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苒说这番话的时候,陆程禹正蹲在那儿左瞧右瞧琢磨着怎么修地板的事,等她心里惆怅纠结表面假装淡然的说完了,他却头也没抬一下。涂苒立在跟前,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问你话,总得给个反应吧。”
陆程禹拍去手里的木屑,直起身子,视线终于落回她脸上:“你才说什么了?我没注意听。”
涂苒有数秒的时间用作犹豫,要不要复述一次,怎知忽的就没了先前的精神头,于是咬唇道:“算了,我已经忘了。”
她去里间翻睡衣,懒得开灯,翻来翻去总是找不着,不晓得是不是全带回娘家去了,心里忍受不住的烦意,随便扯了条运动长裤和t恤出来,再将抽屉“哐当”一声推拢去。抬头,陆程禹正站在门外看她。
陆程禹一本正经:“既然是流氓,怎么也得招惹一下人家姑娘的,不能白担了虚名。”
涂苒走出去时,用胳膊肘使劲捅了他一下:“懒得管你。”
陆程禹倒是笑:“一言不合就打击报复,真是不经逗,”说着伸手把她拽回来,“别跑,我话还没说完。”
涂苒未曾预料,就被人揽进怀里。
呼吸不由快了数分,她心里觉得不好,又没时间细想哪里不好,只是本能的扭捏了一下。却见那男人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她便不想折腾了,拿眼巴巴儿的瞅着他,直到热热的鼻息压上她的脸,两人的嘴唇稍稍接触试探,不知不觉越吻越深。
她仔细尝了尝,是种凉丝丝的甜味儿,闭着眼想了半天,大约有些像小时候路过做麦芽糖的小摊儿,拂面而来淡淡的香甜气息。
涂苒手里还捏着才找出来的衣物,亲了一会儿就掉到那人的脚上。
陆程禹睁开眼,贴着她的耳朵低声嘱咐:“一会儿洗澡洗快点,别又在里头闷大半个钟头,嗯?”
他的气息热乎乎的包裹着她的耳朵,她忽然觉得口渴难耐,不由愣愣的点头,胸脯随同呼吸止不住的起伏,衣服底下鼓囊囊的像藏着两只跃跃欲出的兔子。她别开脸,双颊飞红,余光里见他的手伸过来,从上往下一颗一颗的解开她衬衣上的纽扣。纽扣细白透明,在男人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显得颇为渺小,他的手指恣意划过她胸前的肌肤,不多时,衣衫门户尽开。她不觉挣动了一下,男人又嘘了一声,在她一愣神的功夫,低头去吻她的脸,耳朵和脖子,手掌贴着她的背脊滑入内衣里边,指头轻轻一挑,就为她解除了束缚。
她低低的哼了一句:“真是熟练。”这话软绵绵的说出口,没了分毫气势,换来对方撩拨的耳语:“怕你等不及……”
聚精会神的在她胸前大肆揉捏捣鼓一番之后,陆程禹侧头过去重重吁出一口气,嗓音晦涩暗哑:“够呛,”他说,“先前被你憋了那么长时间,这会儿还得熬上大半年……”
她原是伏在他肩头轻轻喘息,听他这么说就伸手过去瞎淘气:“要不求我帮你?”
