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牵着手,走出学校大门。
此时已接近黄昏,风雪过后,竟然有晕红的夕照从天边笼罩下来。
更映衬得白雪皑皑。
正是寒假,学校很安静,也没什么人进出。
但两人走到车子旁,于秦朗突然侧过头去。
姜言澜下意识望向他,立刻也反应过来,然后大步走向一旁的车子。
车子停在不远处,姜言澜走过去,径直敲了敲车窗。
片刻,那窗子才被放下。
姜言澜扫一眼里面的人,道:“拿出来。”
里面没有回应。
姜言澜也不强迫,淡淡道:“不交出来也没关系,这东西如果明天出现在报纸上,我想各位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车里三个人,都不敢吭声。
姜言澜也不看他们,声音冷了一层,道:“告诉你们老板,这是最后一次。”
他之前处理于秦朗的绯闻,并没有大动手脚。
因为于秦朗一直在医院,被保护得很好。
既然没被打扰,他也就不在意。
但现在居然跟踪他们,他哪里还可能够容忍。
刚刚那两句话,不是威胁,而是他懒得跟他们计较,直接把话挑明。
回到车里,于秦朗已经自发坐到副驾驶座。
姜言澜眼眸幽深,看他片刻,唇角不自觉掀了掀,启动车子。
半路上,姜言澜忽然伸出一只手,牵住于秦朗的,轻声道:“跟我回家,好不好?”
于秦朗想了想,道:“好。”
今天也算是他出院的日子,去姜家拜会一趟也是应该的。
年底姜家总是热闹,不过姜言澜提前打了电话。
下午姜家便谢绝访客。
瞧见两人牵着手出现时,姜家人都没有太大反应。
当然,他们对于秦朗还是很欢迎的,脸上都带了温和的笑意。
那笑并不让于秦朗觉得别扭和难受。
大约姜家人最擅长的便是如此得体地与人相处。
姜母看着他,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眼里似乎带了一丝欣喜。
于秦朗瞧在眼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能回她一个笑。
吃过晚饭,姜言澜带于秦朗回房休息。
直到两人单独相处,于秦朗才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
他跟姜言澜结婚又离婚,转眼已经过去两、三年。
这中间多少分合和误会。
又碾转了多少事。
当初他们结婚,搬回老宅,住的便是姜言澜的房间。
这次姜言澜也没问于秦朗意见,直接带他走到房门口。
于秦朗犹豫了下,道:“我还是住客房吧。”
即使两人决定重新开始,很多事于秦朗也不愿意马上去回忆和面对。
姜言澜拉住他,哑声道:“今天我睡客房。”
于秦朗诧异地看他一眼。
姜言澜却不再说话,只是牵住他,推开门往里走。
从两人出学校,姜言澜就一直握着他的手,连刚刚的晚餐都没放开他。
于秦朗原本见他用左手吃饭,觉得十分尴尬,但姜家人都很镇定,于秦朗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姜言澜拉住于秦朗,坐到一旁的沙发里。
两人都不说话,竟然有种痴傻相对的错觉。
最后还是于秦朗轻咳一声,打破沉默:“……明天我想回苏黎世。”
姜言澜抬头看他。
于秦朗解释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应该回去看看。”
虽然也不是不能留在姜家,但现在到底有些不妥。
刚刚和姜家人相处,虽然他们如同往昔,就当他还是当初跟姜言澜结婚时的样子。
但他总有些尴尬。
而且春节这么重要的节日,他当然想陪父母一起过。
虽然姜母说可以接于父于母过来,于秦朗却不愿意父母舟车劳顿。
姜言澜听他说完,只顿了一下,便淡淡嗯了一声。
于秦朗笑了笑,大约姜言澜懂他的心情。
但接着,姜言澜又加了一句:“我陪你一起。”
于秦朗讶异了片刻,很快释怀。
他跟姜言澜才刚刚互相敞开胸怀,所有误会才被解释清楚。
这一切都仿佛劫后余生。
但陆清离的事,仍然影响着姜言澜。
如果他就这么扔下姜言澜回苏黎世,肯定会让姜言澜感到不安。
虽然姜言澜面上始终是一派平静。
于秦朗没有犹豫,笑着点头,道:“好。”
似乎自从姜言澜跟于秦朗说出真相,两人互通心意后,于秦朗就一直这样纵容着姜言澜。
只要是姜言澜提的要求,于秦朗都只有一个好字。
姜言澜也发现了,抿了抿唇角,一言不发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眼里带着疑惑,无声地询问他怎么了。
姜言澜看他片刻,最后轻轻摇了摇头。
于秦朗笑了下,也不追究。
即使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起,他也觉得很满足。
这十多年,他曾经走到姜言澜身边,但那只是海市蜃楼,于是他离开了。
现在,他回来,终于走进姜言澜的心。
姜言澜仿佛感受到他心绪,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目光一直落在于秦朗脸上,温和内敛,却又炙热绵长,几乎要将于秦朗吞噬。
突然想到什么,于秦朗轻声道:“我想喝点果汁。”
姜言澜不舍得放开他,但他的要求,姜言澜又怎么会拒绝。
他静了静,道:“现在是晚上,喝牛奶,好不好?”
