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
周程不言语,只沉默地看着炎凉,目光几乎是......怜悯。
这令炎凉不由得浑身一冷。
冥冥之中似有指引,牵引得炎凉不受控制地偏头再看一眼那墓碑上的遗照,周程的沉默及山边凛冽的风交织成一张网,被困其中的炎凉,声线紧得几欲绷断:"他到底是......"
"前天江世军来探望了他。"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打断炎凉的话——
炎凉蓦的循声回头,只见正拾阶而上的徐子青。
原本堵在炎凉胸腔中的那抹莫名的警惕,在看到徐子青站到自己面前后,顷刻间被荒唐至极所替代。
"江世军的朋友关我什么事?犯得着要周程把我骗过来么?"
炎凉说着,目光不由瞥向一旁的周程,周程却只是沉默的低下了头。目睹此情此景,炎凉连笑都懒得笑了,她怎么忘了,这个男人从来都是围着徐子青在公转,她炎凉还能指望他些什么?
如今也无需再多言了,炎凉调头就走,可她的脚步,在下一刻就被徐子青轻巧地钉在了原地——
"你没有发现,他的眉眼......"徐子青抬起下巴点了点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很像一个人?"
"......"
"一个......你我都很熟悉的人。"
***
出租车刚险险地刹住,炎凉就塞了车资给司机,下一秒已夺门而出,从徐家大门外一路奔跑,穿过前庭花园,直直冲进家门,刚送走丧葬公司员工的梁姨刚回门,就被急吼吼的炎凉撞了个正着。
梁姨好不容易站稳,看到几小时前刚离开的炎凉,诧异道:“怎么又回来了?”
炎凉气喘吁吁的摆摆手,来不及回答,直接绕过梁姨,朝楼梯跑去。很快她就来到了二楼的书房,早前在这儿齐聚了宣听遗嘱的一家人,此刻书房却是空无一人,炎凉凭着记忆找到书桌下放置着的保险箱,蹲在那儿对着密码锁愣了愣,炎凉忽的起身跑到书房门口,对着楼下喊:“梁姨!把我妈叫过来……”
话音刚落,炎凉就看到了已经走到楼梯半中央的母亲。满身疲惫的炎母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二楼走廊上,满脸急切的女儿。
“梁姨跟我说你回来了……”炎母疑惑地皱眉,“怎么了?”
炎凉来不及多做解释,直接问:“保险箱的密码是多少?”
没有得到解答的炎母直到最后替炎凉打开了保险箱,看着炎凉慌忙地把保险箱中的文件全部端出来,终于忍不住要问:“你要找什么?”
炎凉把文件一股脑地搬上了桌,低头胡乱地翻看,对每一份文件的内容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只专注地翻到最后一页查看文件最后的签名,可半晌过去,炎凉都没找到她想找的。
书桌上早已散落了数以十计的合同,炎凉丝毫没有要抬头的意思,一边忙着埋首继续翻找,一边问:“妈,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宋锦鹏的人?”
“宋锦鹏?”炎母皱着眉回响半晌,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炎凉脑中闪过墓志铭上刻着的“宋锦鹏”三字,忽然觉得头疼,以至于顿了顿之后,才重新翻看下一份文件:“我记得我好像在爸这里看过这个名字……爸的那些文件原始文本,是不是都收在了这个保险箱里?”
“怎么不去公司的档案室查?应该都有电子复刻本。”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那个年代公司还没有实行电子档案。”
炎母想要帮忙却是有心无力,“公司的事我一向不插手的,”
炎母帮着找了两份文件,也没有寻找到“宋锦鹏”的名讳,这时候才突然恍悟过来,放下文件道:“你不妨去问问刘秘书,她替你爸爸工作了几十年,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刘秘书?
直到翻看到了最后一份合同,炎凉仍旧毫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放弃。
看着这摊了一桌的文件,炎凉连叹口气的功夫都没有,重整旗鼓,直接拿出手机查找刘秘书的号码。
刘秘书自从被徐晋夫提前解雇之后,只留给了炎凉一个私人号码以供联络,炎凉打过去,却被刘秘书的儿子告知,老人家回老家探亲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
刘秘书的儿子的语气明显的不善,此刻更是不愿搭理般沉默着,炎凉顿了顿,只能压下急切的心情,尽力换个更和缓的问法:“或者……你能给我个能立刻联系到你母亲的号码么?”
