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湘娘从来都没想过对兰师姐下手,可若她不下手,那么齐家其他人下手绝对比她还要狠。所以,她设下了埋伏,带人偷袭了孤身回谷的兰先生,将她软禁在了谷中。
白鸽从南而来,翩然飞落在山谷洞口。
值守洞口的齐家小厮将白鸽信囊中的信笺取出,交给了石屋里面的齐湘娘。
“出去吧。”齐湘娘屏退了小厮,将石屋门关了个紧。
“她们果然还没死。”齐湘娘将信笺在兰先生面前撕了个稀烂,“你说,若是她们回来灞陵,白丞相会怎么想你?”
兰先生被绑在床上,哑声道:“放过青黛!”
齐湘娘蓦地扯起了绑住她双臂的绳子,逼她正视自己,“兰师姐,有些事可由不得我做主。”
“她如今人在临淮,碍不到你得到灵枢院!”兰先生漠然看着她的眉眼,恨声道,“你何苦一再对青黛那孩子下毒手?!”
齐湘娘摇了摇头,笑道:“要我放过她?你怎的不问问她,可愿放过我?”
兰先生咬牙冷声道,“我若肯给你想要的……”
“那我便给她三个月的太平!”齐湘娘不等兰先生说完,便欺身逼近了她,柔声道,“兰师姐,总有一天你会懂我。”
“蛇蝎心肠……你早已不是我的师妹……”兰先生恨然说完,仰起了脸来,“你不就是想要得到我么?我给你便是!你放过青黛,我们两个远离灞陵!”
“呵呵,迟了。”齐湘娘摇头轻笑,“兰师姐,我们为何要远走江湖?你再给我些时日,等我拿下了灵枢院,掌握了圣心,你跟我就在霸陵,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你说好不好?”
“你疯了么?”兰先生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
齐湘娘兀自笑着,宛若没有听见她的质问,继续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到时候,我们带着青云,欢欢喜喜地过日子……”
“痴人说梦!”兰先生厉喝了一句。
“青云是个可爱的孩子,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啊,你难道不喜欢么?”齐湘娘痴痴地说着。
兰先生摇头道:“你真的疯了!商青云是商东儒的儿子,与我何干?”
“那商青黛也是商东儒的女儿,又与你何干呢?”齐湘娘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恶狠狠地揪紧了兰先生的领口,悲怒交加,“许若梅做了灵枢院夫人,你爱她,可我做了灵枢院的夫人,你为何就不爱我呢?天下不止只有许若梅为你牺牲,我牺牲的半点不比她少!兰师姐,你为何从来就看不见我的好?为什么?!”
“你不配与她比较。”兰先生冰霜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疯子,你当真是个疯子,我只恨,那日在若梅墓前为何不杀了你?”
“我不配?”齐湘娘突然直起了身子,嘴角噙起了一丝冷笑,“许若梅才是真正的不配!”
“我警告你……”
“你如今是我掌中物,你自己都救不了自己,你还管那么多闲事作甚?”
“齐湘娘,你别忘记了,陛下已经中了师父亲手炼制的蛊毒,天下间除了我,没人会解此毒!只要陛下一死,你们齐家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倒是提醒了我。”
齐湘娘咯咯一笑,指尖抚上了兰先生的面具,“兰师姐,你话都说那么明白了,青黛的小命,我这里肯定是不敢要的。”说完,她再次欺身靠近了兰先生,蓦地将她脸上的面具揭了开来,露出了一张满是疤痕的可怕脸蛋,她看得心疼,摇头道,“你瞧,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我变过脸,你也不复曾经的模样,我们还不算天生一对么?”
“你到底想对青黛做什么?”兰先生惊问道。
齐湘娘笑吟吟地在兰先生唇边亲了一口,“我这个做娘的自然是要给青黛找户好人家,你看我对她多好,天子做良人,这是天下多少女人……啊……”
齐湘娘只觉得脸上一痛,她急忙推开了兰先生,捂住了被兰先生咬破的脸,鲜血从指缝中渐渐沁了出来。
“齐湘娘,青黛入宫之日,便是我自尽之时,你若不信,大可试试!”兰先生凄声一喝,“我一旦化为厉鬼,必夜夜来找你索命!”
齐湘娘癫狂般地发出一阵大笑,“这你可冤枉我了,青黛入宫可是商东儒精心筹谋的结果。我当年只是提了一句,青黛生的水灵,若能入宫,定能艳冠群芳,说不定还能做皇后。”
“商!东!儒!”兰先生狠狠挣动身上的绳索,只恨不得马上冲上灵枢院,放出万千蛊虫,让商东儒死无全尸。
这个男人害了若梅一生,如今竟连若梅的女儿都不放过!
