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扬收拾了一下心情，然后一手夹着烟，一手插在裤兜里，闲闲的往业务部那边逛。

业务永远都是一个公司的龙头部门，公司营运的情况首先便从业务部门体现出来，包括领导的决策好坏，后勤的支援好坏，员工管理的还坏，外部大环境的好坏，都会第一时间在业务上面体现。

而白氏的业务龙头，当然也就是几乎主导着白氏命脉的主体业务，也就是代工厂这一块。代工厂的业务部和白扬不在一个办公楼，而是在代工厂那边，白扬所在的主体办公楼主要是白氏的总经办，后勤部门，以及自有女装品牌菲亚女装的设计部，以及自有品牌的营销部。

管代工厂业务的是涂琳。

涂琳是公司高层中最年轻的一个，二十九岁，可是在白氏中也已经有了六年的时间，学管理出生的涂琳从学校毕业之后，便直接进入了白氏。那时候的白氏，是白墨当家之后的第二年，刚刚经历过白进益去世，年轻的白墨接管之后最艰难的时间，代工厂业务在白墨的手中渐渐恢复稳定，而年轻有为的白墨正努力朝着开创的方向前进。

当时白墨已经勾画出整个白氏的发展方向，就是代工厂和自有品牌齐头并进，两条主线两块业务相辅相成。改白氏服装厂为白氏服饰有限公司之后，白氏的家底并不足以让白墨在开创新品牌的时候，投入太多的宣传费用。而一贯做实事的白墨与这些稳扎稳打还没有学会空手套白狼先做营销再做设计的高层们当然绝不会同意将整个白氏的家底压上去做自由品牌的宣传……

所以几乎是在悄无声息中，白氏的自有女装品牌建立了起来，但是在公司的发展中想要很快走到主旋律的层次，显然不现实。这个年代，酒香不怕巷子深早已经不实在，哪怕白氏的自有品牌可以做到良好的设计，可以做到优质的做工，甚至能超越那些为之代工的大品牌，可是自有品牌依然是名不见经传，营运困难的一块。

说白了，做服装，做的就是品牌，而品牌是做出来的，但是最重要的，是宣传出来的，是用钱砸出来的……

白氏的自有品牌被白墨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虽然他知道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对自有品牌的执着让菲亚女装在经营方面，白墨依然是本着不赚钱的思想，却绝没有想到过放弃。

自有品牌开始营运以后，代工厂那边的营运人才被调动了不少到自有品牌这边来，而代工厂业务部几乎就成了一个学校一般，需要再次的培养自己的人才，也就是这个时候，涂琳到了白氏。从一个抱着幻想的水嫩水嫩的小女孩子，渐渐成长起来——做营销，需要的是激情，涂琳有，做营销需要聪明，涂琳也有，做营销还需要锲而不舍的精神，涂琳也有……

所以涂琳从代工厂业务员开始，在短短五年时间里就做上代工厂的业务经理，这在已经是行业翘楚的白氏中，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绩。毕竟那时候，涂琳才二十八岁。依然是鲜嫩鲜嫩的小女子，可是却绝对已经是业务中的老手了。甚至作为有着优秀领导能力的代工厂业务经理，涂琳还为整个公司带出了好几个不错的业务骨干。

这些，都是褚笑告诉白扬的。对公司里面的这些高管，白扬问得最多的就是涂琳。当然涂琳也确实是整个公司里面的实力人物，虽然那些倚老卖老，和白进益一起打江山的前辈，在涂琳面前始终有高人一等的开国元勋架势。但是涂琳的坦然自重，以及用业绩说话的能力确实让她成为了白氏二代骨干的顶尖人物。

然后白扬想起第一次见涂琳的情况，幡然醒悟，为什么这个女子的眼睛里面那么干净——一个用实力说话的人，是不屑于屈服于权势的，自己是白二小姐也好，是总经办助理也好，是未来的老板也好，对涂琳来说，没有区别。

因为她这样的人，不需要仰人鼻息。她忠诚于白氏，不过是因为白氏培养了她，她在白氏这个平台上得到了发展，仅此而已。可是如果白氏对不起她，她离开白氏，照样是实力派的涂琳，照样可以在这个社会上好好生活，甚至换到更好的环境，白扬突然想起一句，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涂琳就是这样的人。

涂琳也许是需要白氏的，但是白氏更需要涂琳。而从涂琳身上，白扬突然发现了做一个老板，那种求才若渴的心情——如果白氏都是白文涛这样的人，那么白氏就全速开向死亡吧。

人才有时候是不可爱的，因为她们的骄傲，可是人才却又是一个企业的命脉，绝对丢不得。好在白扬觉得，涂琳既重要，又可爱……一个眼神清澈坦荡的人，在白氏，对白扬来说，比起那些眼睛里滚动着太多想法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可爱了……