他很不以为然,手上加了力道,一时不防她低低的叫出声,他这才密密揉搓着她的身子问:“要不求我让你帮忙?”黑暗里他的手潮湿又热烈,以至于她身上蒙了层薄薄汗意,骨头软得像煮透的面条,只有心跳像强劲有力的鼓点,一次重似一次的敲打着耳膜,吵的人眩晕。
她有点儿委屈烦恼的叹息:“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手上动作顿了顿,低头对准她的嘴唇轻轻咬了一下,小声咕哝:“真他妈够呛,”不由分说抱着她坐到床边,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体某处,简洁命令,“帮我。”
她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就默默的喘息,她玩心起来,先是加快动作,又忽的放手,然后跳到旁边一面捡起地上的衣服掩住胸前景致一面躲去客厅:“我累了,你自己玩自己吧,”说话的当口险些被他抓回去,她赶紧往浴室里钻,进去之前忍不住回头,见他眉目低敛,正阴沉沉的盯着自己。
等她洗漱完毕从里面出来,陆程禹仍是维持先前的姿势坐在那儿,衣衫倒是整理过了,模样整洁,眼神儿阴森。
涂苒哈哈笑出了声,满意的躺倒在沙发上,顺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电影台有个经典重温系列的轮播,正在放映老片。她看了一会儿,没觉得多吸引人,也不觉得多无聊,勉强可以凑合下去,等头发晾干些再去睡觉。
没多时,陆程禹走过来坐到她旁边,瞧了眼电视屏幕:“pretty woman?”
涂苒有那么点儿讶异:“你看过?没想到你喜欢这种慢吞吞的调情文艺片。”她才说完就顿住,忽然想到,就算他不爱看,别人家的姑娘多半是爱看的,大学生谈恋爱,时常会弄些小情小调点缀生活,不足为奇。
陆程禹却说:“上初中的时候看的,就为了那点激情镜头熬了一两个小时。”
涂苒坐起来趴在他肩上问:“你那时候看这些是不是特有冲动啊?又没地方解决,最后怎么办呢?”
陆程禹伸手捏她的脸:“还敢惹我?”
涂苒咯咯地笑,顺势将脑袋搁在他腿上,伸手摸他的下巴:“小可怜儿,”她想了想,又说,“我以前看这种片子,我爸也不让看,说是女孩子看了会消磨斗志。”
陆程禹将她湿漉漉的头发掠到一边,评价:“老丈人很严肃。”
涂苒点着脑袋:“还好我性子急,不爱看这种片子。我大概是对爱情没什么追求的人,看电影就是为了图个刺激,我喜欢《生化危机》,最好是满世界僵尸的那种逮谁咬谁,或者灾难片,人类灭亡,地球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无望的恐惧,后来得抑郁症自杀了。”
他抚着她的头发:“因为你觉得累或者有压力需要释放。”
涂苒想想,觉得是,又笑道:“我爸当时还评价这片子,说女的要是不够美,男的要是不够富有,铁定成不了,还说女的不漂亮就少了很多机会,所以普通女人必须付出更多的精力提高自己。”
“你受你爸的影响挺多的,”陆程禹笑,眼里瞧着电视屏幕上说,“也未必只是漂亮,比如个性率真,开朗独立都是很有吸引力的特点。”说完他低头去瞧,但是对方显然没认真听他说了什么,只顾侧头看电视,看到有趣的地方也跟着乐呵呵的笑,眉目生动,红唇饱满。
他低声说了句:“pretty woman。”
涂苒这才抬眼看他,试图研究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你这意思,要么是笑我和她一样穷,要么就是有求于我。”
陆程禹问:“为什么?”
“要是有人忽然对你说好听的话了,或者对你比以往要好,一定得提防,因为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和友善。”她停顿一会儿,“哎,这也是我爸以前经常唠叨的,我发现他有点悲观主义,或者总喜欢往最坏的结果的做准备。”
陆程禹将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说:“涂苒,所以你这人防人之心有些儿重。”
涂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坐起来:“你说得对,大概是因为你和我差不多。”
“不是,”他想也不想的否认,“我很正常。”
她盯着他问:“也许你对某些人友好对某些人提防?”
他反问:“你想表达什么?”
她沉默数秒,顾左右而言他:“孙晓白说你很虚伪,”她模仿他的语气说话,“我和涂苒有很坚实的感情基础……坚实的基础打哪儿来的?”