“我齐家的侄儿侄女可就等着青黛入宫呢,只要她不明不白地病死深宫,灵枢院便算是我齐家的囊中物了。”齐湘娘眉心微微一蹙,“看你那么关心她,你说,我要不要也关心她一回?”
“我再说一遍,只要你放过青黛,你要的,我都给你!”兰先生双目通红,她不能眼见青黛有事而不救,否则在黄泉路上与若梅重逢之时,她还有何脸面面对若梅?
齐湘娘冰凉地笑了笑,“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迟了。”说着,她又坐到了床边,叹息道,“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觉得青黛是青出于蓝。当年许若梅已经算是有逆人伦了,可青黛更厉害,不单单是喜欢女子,还喜欢的是自己的弟子。”
“小若?!”兰先生虽然惊诧,却很快地舒展了眉头。
齐湘娘淡淡问道:“怎的?看你好像半点不急,也半点不愁。”
兰先生欣慰地道:“杜若这丫头聪慧坚韧,他日必成大器,如此良人,我为何要愁?”
“呵,也是,你不急也对。”齐湘娘略微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想,商东儒知道了这事,他会如何?当年,他可以做到见死不救许若梅,如今,你觉得那些旧事可会重演?”
兰先生咬牙不语,按照商东儒的脾性,只怕小若也性命堪忧。
齐湘娘笑道:“现在知道急了?”
兰先生还是不语,心头却已乱成一团乱麻,她只希望她们可以一直留在临淮蛊医谷,千万别回灞陵。
齐湘娘再次咯咯一笑,“你猜,是谁发现的?”
兰先生将头扭了过去,不想再听她的疯话。
似是已经猜到兰先生心头打的主意,齐湘娘继续道:“临淮城她们是待不下去的,青黛的外公许老头当年就是个老顽固,如今自然也容不得孙女再误入歧途,她们只能乖乖回灞陵找你。”齐湘娘的手揪住了兰先生的衣襟,“当她们看见你这般模样,会有多绝望呢?”
兰先生身子猛地一震,恨声道:“齐湘娘,你们会有报应的!”
“兰师姐,你怎能把这些罪安在我的头上?”齐湘娘委屈地一叹,“他们男人容不下千古纲常被挑衅,自然不会顾念亲情,可与我何干呢?我方才说了,青黛的命,我不敢要,要她死的是我的侄儿侄女。”说着,她靠在了兰先生的心口,柔声道,“我变成今日这样,我也是受害者,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能疼我一点,哪怕只是一点,或许……我能给青黛指一条生路……”
兰先生的心犹如被刀绞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被齐湘娘放上砧板的活鱼,她想让她做什么,她就得乖乖做什么。兰先生黯然闭眼,沉声问道:“什么生路?”
“我现在一点也不高兴,不想提那些惹人不快的事了……”齐湘娘却不打算再说这个话题。
“阿……阿……竹……”兰先生艰难地开了口,厌恶地唤了一句。
齐湘娘又惊又喜地扬起了头来,紧紧盯着她的眉眼,“我在。”她再次凑近了脸去,眼底忽然有了泪花,“我知道你现在恨着我,我愿给你时间发现我的好,兰师姐,真的,我说的是真话,只要你肯看看我对你的好,记得我对你的好,我可以给青黛一条……唔……”
兰先生突然沉沉一叹,吻住了她的唇,冰凉地阻住了她想说的话。
这是齐湘娘期待已久的结果,她的兰师姐主动吻了她——虽然明知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兰先生用来换商青黛一条生路的牺牲,可是对她来说,这样的开始,她很满足了。
兰师姐待她有多少恨,那她齐湘娘便用多少爱来消融。
兰师姐不愿看见她的牺牲,那她就用商青黛来逼她正视。
总有一日……
是的,总有一日,兰师姐能发现这世间最爱她的只有她齐湘娘。
想到这一层,齐湘娘的吻突然凶猛了起来,她脑海中飞快地想象着当年许若梅也像这样吻过她的兰师姐,那些被许若梅碰过的地方,她要一寸一寸地加倍要回来。
从今日开始,兰师姐只属于她一个人,谁也别想再觊觎她的兰师姐!
当齐湘娘在兰先生身上宣告主权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兰先生那时流下的眼泪,只为了许若梅一人。
当年的许若梅有多绝望,此刻的兰先生便有多心痛。
若梅,我不会让青黛出事的,不管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一定会保护好她。
这一次,我不会再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