于秦朗笑着点点头。
姜言澜站起来,去楼下给他热牛奶。
默默望着他出去后,于秦朗起身,走到床边。
姜母告诉他,姜言澜把帕子放在床头柜里。
他打开抽屉,手帕果然在。
于秦朗一时间忘了呼吸。
他慢慢伸出手,去抚触那块帕子。
可是指尖刚刚碰到帕角,他身形不由得一滞。
若不是姜母带着这块手帕,他也无法彻底确定姜言澜的心意。
于秦朗此刻看着,只觉得情怯,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得厉害。
最后他唇角抿成一个弧度,轻轻拿起来。
帕子颜色旧了,但看得出被珍藏得很好,连褶皱都没有。
于秦朗指腹慢慢抚过帕角上,绣着他名字的地方。
那线头都快被磨损,大约时常被人摩挲。
于秦朗心底不觉一颤。
他低头久久凝视着,忘了姜言澜也许很快会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言澜已经端着牛奶进来。
看到于秦朗站在床头,手里拿着那块帕子。
于秦朗的头低垂着,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姜言澜没有出声,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对方。
等于秦朗回过神,那杯热牛奶已经变温。
他一转头,瞧见姜言澜目光深邃,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于秦朗起初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安静而坦然地回视他。
姜言澜敛了视线,缓缓朝他走近。
他停在于秦朗跟前,把杯子递都于秦朗唇边,柔声道:“温度刚好,快喝了。”
于秦朗点点头,若无其事地放下帕子,然后关上抽屉。
在姜言澜的注视下,他一口一口,将牛奶喝下。
最后他朝姜言澜眨眨眼,道:“好了。”
姜言澜眼神变得更加幽暗。
他低低嗯了一声,把杯子搁到床头柜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盯住于秦朗。
于秦朗不确定他在想些什么。
毕竟这块手帕,姜言澜从来没有提起过。
如今被他发现,也不知道姜言澜是什么感觉。
他顿了顿,笑问道:“怎么了?”
姜言澜目光从他眼睛,移到他鼻尖,再移到他嘴唇。
他眼眸沉得不见底,似乎在犹豫,然后听他压着声音道:“我……能不能亲亲你?”
于秦朗一怔。
不知怎么,心下砰然就动了动。
他这才发现,姜言澜好像在极力克制着,那眼神灼热又隐忍。
就好像青春年少时,面对恋人,大胆却又羞怯。
于秦朗忍不住笑起来,他微微点头:“当然可以。”
下一秒,姜言澜的吻便落下来,印在他唇角。
于秦朗眉眼都带着笑,主动偏了偏头,和他双唇相贴。
姜言澜仿佛再也控制不住,深深地吻他,勾住他舌头,与他相濡。
他紧紧搂住于秦朗,像要将人嵌进身体里。
于秦朗闭上眼睛,双手环住他脖颈。
两人都是情不自禁,这个吻来得含蓄又热烈。
一开始,姜言澜像怕吓到他,动作都很轻柔。
但他们毕竟熟悉彼此的身体和反应,渐渐就情动起来。
只是这一次,他们都有些羞赧,就像初尝恋爱的少年人,彼此试探、靠近和安抚。
很久后,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姜言澜抵住于秦朗额头,低低地喘息。
于秦朗也在喘气。
他闭着眼睛,唇角不自觉露出笑来。
好像这么多年,第一次知道心意互通后的吻,是这样温馨和让人心动。
从前和姜言澜也有过很温暖的时候,但他的心始终被吊着,无法确定姜言澜的心。
刚刚这个吻,却让他体会到,原来两个人在一起,还可以如此美好。
姜言澜还紧紧拥着他。
于秦朗也环着他脖颈没退开。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谁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偶尔对望,眼里都藏着笑意。
不知不觉已经到深夜,两人却都没有分开的意思。
但这样下去,很快就天亮了。
于秦朗几次张了张口,终究不好说什么。
最后姜言澜总算意识到这个问题,亲了亲他眉角,柔声道:“是不是困了,睡吧。”
于秦朗应了好,去浴室洗澡。
他出来时,姜言澜竟然还在。
于秦朗不确定地看他。
姜言澜走到他身边,替他擦拭头发,道:“我等你睡着再走。”
于秦朗没有意见,笑了笑。
他没有开口留姜言澜,姜言澜好像也不在意。
等他沉沉睡去,姜言澜给他调好空调温度,替他盖好被子,才轻轻出了房间。
第二天于秦朗向姜家人说起他想回苏黎世陪父母过年的事。
姜父姜母自然是答应的。
他们甚至安排了私人飞机,送两人过去。
于秦朗给父母打了个电话,告知自己回家的事。
挂断之前,他对于母道:“母亲……有个人会跟我一起……”
于母语气平常,道:“那就一起吧。”
于秦朗迟疑道:“这个人……是姜言澜。”
于母仍旧平静地道:“我猜到了。”
其实于秦朗有些忐忑,前不久他还用退出娱乐圈的方式,让自己永远离开姜言澜。
但现在,他却要带姜言澜回家过年。
不过幸好,于母仿佛都了然,并没有多说。
他们坐上去苏黎世的飞机,却不知道江市的八卦报纸上,刊登出了他们在学校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