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端倪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是我有一次无意中听见的。”武独想了想,仍然觉得不太|安全,看到江边有一艘小船,说:“上来,咱们到江心去。”

段岭不会撑船,与武独上了小舟,武独勉强站直,横过篙,在岸边一点,小船如同箭矢一般,飞向江心,慢慢地停下。

这里没有别人了,武独坐下,示意段岭过来一点,揽着他,两人坐在船头。

“那天夜里。”武独说,“我在丞相府中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段岭问。

武独揭开段岭的外袍,露出他穿在里头的白虎明光铠,眼望段岭,段岭便点了点头。

那天贺兰羯身死后,武独便将明光铠剥下来,嫌弃地用药粉泡了好几天,直到确认洗得很干净了,才让段岭穿上,便让他从此一直穿着,也不说用不用还,眼下既然是太子,更不用还了。

“我躲在梁上,无意中听见长聘与牧旷达在书房中的半句密谈。”武独说,“非常可疑,文聘说的是,‘显怀的这个时间点,须得算好,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段岭充满疑惑。

“显怀?”段岭喃喃道,“是怀孕吗?谁怀孕?”

武独说:“牧相只应了一声,二人便谈到别的事情上去了,所以,我怀疑长聘指的是皇后,若牧锦之为陛下生下皇子,牧相便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国舅爷,待陛下被……待以后,他便可顺理成章地把持大陈朝政。”

“只是眼下太子归朝。”武独又说,“牧相一定很不甘心,他的敌人是太子,这个位置谁坐上去,都将招致危险。”

这么说来,牧旷达先前要对付李渐鸿,确实情有可原,李衍秋未来的儿子将是他的外甥。而郎俊侠带着蔡闫回来,同时也打乱了牧旷达的全盘计划。但以牧旷达的智谋,段岭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在那之前,说的会是什么呢?”段岭说,“那是他妹妹,又不是他媳妇,还能奇货可居,把大陈江山变成他牧家的不成?”

段岭怔怔看着初晨的江水,心中涌出一个极其震惊的念头。

如果真是这样,段岭感觉到自己隐约窥探到了牧旷达握在手中的阴谋,这对于牧家来说是致命性的,对他来说,武独透露出的这个消息,已经相当于一举为他扳平了整个战局。

接下来的一路上,段岭始终在想这个问题,武独则困得要死,一上车就在瞌睡,最初的震惊已过去了,再醒来时,两人之间又恢复了自然。刚睡醒,还在出神的武独看着段岭,段岭已不再纠结于自己的身份问题,让他朝马车的窗帘外看,沿岷江下江州的路上风景非常漂亮,常常可见漫山遍野的枫叶。

到得西江码头处,马车挪上大船去,顺流而下。

大雁南飞,半年前,段岭路过江州时那惶恐的心境已渐渐地消失无踪,武独这一路上,也渐渐地考虑清楚了。

“不能冒冒失失地去见你四叔。”武独朝段岭说,“否则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段岭点了点头,毕竟现在自己在暗处,而蔡闫在明处,局势看似危险,但在争取到了武独后,反而就像一夜间拥有了赌注,他可以放手一搏了。

虽然未来的局势晦暗不明,但至少目前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做的。

武独说:“我们继续藏身在相府中。只要咱们步步为营,乌洛侯穆拿你没有办法,更不敢贸然来杀你。你看,从那天晚上他见你还活着以后,”

段岭最担心的就是郎俊侠,不知道他此时回去了没有,如果回去了,万一告诉蔡闫,自己就麻烦了。

“为什么?”段岭问。

“他怕引起牧相的察觉。”武独说,“无缘无故地去杀一个相府的门客,是为什么?牧旷达的脑子可不简单,他一定会追查这一切。”

段岭一想也是,现如今,哪怕蔡闫知道自己在武独身边,也不敢让郎俊侠来杀他,否则一旦失手,牧旷达就会起疑,李衍秋也会起疑,毕竟以太子的身份,不可能无缘无故去杀一个无冤无仇的人。

除非蔡闫与郎俊侠有十足的把握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在这之前,他们一定不会贸然动手。

青山隐隐,绿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零。

江州素有中原第一城之称,古称江陵之地,王气鼎盛,历朝历代,胡虏进犯边关,俱是帝王迁都之处,又是通西川、接江南的中原枢纽之地,背靠玉衡山,面朝滔滔大江,地位得天独厚。

上一次段岭经过江州,过其门而不入,如今终于能看看父亲生前提过的地方了。听说这里春天有桃花,夏季鸣蝉翠绿,秋天飞枫遍城,而冬天白雪皑皑。当真美得如画一般,乃是人间盛景。

码头停船,叮叮当当声响,正值大陈迁都,到处都是货物,段岭扶着武独下来,又上了车,撩开一边车帘,好奇地朝外看。

一座恢弘的城市拔地而起,从古至今,江州未经战乱蹂|躏,历千年积累,已有五十万户之巨,城墙绵延百里,十里长街繁华如织。

“哎,武独。”段岭动动他,说,“这儿比西川繁华多了,为什么我爷爷一直不愿迁都过来?”

