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午一听,却是犯了难,这锄头中午不回来,家里这尊帮自己干了半日活的二蛋大神要怎么办?
想想便说:“鸭蛋,姐姐中午做好吃的,你跟你二蛋哥哥一同在我这里吃了再回去吧,菜我做的多,锄头不回来吃不完也是可惜了。”
鸭蛋还是个孩子,一听有好吃的自是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又垂涎田小午的手艺,当下便直嚷嚷着要在这里吃饭,连对二蛋的那点火气也烟消云散了。
二蛋却始终是大小伙子了,锄头不回来,他一个老爷们怎么都不好留在这里吃饭,便再三的推脱了,说是改日再来,不顾田小午的挽留,拖着那赖着要在地上打滚的鸭蛋便往回走。
田小午被他们兄弟两一个拖一个滚的全武大戏惊得合不拢嘴,只好再一边劝着二蛋,可二蛋觉得鸭蛋让他在田小午面前闹了这等笑话,面红耳赤,心中恨不得将这鸭蛋真的团成个鸭蛋给一脚踢回去,顾不得鸭蛋的哭闹,红着脸跟田小午连声道了几句歉意,便打包抗麻袋般的将那半大小子抗在肩上,逃一般的往家赶去了。
田小午拿着锅铲,留也不是追也不是送也不是,看着这对欢喜冤家般的弟兄,对着那鸡飞狗跳般激起的黄土滚滚,笑的几乎肚子疼。
田小午一人,晌午饭便随意简单了些,那本来为锄头跟二蛋配好作料的鱼虾,已是准备足了用料腌好了,如今不吃倒也是可惜了,便配了些土豆片,清炖了一锅,没吃窝头,只吃菜,倒是也吃的汤都不剩,田小午不由得感叹自己的食量,果真是越发的突飞猛增了。
田小午刚刚吃罢饭,锄头已是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捆香椿芽,说是李大爷家栽的,摘了送锄头吃的。
田小午想着二蛋送来的那几个鸭蛋,想着倒是恰好,可以做香椿芽炒鸡蛋了,这两样东西来的到都是及时的很。
也便大略的跟锄头说了这二蛋来的情景,锄头也没多想,也以为是还那日他送鱼的人情,只是觉得还让二蛋在自己家干了这些洗刷的活计,等了自己半晌,他却是一直未回来,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哪天有了好吃的倒是再去请他来家上坐坐才好。
中午日头足的很,那些被面里表已是晒的半干,田小午寻思着下午便可以着手做着被子了,只是那掏出来的棉絮,常年使用,已是又板又硬,需要好好的弹弹才是,这一时间又找不到那走乡串户的弹棉花的匠人,田小午便在院子的日头底下铺了竹席子,将棉絮摊在上面曝晒了一番,要锄头找了竹坯子于木锤子,两人自己动手弹棉絮。
弹棉花是要用棉花弓的,这棉弓主要在整理弹好的棉絮按压成整个方形的棉絮套子,或是最后把一堆棉花压成一条整整齐齐的被褥时用,若是只是单单的弹花,用木捶竹棒也是可以的。
田小午教着锄头,尽量的想着那一世见过的弹棉花的样子,用木棰频频击弦那堆旧棉絮,使席子上棉花渐趋疏松,随着一声声弦响、一片片花飞,那本来硬板的旧棉在这弹击中慢慢的蓬松了起来。
锄头虽不善言辞,但心灵手巧的很,活计套路一看就会,上手干起来比田小午还象师傅,且干起活来却也一点不马虎,到显得田小午笨拙了许多。
这弹棉花不仅是费力也是个精细活,敲竹板木捶的时候要花大力气,“檀木榔头,杉木梢;金鸡叫,雪花飘”,这几句词极好的诠释了弹棉花这行业工匠们的辛苦,尤其是这旧棉重弹,人在太阳底下要反反复复的弹几道才出的了棉絮的松软模样。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田小午几下,灰尘横飞,碎屑乱舞,呛得她直咳嗽,锄头于心不忍,且他已是掌握了要领,便让田小午屋里歇息去了,那一点点的棉絮,他一人之力足够了。
田小午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巧奔妙逃》里那首让人忍俊不禁的曲子《弹棉花》,一时兴起,便唱起了小调,为干的热火朝天的锄头助助兴。
弹棉花啊弹棉花
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
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哟
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哎哟勒哟勒哎哟勒哟勒