褚笑还笑着告诉白扬，涂琳什么都好，就是心思扑在工作上，个人问题反倒落下了，到现在，不说结婚，就是谈恋爱都还没有……

白氏也算是当地不错的企业，里面倒有些能算得上青年俊杰，可是要配得上涂琳，那还真找不出两个。白文涛就曾经努力的追过涂琳，后果可想而知，如果白文涛这样的人能被涂琳看上眼，那么大概涂琳也就不是涂琳了……

白扬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一笑——看来，八卦是所有人的本性，包括褚笑。

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是老板对员工的关爱，否则白扬实在难以把褚笑和八卦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在对待外人的时候，褚笑实在是太正经了。

出了办公楼，骄阳似火，阳光刺目，白扬条件反射的眯了眼睛，揣在裤兜里的手连忙拿出来，遮在眼眶上，而身体在瞬间就觉像是上了笼的馒头，真的是被蒸得汗水直冒。从办公楼往代工厂，还有十分钟的脚程，白扬连忙加快了步伐——热也就热那么一会儿吧！

她倒是没有扭头往办公室方向看，否则她一定能看到窗户前褚笑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在那里，正看远远看着她……

褚笑依在窗边，手里端着杯水，那个修长敏捷的身影在楼下迅速远去，褚笑有点后悔刚刚没让她带把伞出去，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么热的天她要去代工厂那边，还以为她就在楼里转转。

褚笑觉得自己有些怀孕综合症，这种症状在自己的身上体现成了对白扬的依赖。这种依赖甚至是一种小孩子黏大人的那种依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习惯她在自己的视线里面活动，不管她是和自己说话，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工作，都好。有了她在的空间，自己会觉得安宁，而她一旦不在，自己会莫名其妙的有些孤独感。

当然，褚笑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需要黏着谁的人。

白墨在的时候，虽然在一个公司，但是忙起来的时候，时常不会一起上下班，时常不会一起吃饭。这些都太正常不过。那时候两个人也不在一个办公室……总之，对白扬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依赖以前在白墨身上并没有这样强烈的体现。

在整个白氏，如果要让那些看着褚笑一路走来的人评价她，无论如今别人怎么想她怎么说她，但是都有一点，那就是褚笑绝对是个女强人，而所谓的女强人的独立，强势，聪明，无一不在褚笑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

褚笑比涂琳还要小一岁，涂琳做的是业务，而褚笑做的是人力资源。当年白墨还年轻的时候，公司上下八卦的重中之重当然是白墨这个黄金单身汉——那时候白墨还没有女朋友，公司里面的八卦自然指向了当时的当家老大，到涂琳和褚笑都在自己的部门渐渐崭露头角，这两颗白氏的耀眼明珠渐渐朝着高层跻身的时候，白氏最为年轻美貌而又能力出众的两个女子一时间成为了与白墨扎堆被八卦的对象。

当时在管理上，受着本土管理理念的约束，很多公司并不是很重视人力资源管理，只以为它是公司的后勤保障部门，可是作为年轻的白墨来说，接受了很多新思想的他，却对人力资源部门非常重视。所以在公司内部关于员工管理，绩效考核，招聘培训等方面白墨与褚笑沟通的时间很多。

当然对于希望开疆扩土的白墨来说，营运依然是公司的龙头部门，所以对外营运方面，白墨又很看重涂琳这个有冲劲又聪明的业务骨干。

虽然是工作，但是无所不在的八卦精神，让全公司的人都觉得白墨必然会和这两个女孩子中的一个走到一起，有玩笑说，褚笑是贤内助，涂琳是大将军……那时候公司里面一有聚会，便必然会有人起哄，一定要将这两个女子中的一个和白墨搭上关系，其实白墨脸嫩，三个人，时常被弄得面红耳赤。

白墨最后娶的是褚笑这个白氏的贤内助。其中过程，不得不说，有着群众的力量，有着八卦的功劳。白墨潜心事业的时候，也被这些八卦左右，不时想起褚笑和涂琳这两个女孩子，而褚笑的温婉更让白墨倾心……

这些当时年少的过往，渐渐随着白墨的离世而远去，也许只有白氏这块土地，还默默的记着那些年轻的岁月。

褚笑觉得自己老了。尤其，当白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那么年轻而富有朝气，而自己，结婚了，怀孕了，老公离世了，而后又在白氏中周旋……人便是这样渐渐遗忘自己最初的模样吧。人的成长与衰老，很多时候无关年龄，而只关乎心路历程的长短曲折。自己与白扬不过三岁的差距，却真的有着年轻与衰老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