他说:“我那不是为你正名吗?我的人只能我来批评,打狗还要看主人。”
她掐他的胳膊:“说清楚,谁是狗呀,拐着弯儿骂人。”
他笑着抓住她的手:“你不属狗的吗?”
涂苒不依,抽回手又去敲他的脑袋。两人嬉笑打闹了一会儿,陆程禹推开她,“去睡吧,我明天要上班,你也别熬得太晚,你不睡肚子里的那位也要睡。”
涂苒哼道:“你还记得我是孕妇,先前吃饭的时候还让我吸二手烟来着。”
他想了想:“我还真忘了,看你和人明争暗斗的,挺有精神气儿,哪像个孕妇,你今天可是和人结下梁子了。”
涂苒趴过去赖在他身上:“怕什么,反正你也不喜欢他们。”
陆程禹把她扯开了去:“你倒是会看人摆菜碟,不过就冲你肚子里的孩子,她们也不敢在老爷子跟前和你结梁子。”
涂苒又蹭过来抱住他的胳膊:“你的意思是要这孩子又没了,就墙倒众人推了?”
他抽出胳膊稍稍推开她:“别瞎说。”
涂苒点头:“就是嘛,上次孩子没了,你还问我又在玩什么花样?你都这样了,更何况那些人?”
他微微皱眉:“我怎么会几时说过这种话?”见她又慢慢蹭挪过来,赶紧伸出手臂把她和自己隔得开开的。
涂苒有些儿生气:“你干嘛老推开我?你自己说得话也不记得了?”
陆程禹漫不经心道:“我说过的话怎么会不记得,我肯定不会说这么不体贴的没人性的话,”见她仍是气呼呼的瞪着自己,只好说,“别在我身上腻歪,你一蹭我就受不了,又不给我解决实际问题。”
涂苒嘻嘻一笑,依然我行我素的缠过来,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过了几分钟,才慢吞吞的开口:“其实……我一直担心,现在才十一周,上次就是十一周的时候没的,要是又这样,我怎么办呢?每晚都睡不好……”
陆程禹伸手轻轻覆在她的肚子上,摩挲了一会儿:“放松心情,别多想,很多人都有自然流产史,后来一样生了孩子。我预感这回肯定会好好的,没事儿。”
她仰起脸看他:“要是万一呢?”
他马上说:“没有万一。”
她叹了口气:“好吧,为了防止万一,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马上戒烟,学着做饭给我吃,以后我变胖了不准嘲笑我,你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要经常收拾房间,用过的碗筷别堆在水槽里不洗,记得喂鱼换水浇花,别老吃方便面,还有……”她认真道,“千万别做让我不高兴的事儿,包括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那些,即使是误会,也别再有。”
陆程禹看着她:“好。”
涂苒又说:“你可记住了,这种话我一般只说一次。”
他沉默片刻,脸上的神情看似十分严肃,他抬手帮她把脸颊边的发丝一一梳到耳后:“我想起件事,这事也挺重要,得和你知会一声……其实过段时间吧,咱们还是可以尝试着做一做,就是得注意姿势,不能太用力。”
涂苒愣了一下,使劲推开他:“讨厌死了。”
陆程禹笑起来,伸手过去搂着她的肩,两人靠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影片快结束的时候,涂苒忽然说:“我倒真想起一件事,佟瑞安现在这情况,我该怎么和苏沫谈呢,究竟是说还是不说,说了怕她承受不了,不说,又不甘心她被人这样糊弄?两难,我真喜欢瞎操心。”
她说完等了一会儿,没人搭话。
扭头看去,见陆程禹头仰在沙发背上,双眼阖着,呼吸均匀,已然睡着了。
涂苒靠在他暖暖的臂弯间,端详他的侧脸,越看越不想移开眼,一时心摇情至,凑上去就在他嘴边轻啜了一下。
这般情形似乎只出现在十七八岁时偷偷摸摸的幻想里,等她想完了梦醒了懊恼了,真实面对的,仍是他疏离冷峻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