“因为赵奎。”武独答道,“谢宥与赵奎,素来是死对头,先帝说过一次,谢宥与赵奎各自让了一步,免去了成千上万人死于非命。”

段岭大约能感觉到,将权的争夺比相权的波及面更大,后果也更惨重,谢宥与赵奎俱手握重兵,最后祖父不得不顾及百姓性命,迁往西川,以免这两名大陈的重将发生内斗,得不偿失。

车夫从未来过江州,走着走着就不知方向,江州城与西川不同,分内外城,内城为江州府,如今被设为皇宫禁地,外城则以环形建造,自中心朝外发散,最外层的乃是一百零八民坊,一坊中有千户,内一圈是商贸集散,环绕全城的一条长街,再内推一道,则又是一门,学堂、客栈等混合着民宿的一环,共有九十六坊,如天干地支,一环套着一环,彼此对应,如同一个宏伟的风水罗盘,长江便从这罗盘之外环流而过,途经六个码头。

武独也被绕得有点晕头转向,段岭问:“你不是来过的吗?”

“忘了。”武独说,“第一次来就迷了路,在城里走了半天,还是郑彦带着进去的。”

“奔霄认识路么?”段岭问,“跟着奔霄走?”

奔霄轻车熟路,带着马车先是一拐,进了小巷,又是一穿,从长街上出来。

段岭习惯了上京、西川方方正正的城市格局,来到江州实在找不着北,及至回过神时,奔霄已停在了皇宫外头,还不耐烦地等着马车。

那时间主街鸣锣开道,华丽的马车过来,一名身穿黑铠的武将骑着高头大马,道:“何人在此拦路?!”

段岭道:“糟了,车里是什么人?”

“我去应付。”武独说,“不要出来,别怕。”

“是武卿?”蔡闫的声音远远传来,竟是亲自下了车,说,“你可回来了!”

蔡闫认不得马车,却认识奔霄。

段岭从车帘朝外窥探,见车队绵延直到长街上,登时便知自己二人运气实在太好,竟然与迁来的太子、皇帝同一天在皇宫外头会合了!

只见太子车辇后有一辆古朴的马车,八马拉车,照那排场,一定就是他的叔父,当朝皇帝李衍秋!

蔡闫下得车来,武独随手拄着拐,要过去见面,蔡闫却自己过来,示意武独不要走动,在车外一番嘘寒问暖。

“怎么伤得这么重?”蔡闫问。

“学艺不精。”武独淡淡答道,“一时轻敌大意,不碍事,将养数月就好。”

那话一出,周围都静了,谢宥仿佛不认识般地打量武独。

蔡闫答道:“回头传个大夫给你看看,这次当真是辛苦你了。”

武独说:“来日待伤势痊愈,再去朝觐陛下。”说着又抱了抱拳,朝蔡闫说:“恭喜殿下迁来江州,虎踞龙盘,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蔡闫会心一笑,说:“听说与你一同前往潼关的,还有一人……”

段岭坐在马车中,心中一凛,武独却在车外答道:“王山并未跟着回来,还在潼关,想必过几日,也会动身。”

“好,很好。”蔡闫说,“待回来后,咱们也叙一叙。”

段岭从车窗中看不到蔡闫,心中五味杂陈,小心地将车帘揭起一条缝,远远地看着皇帝车驾。

然而就在这时,谢宥前去拉开车帘,李衍秋下得车来。

“我说奔霄怎么不知去了哪儿。”李衍秋淡淡道,“原来被武独骑走了。”

那一刻,段岭瞬间如中雷击,仿佛见到了梦里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眼睛、眉毛、嘴唇,甚至神态,都像极了他的父亲。

仿佛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就像那年在院里种花时,父亲站在背后的一刻,见到叔父时,李渐鸿仿佛又活过来了。

“陛下。”武独抱拳道。

“也罢。”李衍秋随口道,“既然骑走了我李家的马儿,来日便进东宫来当门客吧,也是你与荣儿的缘分。”

李衍秋走上前几步,等着武独回答,武独竟是没有回答,也没有谢恩,甚至没有点头。

蔡闫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十分难看,场面极其尴尬,末了,还是谢宥提醒了一句。

“武独,听见没有?”

武独自若答道:“听见了。”

幸而蔡闫知道应变,朝李衍秋说:“叔,待他伤好了再说。”

李衍秋又道:“也罢,倒是好久不见你了。”

武独道:“蒙陛下挂心……”

孰料那话却不是对武独,而是朝着奔霄说的,奔霄转头看见李衍秋,缓慢过来,李衍秋扳着马鞍,奋力一翻,骑上马背去,调转马头,朝谢宥说:“朕这就先进宫去了。”

李衍秋在马上,朝蔡闫伸出手,要拉他上奔霄的背,奔霄却调了个头,不理会蔡闫,带着李衍秋挪了几步,得洛得洛地缓慢走到马车旁。

段岭那时候还在朝外看,而奔霄就这么猝不及防,将李衍秋带到了一帘之隔的车外。

那一刻,武独的脸色瞬间变了,暗道不好。就连段岭也万万料不到,李衍秋无意中就这么一瞥,瞥见了竹帘缝隙里,段岭的双眼。

叔侄二人隔着竹帘对视,段岭马上侧身,避开李衍秋的目光,心头如同遭了一记重击。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命之奇书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恣意风流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嫡女娇妃她的4.3亿年弥天记女配她天生好命农家娘子美又娇至高降临
相关阅读
春暖香浓红颜娇养顾少有颜我有甜帝师妻凭夫贵红楼之继母不易重生90:目标亿万富婆十里红妆瓜田李下(GL)
作者非天夜翔其他书
北城天街 星辰骑士 王子病的春天 武将观察日记 我和妲己抢男人 金牌助理 夺梦 国师帮帮忙 天宝伏妖录 图灵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