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侧室,他也定然不会亏待与你,凡事老身也自会为你撑腰……”
“老夫人——”
“奶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柳家老夫人讶异的挑挑眉头,随后便是微微不悦的抿起了唇角,很少有人敢这么无礼的打断她的讲话,今日倒是稀罕。
田小午胸中火气翻涌,灶上人?说白了就是通房丫鬟,不过这灶上的,多半是负责饮食起居加暖床,还没人家通房丫鬟过的油光滋润呢!真是豪门大户高高在上的钟鸣鼎食之家啊,看人都是门缝里瞧的,把你猜到脚底下踏进污泥里,还说的那般冠冕堂皇,等着你千恩万谢感恩戴德呢!
田小午又想起那日跟柳玉涵的话,心中更是五味杂陈、苦涩难当,虽是早有自知之明,可人就是这样,由的自己自谦,却任不得他人看扁。
她鼓足勇气,还没想好拿什么话回敬一下这个自命不凡的老太太,那边柳玉涵已是跪了下去,恭敬道:“老祖宗,今儿个孙儿冒犯了,还请老祖宗息怒,不过孙儿现如今前途未定,还无心此事,且孙儿衣食住行向来有可靠地小厮嬷嬷照顾,假手他人反而不太习惯,还请老祖宗保住身体,莫为孙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操心劳神。”
柳家老夫人脸色稍霁,却是叹道:“你这是怪老身我多事了?”
“孙儿不敢,只是奶奶有所不知,日前孙儿去庙里算过一卦,说是孙儿今年金榜高中已是天降福德,凡事过犹不及,需要修心养性,再积后福,近两年内暂时不可无故近女色沾桃花,恐冲撞了文曲星,对前程不利,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哦?是吗?”柳老夫人目光如炬,挑眉敛笑。
柳玉涵恭恭敬敬叩一首,回话道:“孙儿不敢欺瞒老祖宗,一直未曾对老祖宗说过,是怕老祖宗知道了担心,而今万不得已才言明,还请老祖宗千万莫为孙儿再动这些个收房纳妾的念头,老祖宗自是心疼孙儿,以孙儿前程为重的,所以今日这话也万万莫要再提了。”
“呵呵,你这般一顶高帽子扣给老身,老身还有什么话好说?可怜老身一番心意哦,啧啧——”柳家老夫人无可奈何的叹息摇头,“玉涵啊,我的乖孙,你真真枉费老人家我一片苦心啊。”
“孙儿知道老祖宗记挂孙儿,孙儿让老祖宗伤筋费神,却是玉涵的不孝了,只是让玉涵倍感过意不去的却是唐突小午姑娘了,还请小午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柳玉涵转身对小午拱手一揖,一脸歉疚。
田小午怎听不出他为她解围的弦外之音?心中一恸,原先的诸多委屈都在他这一跪一揖中消弭殆尽,她诚心诚意道:“柳公子言重了,小午也只当是老祖宗说笑话呢,可是从未当真,也不敢当真,老祖宗见小午要走了故意逗小午一笑,小午感念其用心良苦还来不及呢?哪里来的什么唐突?是吧,老祖宗?”
小午淡淡勾了勾唇角,未等那柳老夫人发话便行礼辞行:“小午今儿冒冒失失来的不是时候,耽误老祖宗跟柳公子闲话家常了,小午贱骨头,住不惯华屋豪宅,盖不来丝绸锦缎,这才离家短短数十日,已是归心似箭了,而今就不耽误老祖宗享受天伦之乐了,小午这就回去了。”小午说完没等柳老夫人发话,便冲着柳玉涵的方向微微施礼,垂下眼睑却是挺直着脊梁,头也不回的跨步出了前厅。
见小午这般,旁边伺候的梅香自始至终一直憋着一肚子火气一肚子话,而今终是忍不住冲着她离开的方向不屑讥讽:“真是不知礼数!毫无教养!她个穷丫头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对您,老祖宗——”
“算什么东西?哼!老身我也没想到,这等穷乡僻壤竟然长出这么一株白牡丹,这丫头倒是个有骨气的,可惜了啊——”柳家老夫人忍不住连连叹息,随即便是话锋一转,对身侧伺候的几个姑娘吩咐说:“梅香,你等也先下去吧,我跟公子还有话要说。”
那梅香眼角偷偷瞄了瞄柳玉涵,见对方毫无反应,不由的小嘴微撅,却是听话的乖乖退下。
厅中的柳玉涵一直未曾说话,他自始至终安静的站在原地,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见,只是静静的那般目送着,看着田小午的身影在花窗的光晕中消失不见,看着那墙角伸出的花枝洒下几片零落的残瓣,看着秋风拂过深墙高瓦,挑起丝丝透着凉意的沧桑。
柳家老夫人慈爱的看着他,许久,只是无奈的摇头,又是重重一叹。
这一声仿若重锤敲下,柳玉涵几乎听见心口处那被震的有些生疼的回响。他攥了攥拳头,再回头,已是挂上几分略显无赖的浅笑,讨好似的看着坐上的老人家。
“你啊——”柳老夫人第一次对这个向来省心的孙儿这般恨铁不成钢,“你真当奶奶是老糊涂不成?”
