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至亲至疏夫妻(十一)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涂苒闭着眼,将脸埋在枕头里。

身上的重量和火热忽然消失,只余下粘湿的汗水,分不出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枕头上还有她忍不住低泣时留下的印记。

她想起他先前说那句话。

她稍微动了动,依然手酸腿乏,慢慢的从旁边摸索了被单搭在身上,耳边听见陆程禹问:“还算完美吗?”

“什么?”她尚未回神。

那人贴得更近了些:“你要的礼物还算完美么?”

“一般,”她闷声答。

他一把掐住她的腰,手上加了些力道。

她痛痒交加,连忙“嗯嗯”了数下,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陆程禹一笑,放过她,下床,扯了条浴巾随意围在腰间,然后拾起床头柜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纸烟咬在齿间,拿起打火机点燃了,说:“只用了百分之五十的功力。”

她侧脸看着他:“百分之百的是什么样的?”

他站在床边,臂膀垂下,手指从她的颈项,经过脊椎,蜿蜒而下,羽毛一般若有似无的滑落,轻轻道:“会弄伤你。”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用被单把自己裹紧了些。

他低声笑起来,笑声却被一声大过一声的手机短信提示音所掩盖。

涂苒仍是躺在床上,不去看也能知道,他拿了手机去到阳台外面。

雨已经停了,太阳西斜,阳光清淡无力,透过云层洒落,栏杆上附着透亮的水珠,不时滴答作响。

她慢慢起身,穿上浴衣,回头瞧了眼窗外,陆程禹坐在窗旁的长椅上,指头点着手机键盘,嘴里咬着纸烟,薄烟飘散,灰烬积了长长一截,横支着未曾掉落。

她到厨房打开冰箱,找了点黄油和土司片,抹匀了,用微波炉热了两杯牛奶。然后,她把这些放进托盘,端去阳台,搁在外面的圆桌上,自己只拿了片面包趴在栏杆上一边细嚼一边看林子那边的湖,湖水灰蒙蒙的一片,色彩尽失。

吃完了,转身又去拿,看见手机已被人随手搁在窗台上,陆程禹仰头靠着椅背,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烟。

他这会儿很放松,或者说是身边的这位拍档让他觉得放松,做的时候百分投入,完事了也不会腻着他,纠缠于那些微妙枯燥的问题,诸如“你爱我吗”、“我是不是你心目中一直想要的那个人”或者“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完没了。

想那些年,云雨初涉,着实疯狂了一阵,爱不爱的话往往不过脑子脱口而出,后来渐渐说得少了,那人却揪着他不放,像是一定要听了才安心。等他敷衍过去,她又说,男人的话在床上哪能当真。从此以后,他便很少说,甜言蜜语仿佛成了禁忌。那人又道,你爱的不是我,只想随便找个女人上床罢了。他听到这样的话内心一阵惊悸,似乎也有些糊涂。

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眼里有泪,迷迷蒙蒙看着他说:“陆程禹,我和你在一起真的很累,没有一点安全感你知不知道……”

他才从发泄荷尔蒙的余韵里回过神,骤然就起了脾气,冷冷的看着她:“去他妈的安全感,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这三个字。”

她显然被吓着了,立时噤声,坐在床沿上,默默地哭。

他那时一穷二白,穷酸小子,亲人突然间病故,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多打一份工筹齐来年的学费,未来迷茫毫无定数,自己也未曾知道,要去哪里找所谓的“安全感”。他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稍稍平复了情绪,心下又开始懊恼,终是先低了头,走过去摸着她的头发,好言劝慰。

后来的相处,争执越来越多,除了上床就只剩争吵,双方都疲惫不堪,再见面也没了其他言语,□□变成一种负担,直到有一天,她说,分手吧,我们不合适。

陆程禹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见涂苒端了杯牛奶递到跟前,他摇头,冲她拍了拍自己膝盖。涂苒走过来坐在他腿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稍稍阖上眼。

额角碰到他略微泛青的下颌,她不由仰脸亲了一下。

随后他也稍稍低下头,自然而然的同她接吻,整个过程若即若离,她悄然抬眼,发现他正欣赏着天边隐隐绰绰的阳光。

阳光映着他的眸子,使它们看起来清澈又柔和。

两人在度假村待了不到两日,周六下午就开车往家里赶。

回程的时候,陆程禹让涂苒开车。她一年前就拿了驾照,但是没怎么摸车,一时忘了哪是离合哪是油门,幸而一路偏僻,很少有车辆往来,歪歪扭扭的开出几步渐渐上了手。松了离合,添了油门,撵上前面的大卡车,卡车上满满堆着钢管,管子很长,一端斜在车厢外,随着车轮的前进起伏晃动。

陆程禹让她超车过去,她反应慢了半拍,快到跟前才开始抡盘子,力气又小,那些参差不齐的光管几乎从窗前一擦而过。涂苒暗地里吁了口气,偷眼看副驾上的人,陆程禹拽着安全扶手说:“靠边停车。”

车停下,他下去坐到后座,说,“原想让你开车上班,谁知道放出去又多了一个马路杀手,过几天我给你找个驾校的熟人,你去练两个月再说。”

涂苒高兴道:“我就知道你会让我开,老公,你对我还是挺好的。”

陆程禹说:“我上班近,要不哪轮得上你。先别乐,练好了在我这儿考核过关才能上路。”

