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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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气氛本该是喜气洋洋的,可宫中的气氛却一日凝重似一日,这是因为:皇帝心情不好。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皇帝虽然富有仁慈之名,可是心情不好,也足以让手底下的人警醒地把皮绷紧,不见那最受宠的韦贵妃都受了呵斥,更去了协理六宫之权?

王福全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身后跟着提着个食盒的小太监。

“皇上,吃点东西吧。奴婢让御膳房炖了清心肺的汤......”

王福全在皇帝所在的书桌前几步站定,轻声说,从小太监手里接过食盒,将里面的食物摆上了一旁的小桌。皇帝没动,像是凝住了般依旧在注视墙壁上收起了又再度被挂上的牵牛花图,牵牛花图旁是一幅修竹图:

“一朝引上檐楹去,不许时人眼下看”

“依依似君子,何地不相宜”

一个是“李易安”之句,另一个却是“太委屈”——

王福全低下了头,暗自思量:恐怕这秋小娘子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比他以为的还要重啊!

皇帝自从芸小娘子在平安县出事便开始对韦贵妃冷淡,想来是明白过来,韦贵妃是借着自己之手将芸小娘子(一家)推了出去,甚至是不是怀疑,“匪掠”之事,有贵妃的影子?芸小娘子在镇南王府受辱后,皇帝更是借故去了韦贵妃协理六宫之权,连太皇太后的劝止也没听——

文武百官参秋知县“纵女行凶,肆意妄为”,皇帝更是一改温和的态度,厉言斥责,更直指某些言官大事装鹌鹑,小事喋喋不休,简直可憎可耻——

向来温和的皇帝大发雷霆,一把火烧得满朝满朝文武百官焦头烂额,恐怕连年也过不安稳了。

这些人也是愚蠢,也不想想一个区区七品知县如何能纵女去侮辱一个三品武官?就是纵,那也是皇帝纵。这些人不敢拿皇帝开刷,便拿那秋知县说事,简直荒唐。再且,若不是李志强先言语相嘲,那得人侮辱在后?若是别个小娘子也就罢了,那可是皇帝放心上的人啊,说人狐媚子,那叫皇帝情何以堪?还好意思(让人)上表参奏,这不是自己凑脸过来讨打么?

这些道理,连他这种读书不多的人都知道,怎么那些聪明人就不明白——当然,那也是因为他知道更多内情的缘故,可也不想想:皇帝怎么就下了那道中旨,怎么就偏偏给了那位小娘子。

有点脑子的都该明白啊!

王福全暗暗摇头。

皇帝要撤藩,自然会在各藩王身旁安插眼线,何况,当天王府内发生的事并非隐秘,过程自然大字不落的汇报到皇帝耳里,皇帝听完后,沉默半晌,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不如她!

堂堂天子,一国之君,却说她不如一个女子!

王福全觉得简直天塌了。

他茫然半天,不知所措,最后恍然大悟:他堂堂一个皇帝,想撤藩却诸多制肘,她一个弱女,却能闹得镇南王府天翻地覆,想打脸就打脸,想骂人就骂人,打完骂完闹完,我要走,你连拦一下都不能,还得保证我安全回去,这份潇洒这份气派,连他光是想象也不由心生向往,何况一直受制于人的皇帝?

“芸小娘子实乃女中巾帼。”他当时由衷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皇帝默然不语,面露哀色,不知道是惋惜还是难过,或者兼而有之。

过了两天,皇帝就寻了韦贵妃的不是,去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又掀起后宫皇帝一阵腥风血雨的关于权力的暗涌。

皇帝也自那天起,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很多时候,就呆在书房,长时间的盯视着那两幅画,或者说那两幅画上的诗句。

小太监已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王福全也不大敢作声,皇帝心情不好,做贴身太监的,就该知情识趣,千万莫要喋喋不休。只是......

“皇上,吃一点吧。”

依旧没有反应。

王福全知道这顿膳又要落下了,只好默候一旁。

好久,皇帝忽然叹息,“朕悔不听你言。”

王福全呆住。

“皇上既然喜欢芸小娘子的诗,何不召入宫中伺奉皇上?”

“到底太年少了。”

......

“朕悔不听你言。”

我后悔没有听你说话,后悔非要走那个什么虚伪的过场,好了,现在情况变成这样,我既得不到她,也保护不了她,我太后悔了。

王福全大气都不敢喘,头低得更低了。

人生有好多无奈,皇帝也一样。

春节,到底是一年中的大日子,无论怎样,总要过得喜庆热闹,那样明天才会过得更好更顺,更何况,今年景况确实比往年好,秋知县是个好官,虽然来了才半年多,可他实行、推行的措施已经却得了初步良好成效,往年暴风雪一来,总会崩塌几间房屋、死几个人,可今年因为秋知县早早提醒、预防,愣是没塌一间屋子,冻死一个人。秋知县更允许各家各户农闲、空闲时以工时代替赋役,只要你得空,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帮修葺县衙、城中孤寡贫寒人家的房屋,铺桥修路、疏整水渠,开山挖石,修整城门,甚至连女人家帮学衙里的孩子、善堂、城中的孤寡老人洗衣做饭也算,这可是大大减轻了大家的压力,就没有人不称善的。而且,秋县令除了正常的赋税,没向百姓伸过一次手,就连那赋税,也比往年轻很多,这一切,只是因为秋县令没如以往那些知县一般税加税、税叠税,然后多余部位落入自己口袋,交完税,大家口袋里还有足够过冬的余粮,大家才知道,原来真正的朝廷收的税并不多,朝廷对他们这(种)地方,有特别的优惠政策,往常,都被蒙蔽了。