想想刚刚那一幕,柳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真不知要奶奶我说你什么是好,跟你那个风流大哥没半分相像!他就整日里花天酒地妻妾成群,你就这般年纪了还是孤身一人,连个伺候的贴心人都没有,以前说是寒窗苦读,科考为重,而今金榜题名娶妻纳妾该是顺理成章之事了,你又诸般推脱,别拿那些个唬人的话搪塞奶奶,奶奶还不了解你?你是眼高于顶,寻常女子入不得你的眼,奶奶为你一手调教的那几个丫鬟哪一个不是才貌双全?你瞧瞧,看看啊,梅香他们几个为了你也算是心思用尽了,就不见你正眼看她们一眼,提亲的媒婆也是日日踏破门坎,你就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躲清闲,成家立业!不成家怎么立业?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柳玉涵只是垂首任老夫人责骂,事不关己一般,装傻充愣,一语不发。
柳老夫人看着他那清秀的乖孙委屈孝顺的模样,又气又心疼,她无可奈何的喝口茶,语重心长的说: “奶奶看的出,你待这个小午姑娘不同寻常,怎的你会不愿?别告诉奶奶你没这个念想,你那点小心思瞒旁人可以,就别在奶奶这里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你莫不是要气死我这老骨头不成?”
提及田小午,柳玉涵才微微正色,他苦笑道:“孙儿自知什么事都瞒不过老祖宗的火眼金睛,老祖宗说的对,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不过您的孙儿却不是她的良人佳配。”
“怎的,莫非这姑娘心有所属了不成?放心,奶奶为你谋划,谋事在人,凭咱们柳府的能力,会讨不来一房姑娘?”柳老夫人傲气十足,胸有成竹。
柳玉涵却苦笑道:“奶奶,有些事玉涵自有分寸,何须劳烦您老人家?从小到达,志在必得之物孙儿何时拱手他人过?不过,此事却是万万使不得!”
“为何?”柳老夫人不解其意,反问道。
“不配罢了。”
“不配?这丫头我也话语中多方试探,虽是出身贫贱,但是识大体知进退,不卑不亢大大方方的,是块好材料,入的咱们府,衬的住咱柳府的金子牌匾,坐正室虽是不能,但给你做个侧室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不配倒是贬低了她了。”柳老夫人有些为小午不平。
“不,不是她不配,是我能给的,配不上她,一个妾侍之位配不上她,委屈了她,可正室,我能许她吗?”柳玉涵目光如水,看着柳家的老夫人,带着让人心凉的寒,“有些东西,于我是身不由己,于她却是不忍让她委曲求全,玉涵从未有门户之见,但金丝鸟笼并不是每个人都贪恋,她既然不喜欢,我又怎能狠心的囚禁我中意的人?”
“只要你喜欢,奶奶我保准有办法让她心甘情愿……”柳老夫人为自己的心肝乖孙微微心酸,忍不住冲口而出。
“奶奶——,强扭的瓜不甜!”柳玉涵坚决的摇头,他自是知道这么多年来堪当柳家脊梁的老祖宗绝不是浪得虚名,侯门深深,她是过来人,有些东西见多了,那些逼人就范的手段于她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只要她想,绝对驾轻就熟且滴水不漏,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背负着整个柳氏门庭的责任,他从来都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柳玉涵,洗去荣华?抛去家门?回土入园?即使他想,他能吗?他做不到的事,强求于她,他又怎能忍心?
柳玉涵想到田小午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带着一种倔强的固执,她曾经在他心中留下那么美丽的半院芬芳,他又怎么能不为她妥协心软?
“奶奶,求您了,放过她了。”
柳玉涵,豪门公子,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求人,唯有人求己,今日,却是求之不得,唯有退而求其次而已。
柳老夫人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招呼他走来近前,宠溺的握住了他的手,取暖一般抚摸着,一下一下……
田小午回去时柳玉涵没有亲自来送,只是吩咐管家准备了整整一马车的东西,说是这十几日辛苦姑娘了,老夫人特意赏的。
田小午看了一眼清单,布匹粮食、点心零食、甚至稀有的香料食材等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道菜单,上面详细的写清了几道大菜的做法,多是田小午曾经偶尔提及的感兴趣的菜色,另还有一封二十两的纹银。
柳老夫人?有些事不用深究,田小午心知肚明!
她没有假惺惺的推辞,除了那银子,她一概大方接受,她向来爱钱,更没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清高,银子这东西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只是这次,她觉得那银子像是落在水晶灯上的苍蝇,现实的扎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田小午终于亲身体会到了这话的含义,她离开半月,早已归心似箭,一路催促着车夫紧赶慢赶快马加鞭,看到村口那挂满了金黄色玉米棒子的屋脊房檐时,田小午的心都要欢快的跳出来了,谁知,刚刚进门,就是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你说什么?锄头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