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多,陆家人都到了医院,陆大哥走在最前面,一把推开门,顿了下又退出来关上,跟在后面的陆铭晨跟陆二叔疑惑看着陆大哥的举动。
“小渊跟小白还在睡。”陆大哥低声说道,陆二叔一听,连日来阴霾的心情终于扫去几分,对陆大哥招招手,指指椅子,示意先坐坐,别吵他们,便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闭目养神。
陆大哥坐到另一张长椅上,对陆小弟招招手,陆小弟头一撇,坐到陆二叔旁边。
冬季的清晨难得出现阳光,因天气寒冷而躲起来的小鸟也出现了踪影,叽叽喳喳在雪地跳跃着寻食,庭院的曦莹树开出白色的小花,随着风在空中翻滚,这是一个很美好的晨早。
慕白这一觉睡到早上十点多,要不是心里装着事,慕白觉得自己能睡足四十八小时。迷迷糊糊睁开眼,慕白打个哈欠,习惯性想招手揉揉眼却愣住了;缓了一会,慕白的记忆才慢慢回笼,转过头,映入眼的就是陆渊深陷的脸颊,瘦骨嶙峋,与车祸前判若两人。
慕白侧躺着身体,看着沉睡的陆渊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摸摸陆渊的眉毛,又摸摸陆渊脸颊,摸摸全是骨头的肩膀。
紧抿着嘴,酸楚从喉咙冒出,慕白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最后还是忍不住把头挨近陆渊的肩膀,半埋着脸在枕头里,眼泪汹涌而出,一手拉着陆渊的病服,一手握成拳塞在口中无声哽咽。
慕白觉得,自己的绝望并不比陆渊少,当他听到秦靖说陆渊有生命危险时,慕白就在想,这人,还是能让自己痛的那么厉害。
陆渊醒来时,看到的就是慕白正埋着头剥自己的裤子;大天早的,陆渊觉得这刺激真大,而陆渊的身体也很诚实,竟有了微细的反应。
正专心剥裤子的慕白看着那东西突然动了动,愣住了,咽口水,慕白僵硬转过头向上看,一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眸子映入眼帘,慕白脸瞬间涨红,突然觉得病房有点热。
“……我,那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的腿怎么样。”慕白结巴道,视线飘忽着,慌慌乱乱把陆渊裤子提上,慕白欲哭无泪;他真不是想耍流氓,他只想看看陆渊的腿。
其实过程是这样的,一开始慕白并没想着剥陆渊的裤子,只是想看看陆渊的腿,从下往上拉,小腿上那几条狰狞的伤痕让慕白惊心,除了伤痕,那一块又一块淤青也让慕白恐慌,如果不是知道陆渊性子,慕白都怀疑陆渊是不是被人暴打过;小腿伤痕累累,慕白更加急于知道陆渊大腿的情况,可这裤子从下往上拉太不方便了,慕白看陆渊睡的熟,脑袋一时发热,就把陆渊的裤子剥了。
“那慕医生检查的如何?还是再看看?”陆渊沙哑着声音问道,目光如炬,盯的慕白远处可躲。
慕白看着陆渊一把正经耍流氓,气结;把毯子甩到陆渊身上,慕白翻身下床,决定无视陆渊。
慕白在浴室简单洗漱后便出来,看到陆渊撑着身起来,连忙跑过去把陆渊扶起,让他半躺在床上,慕白心里刺痛,像被火灼似的。
陆渊坐起身后,看着慕白说道,“小离呢?”
