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哩个啷,我是光棍我愿意,啷哩个啷,再说,有你在,这舒服的小日子过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又何妨?”锄头笑的开怀,一副小人得意的模样。
“行,你乐颠颠的将你的光棍事业进行到底吧,本姑娘就不耽误你毕生的理想追求了,当然,本姑娘的青春年华也不能被你白白耽误了不是?嘿嘿,本妖精可没有单身癖好,过几日我便找个男妖精风风光光的嫁了,你就继续唱着你的光棍歌奋斗终身吧,啷哩个啷,放心,我会领着我家闺女儿子的常回来看你的,你也不会太孤单滴,当然你是光棍,你怕谁是吧?”田小午笑呵呵的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留给锄头一个更加得意的笑,扭着小腰昂首挺胸的往外走。
哼!跟姐斗?你还嫩点?耍嘴皮子这功夫,你铁锄头跟我田小午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好不好?
“哎,你,你不讲义气!最起码,你要跟我共同进退的不是?小午,小午,你要去哪里?”锄头急忙喊。
“放心,一时半会儿本上仙还走不了,快五更了,包饺子去,明早的五更饺可是一年的福运,你最爱吃的猪肉白菜的,管饱!”
大年初一早上还是要吃水饺的,这饺子是要提前在除夕夜里就要包好的,供完神,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煮好,跟晨起的鞭炮声一起吃进肚子里。这是老辈子里传下来的规矩,寓意新年吃的是前一年的粮,年年有余的意味。
天还黑乎乎的,各处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震耳欲聋了,田小午揉着惺忪的睡眼爬下炕,迫不及待的洗漱绾发穿着自己的新衣服。
今天的田小午格外的亮眼,一袭浅杏色的布衣罗裙配银灰色的碎花小袄,袖口裙摆镶着一圈白色的兔毛,虽然是粗布衣裳,但远远看去,却是精致清雅,别有一番味道。
这可是田小午一个冬天的杰作,自己这个半瓶子醋,连学带拆,费了隔壁张婶子几天的功夫,才缝制出这么一件像模像样的东西,还有好些细致的走线裹边是张婶子给做好的,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是很有成就感很知足了,专门留到大年初一才这么急不可待的穿上。
田小午这般收拾停妥,锄头已是煮好了水饺开始摆碗筷了,扭头一看到从里屋走出来的田小午,不由的愣了愣。
“好看不?”田小午俏生生的摆了个姿势,厚脸皮的问。
“嗯!”锄头直了直双眼竟然有些害羞的垂下眼,憨憨的笑了笑,不敢直视小午。
“嗯什么嗯?问你呢?好不好看?”田小午不依不饶道。
“呵呵,好看,真好看,最好看了。”锄头羞赧的笑着,连身说道,满脸带着点紧张无措幸福,映在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里,藏都藏不住。
田小午满意的点点头,得意的咧咧嘴角,暂时放了他一马,小心的撩起裙角坐在桌边,拿起筷子接过锄头递来的一盘饺子就大快朵颐。
她要多吃点,今天吃的饱,一年过的好。
而且这五更的水饺里面还专门留出几个,包着红枣、铜钱,混到所有的饺子里一起煮,就看吃的时候谁能吃到,这几个饺子没有记号,一眼看上去是挑不出来的,拼的是人品运气,吃到铜钱的,便是吃到了财运,寓意着一年财源广进,吃到了红枣,便是吃到了甜头,一年甜甜蜜蜜好运连连。她田小午这一年命运多舛,什么鸟事都给她遇到,新一年可要好好的去去霉气,改改运道!