“秋知县是个好官。”大家都这样说。 就连那些嘴臭的,也只能撇撇嘴,说不出反驳的话。

秋知县还请了认字的说书先生,于每晴天县衙前给大家讲各种书本上关于“礼义廉耻”的故事,那先生每天还会教授三到五个大字,任谁都可以去听、去学,好多人大字不识一个,有这等机会,那得不新鲜的?甭管数九隆冬,皆围满了人,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在平安县是一件时兴、值得炫耀的事。秋知县政务闲暇时,也会偶尔即兴来参一脚,与民同乐,若是那家人家生了孩子,能请得秋知县赋名,那简直是一件值得放鞭炮庆贺的喜事。

“秋知县是个好官,就是遭遇惨了点。”大家又说。

说到秋家的女儿,大家都摇头,可惜啊,多好的一个女娃,长得多漂亮......就这样毁了。

“听说啊,还遭订了婚的人家退亲了,据说秋夫人都气坏了。哎......”

“可不是,那些山贼就该千刀万剐,秋知县还允许他们用工时减轻坐牢的时间,真是修了八辈子福他们......”

“哎,好人有好报,我家儿子在衙里当差,见过这小姐儿,听说是个大气的,指不定以后有比那人家更好的出路呢!”

“希望吧!”

大家私底下都那样议论着,也寄托上他们无能为力的好意。

而议论中的主角,此刻正呆在房间里,正在提笔写字。

一个俊逸的“静”字。

脚边一盘火炭静静的燃烧着,她写完,正巧有一节火炭燃着骨节,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啪!”

“小姐的字是越来越好了!”蕊儿在旁边轻柔的笑着说。

芸娘笑了笑,放下笔,“字好又何用?到底做不到。”把那刚写好的字揉成一团,扔到了火炭盆里,瞬间引起一小串火苗......

蕊儿目瞪口呆,又觉得那话意义深远去了,嗫嚅,“小姐......”

小姐自从从北平府回来,就这般了。

这般是如何,叫蕊儿说,又说不出个之所以,可就是直觉不一样了,就连笑容,就算小姐笑着,给人的感觉也不一样了。

到底小姐在北平府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在王府里收到奚落了?不然怎么两天就回来了?

她当时因为感染了风寒,并没有同去,同去的是几个仆妇,可仆妇们一到王府,就被安排到府里下人的住处,并不晓得小姐的事,只知道回程中,祈云郡主遣了两个亲兵追上来,送了两个人头给小姐——

这可把所有人吓坏了,私下都议论发生什么事,怎么郡主就遣人送了两个人头来,多不吉利啊!

听说亲兵中一个问小姐:芸小娘子,可有话转告郡主?

听说小姐只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努力加餐饭吧。便让那两亲兵走了。

蕊儿听闻后脸色就奇异了,因为,因为最近小姐看的诗,里面就有这么一句话啊: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不过,那是说弃妇自我慰勉的说话,与小姐慰勉郡主说不到一处,只是巧合吧。她知道小姐的脾性,她不想说的话,问了也没用,所以她就不多嘴问了——没看见老爷、夫人都折翼了?

回来后小姐也没什么失常的表现,就是“看着”心情不大好的样子,倒是召见了好多回翔祥记的掌柜,每每见完,却总是冷冷发笑,教人心寒——

可是若是说小姐在镇南王府受了委屈,缘何又对那支据说是卫王妃所送的精美簪子郑而重之收藏?她家小姐可不像那等贪慕精物之人,而且,当时小姐还说了句“人情债物,用处颇多”......?什么意思?蕊儿的小心思实在想不透这许多,只觉得小姐的心思,实在太费解了。

这时候,一个仆妇在门外叫道:小姐......小姐......夫人说院子里那株梅花开了花,让你也去瞧瞧呢!

房内的芸娘笑了笑,这是她娘亲变着法子想让她开心了,又何苦折了她苦心?即便不愿动——“我就来。”

蕊儿给她披上了氅子。

走出门外,一阵冷寒之气扑面而来,一片雪花飘落她衣襟。芸娘捻起,却又于指间消融......

“不是梅花契份深,与谁共话岁寒心。”——不是你我特别有缘分,可是,如果你不在,我跟谁诉说内心的寂寥?

她呢呢。

“小姐,你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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