚好!她那些话你就当放屁,全村谁不竖着大拇指夸你啊,这婶子说句倚老卖老的话,别说讨了你回去做儿媳妇了,就是把自家儿子送给你老婶子都愿意!”话说到此处,张婶子悄悄的偏了偏头,貌似不经意般的打量了几眼田小午的神色。
见田小午低着头虽是不言不语到也没显出几分不快,继而继续说道:“小午,老婶子说句不见外的,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老婶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着臭蛋了,这村里头几家人可都托我帮探探你的口风呢,你来的时日还短,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媒婆可就要排着队上门了,你又没个父母叔伯,凡事还是自己谋划着些,有啥心思也尽可跟老婶子说道说道,老婶子自当帮你参谋几分。”
张大婶这话也是实话,来打探田小午的本村外村的人家当真也不是少数了,但肥水不落外人田这话张大婶还是知道的。
她家二蛋的心思自然是不用提了,就连家里那闷葫芦见到女人就两脚踹不出个屁来的老大——臭蛋,也是时不时路过锄头家门外时都会往里面偷偷瞅个几眼,知儿莫若母,她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都是对了人家这闺女动了心思的了,平心而论,这田小午的人品相貌那可真是百里挑一,哪家讨到这丫头当真是烧着高香了,不说别的,就凭那做法料理家事的手段,要是当了她的婆婆,这做梦都会笑醒几回。
自家的两个儿子论人品倒也不差,就是家底薄了点,可配锄头家倒也是门当户对,两家挨得又近,这亲上加亲想来锄头这当哥的也是愿意的。
不过现如今是一女百家求,这田小午又那般的品貌,就怕也是个心高气傲的,想要挑挑拣拣找那高枝飞了,即使就在自家这十里八乡的找个庄户人家,这条件比他们家好的也是比比皆是,盯着田小午的更是大有人在,要是真的摆出来细细的思量,他们老张家也不过沾着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这一分地利。
本来田小午足不出户的在家将养,也没抛头露面,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没几个人来提这亲事,张大婶本想这事琛个几日,好歹等过了秋收再找媒人来探探看,可如今见这丫头在村子里已是混的如鱼得水,家家户户都熟了三分,怕有人先下手为强了,他们家那两个儿子连这点优势都没了,便有些坐立不安了,思量来思量去,觉得还是先探探这田小午的口风再说。
今日虽然是拿了别家做挡箭牌,但其实也不过是这张大婶在探田小午的意思,为自家儿子今后的大事打马当先锋,摸底探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