她田小午大年初一第一天,果然是人品大爆发啊,头几口下去,竟然“咯嘣”一声隔了牙齿一下,吐出来竟是一枚铜钱,田小午乐的尾巴都要露出来了了,眉开眼笑的继续吃,竟然又是一枚财神令!她的小心肝几乎冒粉红色的泡泡了,激动不已的继续吃,谁知,没吃几个,甜丝丝的滋味蔓延开来,竟然连甜头都被她收归囊中?饺子是田小午包的,一共两个财运,两个甜运啊,总共就四个特殊的水饺,她竟然一举得三?这是怎样的人品啊!田小午被这见证奇迹的一碗饺子冲昏了头脑,乐的尾巴翘上天的时候,她猛然窥见对面埋头吃饺子的锄头嘴角忍着的那一丝丝笑意。
田小午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奥妙,不是财神喜神的上杆子往她田小午的碗里跑,是某些人啊,在煮饺子的时候作了手脚。
她抿嘴一笑,也不道破,只是使劲的捏了捏锄头的鼻子,把一个皮薄个大的小猪仔整个塞进某人的嘴里。
收拾停当了,田小午又端出昨夜就做好的糯米糖心糍粑,撕开包着糍粑的荷叶,嗅着浓浓的米香,冒着撑破肚子的风险,硬生生的填了一个进肚子,又给锄头也塞了个满嘴,这也是讲究,大年初一吃甜心的,一年都甜到心里处。
锄头是要出去给村里族里的长辈额头拜年的,田小午是未出阁的闺女家,按规矩是不用去的,这风头浪尖上田小午更是不想出去抛头露面的,如今正好乐的清闲,窝在她的火炕上补个回笼觉。
谁知锄头才开了大门出去,竟然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大声的叫着小午。
“小午,小午,哎呦,你怎么又上炕睡了,快起来,看外面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咋啦?”见锄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的模样,田小午也是一惊。
锄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拉着田小午给她披上棉袄就往外走。
田小午一头雾水的跟着。
过年了,院子里的雪锄头都扫成了堆,在老槐树下童心未泯的田小午堆的那个大雪人还如除夕夜里一般憨态可掬,已经熄灭的房门口的两盏灯笼在寒风里晃悠悠的荡着秋千,村里的爆竹声、孩童的嬉笑声稀稀落落,大年初一老天给力,碧空如洗,一切都如呼吸到的冬日里凛冽的空气,干净到骨头里。
瞧这风和日丽的,没什么特别的啊?
田小午在一头雾水中已被锄头拉到了大门外,顿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瞠目结舌呆愣当场。
就在大门的右边墙根处不知何时抬来了一块平滑的青石板,摆放了一个陶香炉,香火鼎盛,余烟袅袅,香炉前是烛台跟几个粗瓷碗碟,里面装着点心、果子、核桃等干果,甚至是杂合面的馍馍、小块的米糕等各色的贡品,一大群老太太婶子大娘小媳妇的正跪在这简易的香案前三跪九叩,嘴里神神叨叨的喃喃自语着些什么,看那香炉里灰烬累积的样子大约已经拜了有些时候了,甚至远处还有几个急匆匆的婆娘挎着竹篮子陆陆续续的赶来。
香案虽是简陋,拜的人却也个个虔诚,庄严肃穆,没几个人喧嚣嘈杂,所以虽然就在她家土墙外,她跟锄头窝在家里关门闭户的忙着过二人世界,又加上北风呼啸,炮竹声声,竟然不出门都没发现。
这是什么阵仗?莫非是作法收妖的架势?田小午瞠目结舌被这场景惊懵了。
谁知原本还在低头叩拜的老太太们一见田小午出来,立即两眼放光,打了鸡血般兴奋,几乎是跪地膝行着扑过来,激动的伸出手却是虔诚的连田小午的裙摆都不敢碰触,只是一味的合掌叩求:“仙姑,仙子,保佑我全家平安,新年发财啊!”
“啊?”田小午嘴里像是被塞了个鸡蛋,惊异莫名。
“仙姑啊,保佑我出门在外的儿子平安回来啊。”
“仙姑啊,求仙姑赐我家一个孙子吧。”
“仙姑,我家也是求子,仙姑,求求您大慈大悲可怜可怜我李家吧,我家可是三代单传啊。”
“仙姑……”
“仙姑……”
“你们,马大娘,赵奶奶,那个,四婶,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我?我是什么仙姑啊?前几天你们不是还叫我狐狸精的不是?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你们这是,这是,这是又怎么了啊?再说,我真就是个普通人啊,我就是田小午啊,我就是个围着锅台转的丫头啊,你们这是要搞什么名堂啊?”田小午已经被雷的外焦里嫩,急的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狐狸精?哎呦,那是谁有眼不识泰山啊?玷污了仙姑啊,仙姑莫怪,千万莫要怪罪我等愚妇啊,哎,都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还不快点磕头给仙姑赔罪!还傻杵着干啥?”领头的马奶奶疾言厉色的咋呼吆喝起来,顷刻间跪着的一地人又呼啦啦的“仙姑赎罪,仙姑大人大量”的跪拜了起来。
这个世界一夜之间怎么了?
田小午被这群虔诚的善男信女围在当场,已经完全不知所措了,锄头见田小午那木鸡状,赶紧的上前把她护在身后,拦着那些个几欲冲上来抱抱仙姑脚丫子的老婆婆,把小午推回了门里面,自己边拦着这些疯狂的人群当着门神护卫,边细细的询问这事情的因果始末。
田小午躲在墙根那边竖起耳朵听着。
原来,竟然都是那把干草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