“在酒店。”慕白坐到床边,边说边把毯子盖到陆渊腰上。
“你回去把小离带过来吧!我想见见他。”
看着陆渊沉吟一会,慕白才应好。
慕白开门出去时,看到的就是坐在走廊上的陆家人;一一打过招呼后,慕白便离开了。
陆二叔等人走进病房,陆渊正拖着沉重的下半身往床边挪;陆二叔看的难受,想走过去帮忙却被陆渊拒绝,陆晨铭把放在床头边的轮椅打开,推到陆渊要下床的位置。
陆渊这一次下床用了十几分钟,较比之前,似乎熟练了。陆晨铭紧抿着唇,低下头把棒球帽一压,遮住半张脸,转身走出去;打开门看到的就是坐在长椅上,去而复返、无声流泪的慕哥;陆晨铭恍然大悟,这是慕哥第一次见这样的二哥吧!怪不得他能哭出来,从二哥用大半个小时下床到现在的十几分钟,陆晨铭已经有点习惯了;习惯了,就哭不出来了,可内心却越加灰暗。
慕白回去把小离带过来后已经是半小时的事,跟着来的有秦家一家三口;小家伙看到陆渊就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那是一种安心的哭声,慕白摸摸小离的头,觉得哭开就好。
哭完后,小离陪着陆渊玩,慕白在陆二叔的眼神示意下随着他一起退出去;两人直接来到医生办公室,一进门就看到陆大哥。医生是个外国人,慕白英文不好,听的不太懂,可看陆二叔跟陆大哥的脸色,慕白心情就沉重起来。
医生用十几分钟来说这件事,陆二叔翻译回中文只有一句,截肢手术不能再拖,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因慕白与陆离的到来,陆渊精神看上去好了很多;陆二叔跟慕白重新回到病房时,陆渊只是抬眼看俩人一眼,又跟小离玩起围棋;围棋小离是刚学,走的磕磕碰碰,陆渊则耐心指导。
这一盘棋下到下午三点多,直到小离叫困才停下;看慕白跟陆二叔似有事,凌墨然便从慕白手上接过睡着的小离回酒店,其它人也识相走离开,病房内只剩陆二叔与慕白、陆大哥。
“如果是截肢的事,不必再提了。”陆离刚离开,陆渊的脸就冷了下来。
“陆渊,不为大家,也为你自己想想,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慕白又气又急。
“不赌,怎么知道结果?”陆渊冷声说道。
“你拿自己的命赌两条腿?陆渊,你亏不亏?”陆大哥对着陆渊吼道。
“小渊……”
“这是三堂会审还是严刑逼供?”陆二叔话未完,陆渊直接打断。
“陆渊,我们是为了你。”陆渊的嘲讽让陆二叔脸色越加难看,陆大哥气红眼。
“为了我,就让我自己决定;还是说如今我是个废人,连生死也要被人拿捏了?”
陆渊看着他们的目光太陌生了,慕白觉得自己心里像破了个洞似的,呼呼吹着冷风。
“自怜自艾,这还是你吗?”陆大哥真想掰开陆渊的脑子,看看还是不是那个二弟。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什么意思?”陆大哥看着陆渊青筋暴起,“是不是也想我把这条腿给砍了,我俩一起难兄难弟?”
陆大哥这话一听,慕白跟陆二叔就知道陆大哥火气上来了。
“陆渊,你想折磨谁呢?啊,小晨、父亲为你奔波劳累,孙医生,秦靖,叶晨曦谁不是围着你转,谁不是把你放在心头上担着,他们那么努力是为什么?不就想让你活着,可你呢?自暴自弃,你对得起他们吗?”陆大哥,一步冲上前,拎起陆渊衣领,大声吼道,却发现他二弟已经轻的无法想像,他一只手,竟然差点把他拎起来,快一米九的男人,眼眶瞬间赤红。
陆大哥一动,慕白就惊到了,冲上前抓住陆大哥的手,紧张说道,“大哥,有话好好话,先放开他。”
“呵呵!截肢?”陆渊冷笑,拉开慕白抓着陆大哥的手,再用力把陆大哥的手甩开,狠声道,“我告诉你,亿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我是个商人,也是个赌徒,我输的起,这事用不着你管。”
陆大哥狠狠看着陆渊没开声,良久才道,“你陆渊心狠,当然输得起,可我们输不起。”
说完,陆大哥转身离开,走到房门前,突然回过头指着陆渊道,“我绑也能把你绑上手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