到家以后果然就帮她联系了驾校,离家也不远。

天气慢慢热起来,但是新车是动力,涂苒没事就顶着大太阳跑过去用驾校的车溜几圈。

过了几天,车队里收了批新学员,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十来个,在那群人里,她看见了李初夏。

李初夏模样斯文话不多,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有两三个男的想上来搭讪,也被她草草打发了,其他时候就是在一旁排队等着练习倒桩。

涂苒跟着驾校里的熟人在大马路上开了一圈回来,就被教新学员的老张给叫住。老张六十多岁年纪,当兵的出生,北方人脾性,大大咧咧,话多能掰,平时端了张笑呵呵的脸,急燥起来即刻变了色,顶喜欢找涂苒拉家常。这会儿他让学员轮番上去倒桩,自己在树荫底下偷懒,脚跟前放了杯浓茶,看着涂苒只招手:“小涂,过来过来,上回那故事还没给你讲完咧。”

老张说来说去扯的都是他以前当兵时的闲事,涂苒正是听得津津有味,却见他看着那辆学员车咋呼道:“这谁呀,我在旁边看着呢,倒了几次都没进去,不行就下来,旁边还有人等着呢。”

那车停下,李初夏开了门从里面出来,白净的脸微微泛红,站在那里不做声,或者是不屑多说。

涂苒往里一瞧,好家伙,车子后座上挤了三个大块头,前面副驾上歪着一个胖子,想是天热车里又开了冷气,那几个学员不想待外面,都往车里躲,这叫人刚学车的小姑娘怎么抡得动方向盘?

涂苒笑道:“张师傅,你们这儿学员车的条件真好,还开着空调,大伙儿都想凉快凉快。”

老张会意过来,大声说:“车里除了驾驶位,其他位上的都给我下来,我还在太阳底下呆着呢,你们倒是舒服。”又指了指李初夏,“你再去试试。”

李初夏又试了一次,果然没出纰漏。她下了车,对涂苒笑笑,往她身旁站近了些。

涂苒冲她点点头:“来学车啊?”

“嗯,学车。”

“上次我朋友的孩子生病住院,劳你费心了。”

“没什么,份内之事。”

一时都没了言语。

两人站在一起有些尴尬,李初夏文静气质里透着清高,不像喜欢接茬的样子,涂苒搜肠挂肚了半天,想来想去唯一的谈资便是她们共同认得的那个人,而这个人,也许正是导致眼下微妙气氛的原因。

涂苒站了一会儿,和老张闲聊几句之后,推说要去买点东西,就先走了。

她的确是要去买东西,因为陆程禹事先打过招呼,说晚上要带朋友回家吃饭,朋友不多,只一位。她盘算着四菜一汤差不多够,就先到菜市场买了蔬菜和肉,捞了条活鱼,又去超市拎了啤酒饮料,大包小包的拿回家,忙活了两小时,饭菜摆桌上,陆程禹先到家,不多时客人也来了。

这人她见过,婚礼上的伴郎,瘦高个子,戴着眼镜,未语先笑,给人感觉有些自来熟。这会儿才见了她,便笑着招呼:“嫂夫人,我来蹭饭了。”

涂苒知他比自己大了几岁,却一口一个“嫂夫人”未免有些别扭,就说:“还是叫我涂苒好了。”

那人忙说:“知道知道,”又看桌上的菜式,称赞,“哎呦,嫂夫人好手艺。”

涂苒见他还是这样客套,也笑道:“雷先生,请入席,上座。”

陆程禹却消受不了:“你们俩这样还想让人吃下饭么,”不得已再次介绍,“涂苒,雷远,早见过了?又不是没名字。”

寒暄几句,两男人要喝酒,涂苒去厨房里寻瓶启子,忽然间一个名字就跳入耳中,涂苒心想,今天和这个人还真是有缘。

雷远在那边向陆程禹道:“知道么?李初夏才打电话给我诉苦,最近被她爹娘逼着赶场相亲,和我一样都是命苦的人。”他声音不大,勉强能听清。

陆程禹像是“嗯”了一声,又说:“你不是还等着关颖吗?”

“关颖不回来,我倒是不急,但是我娘老子在家急得跳脚,一会儿还给我安排了个午夜场。”他的声音又放低了点,“听李初夏的意思她最近相上个合适的,就等见家长了。”

陆程禹又“嗯”了一声,见雷远瞧着他等下文,便道:“听说了,她前几天给我发过短信。”

雷远低低叹道:“你俩这什么意思啊?”

陆程禹没说话,半响,却对着厨房里的人问了句:“瓶启子还没找着么?”

吃饭的时候再没提那人,雷远因为约了相亲对象,没多久就匆忙告辞,先谢过涂苒,临走又对陆程禹说:“下楼抽根烟?”

两人一同下去,雷远这才开口:“以前翻《红楼梦》,最烦那姓林的姑娘,觉得就她事儿多,后来才知道,女人若没个真心对你,也没那兴趣在你跟前耍小性儿。你说是吧?要是身边的女人都跟宝姐姐那样现实冷清精明算计,多没意思。我是混得越久,越觉得林妹妹难能可贵。”

陆程禹点了烟,一口也没吸,弹了弹烟灰道:“那书我没看过,”又说,“你离婚官司打多了。”

雷远笑笑:“要是没孩子,那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弥天记农家娘子美又娇命之奇书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女配她天生好命她的4.3亿年至高降临重生之为妇不仁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
相关阅读
[美娱+复联]好莱坞泡沫纨绔离婚以后邪尊女帝:太傅有病我有药女帝[综漫]安南风知我意那就这样吧[HP]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