那端忽的传来一声冷笑,继而响起的,是不咸不淡中藏匿着嘲讽的声音:“我妈为你们徐家服务了一辈子,你们却是说解雇就解雇,一点情面都不讲。现在你们这么急着找她……很抱歉,我不想你们打搅她老人家的生活。”
“实在不好意思,可我现在真的是有急事要……”
对方却是“啪”的一声,直接把电话给撂下了。
****
终于查到刘秘书的行踪,是两天之后。
这两天里,炎凉依旧住在徐家大宅,她态度坚决:要陪陪母亲……蒋南也就不再强求。
而这一天,也正是徐晋夫下葬的日子。
炎凉站在母亲身旁,面对着宾客一句又一句的“节哀”,炎凉不愿去想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走着神的她,突然余光瞥见李秘书的身影,蓦地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李秘书的方向,自然而然看到了蒋南的身影。
毕竟炎凉还没公开他们的婚事,蒋南一现身,其他宾客权当他是作为公司ceo前来探望董事长一家,丧葬公司的员工也当他是宾客,递给蒋南一支白菊,同时提醒蒋南,待会儿下葬时,需要宾客们依序将白菊放置到棺木上。
蒋南也并未解释,手拿白菊的他径自走向炎凉。
蒋南对炎母微微颔首,炎母则是抱歉一笑:“南,毕竟你们还没有举办婚礼,考虑到我们老家的规矩,就没让你披麻戴孝。”
“不要紧。”
蒋南表现的十分大度,炎母对他此番表现十分满意的样子,见炎凉直直盯着丈夫,炎母抬眼看看远处那几位正在入口处签名的熟人,便说:“我过去一下,你们聊。”就此离开,给予这两个年轻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炎凉看着蒋南的眉眼,走神了几秒才猛地发觉母亲已走远——
炎凉这才警醒过来,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低了低眉,片刻后才重新抬起眸来,丢过去一个情急之下想出来的、用以掩饰情绪的问题:“公司这两天的情况如何?”
蒋南摇了摇头。
这个答案炎凉已经料到,毕竟在这两天里,她借母亲之名请了几位股东来徐家大宅,这几位历来坚决拥护徐家的股东之中,如今也出现了明显的分歧——
更何况其他那些一贯保持中立的股东?
母亲见她发愁,还问过她:要不要把南叫过来?
炎凉当时只是沉着眸摇头,把股东请到徐家大宅里来,而不是大大方方的请去公司开股东大会,不就是为了……
母亲自然也问了她:你和南的婚礼肯定是要无限期押后了,干脆葬礼那天你们夫妻一起招呼宾客,也好让亲戚朋友们心里有个数。
见她拒绝采用这个建议又苦于不知如何向蒋南解释,母亲也很配合地搬出了所谓的“老家的规矩”……
“这几天都没睡好吧?”蒋南抬手,怜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看你,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炎凉回过神来,对着面前的蒋南尽力保持着笑容,即便已经笑得十分勉强。直到她的视线不期然的越过蒋南的肩,撞上站在不远处、不知已看了她多久的徐子青的目光……
我听到江世军打电话约蒋南一同来扫墓……
江世军约蒋南一同来……
扫墓……
脑中蓦地翻涌出徐子青两天之前的那番话,炎凉的笑容就这样顷刻间瓦解。
幸好在此时,二人耳边突然响起了阵阵电话铃声,炎凉嘴角僵硬下去的同时,借着这道铃声低头,在发丝的掩映下,隐秘地过渡了表情,之后才从兜里摸出手机。
炎凉指一指手机,示意要接电话,就这样走到离蒋南几步之遥的树荫下。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炎凉接起来:“喂?”
对方则以一贯的称谓称呼她:“二小姐。”
炎凉猛地一顿:“刘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