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那个姑娘要出嫁
弹棉花罗弹棉花
半斤棉弹出八两八哟
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哟
弹好了棉被姑娘要出嫁
唱者无心,听着却是有意,锄头听着田小午这曲子里的“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不知为何,浑身像是登时充满了干劲,弹得更欢实了。
锄头力气大,耗费了一下午的气力,那床本是年头久远的又硬又黑的棉絮,一经这番重新弹制,便又洁白柔软如新,很是神奇,田小午帮着锄头压磨一番,使之平贴,便又是一床新棉絮了。
吃罢了晚饭,锄头干了大半天的活,又弹了那一下午的棉花,很是劳累,便早早的睡去了,田小午却在油灯底下兴致勃勃的做她的被子。
下午锄头在院子里弹棉花的时候,田小午已是将那干了的被面里子铺开来,翻过来反面朝外的缝好了三面,又用上次做裙子留的碎布头将那些烂着的破洞给补好了,一回生二回熟,做过了一回衣裙,田小午这次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干起来很是轻车熟路,棉布虽大,但不过是四个边角,手工花样做起来却是最简单的,田小午做的得心应手。
如今又将那缝好的被子表里平铺在凉席上,将那弹好的散乱蓬松的棉絮一层层的铺上,层层叠叠的絮匀了,等这棉絮将一床被子都絮满了,便用针线松松的牵引缝制几圈,将这棉絮跟下面的棉被的里子粗略的勾缝在一起,再由那开着口得一头慢慢的将这棉被给翻过来,这般一来,棉絮便被翻进了里面,被子的雏形已是出来了,将絮好的棉被用针把最后留着的那一溜被边缝好,这棉被便就做好了。
为了防止自己絮棉花功力不够,这棉絮在被子里乱跑,田小午又将被子翻过来被子里子朝上,飞针走线的又缝了几圈才作罢。
田小午看着自己做好的棉被,因那略显粗糙的针脚隐在被子里面大看不出来,这般粗略的看去,软和厚实,蓬松干净,还带着股阳光的味道,很是满意!
在上面舒舒服服的打了个滚,心里成就感极度的泛滥,要不是那伤腿不便,她怕是要翻个跟头以抒发自己内心的得意自豪呢!
成功总是鼓舞人的,首战告捷的田小午第二日一鼓作气势如虎又将那床铺着的褥子也依法拆洗翻新了一遍,当然,锄头还是客串了那弹棉花的重要角色,不过,田小午只知道被褥是她做的,锄头那不可磨灭的功劳已被她给暂时忽略不计了!
这秋庄稼刚刚种上,布谷鸟的呼唤从窗外声声传来,喜鹊也在枝头蹦的长的欢喜,这几日田里已是不太忙,旺子村的庄稼人一大早除了男子照例下地拾掇田地之外,女人们却是闲暇了下来。
锄头照例早早便上了山,田小午在院子里浇她那已经打花苞的一溜扁豆南瓜,远远的就听到一声接着一声的的叫卖声,“赊小鸡了呦,赊小鸡不?”,“赊~小鸡儿嘞——好~小鸡儿!”
……,悠扬嘹亮,绵软悠长,荡漾在这个绿荫四合的小村庄上。
在这农村没几户有钱的人家,这买小鸡大多是按照惯例赊鸡。
春天赊鸡,按照赊购的数额,都记在卖鸡人的账簿上,农村人有识字的人自己写,不识字的人由邻居代写,有些信得过的也央卖鸡人来写,待到秋收后卖鸡人来要鸡账。那时的小鸡已经长大,又是庄稼丰收的季节,淳朴厚道的乡里人自会一份不落的把所欠的钱还上。
按理说这麦子收了,已是过了那春夏之交的小鸡出炕的时节,多少有些晚了,不该还有赊小鸡的来的,田小午疑惑的透过篱笆门向外看去,看清楚了的确是农村走街串巷的卖鸡人。
只见那赊鸡的汉子头戴苇笠,脸热得通红,肩上用桑木的上弯扁担挑着底部是四个撑的方型木托,上面是用树条儿编成的大圆箩,忽闪忽闪地,边走边吆喝,一路从邻村方向走来往城镇上去,正路过锄头家门口。
田小午当下正想养鸡呢,便叫住了那赊小鸡的汉子放下担子,锄头家虽是村头,但却是进城下田的毕竟之路,人来人往的行人三三两两络绎不绝,这番见到赊小鸡的,好多人都停了下来,有些热心的女人则赶着回村去吆喝街坊四邻。不多久,这东邻西舍的大娘小媳妇,纷纷出门,围拢了来,小孩子们也欢呼雀跃着,拿着小提篮或簸箕,跟随母亲婶娘,兴高采烈的涌来看大人们挑选小鸡。
等田小午从锄头院落里跛着脚出来,旺子村没下地的大人小孩都已是闻声出门,早已是人头攒动的围在装满小鸡的竹筐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