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穿过狭长的巷子,月光落在屋顶,没能洒在眼前,头顶正是星光点点,透了些许光亮进来,四周静悄悄的,她的步子又轻又快,很快就走到转角处,却蓦地被站在那儿的人影一惊。
高高大大的身影靠在墙壁上,手指间夹着一截香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杜若险些叫出声,借着那火光隐约看到人脸才缓了口气,“小枫?”
杜晓枫这才注意到有人来,马上掐掉烟头,笑起来,“姐,你可算回来了。”
“你吓我一跳,这么晚站楼下干嘛呢?”杜若拍了拍胸口,跟着杜晓枫上楼。
“下来接你啊,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孩子当然要注意些。”
杜若心头一暖,“你现在还不回学校,宿舍该关门了吧?”
“妈一直闹着要等你,好不容易她睡着,就这个点了,我今天睡沙发好了。”
杜若默了默,才问:“小枫,你什么时候学着抽烟了?”
杜晓枫也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就是抽着好玩,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抽了。”
杜晓枫拿钥匙开门,杜若低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秦月玲正睡得沉,杜若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被褥给杜晓枫,随便洗个脸就准备睡觉了。
只是怎么睡都睡不着。
大概是因为故人重逢吧。
秦月玲就睡在身边,她不敢太频繁的翻身,睁着眼看了许久的天花板才拿起手机,把屏幕调到最暗,打开搜索引擎。
宋家的千金。
能找到的资料不多,不过还是给她翻到一个微博小号,用爆料的口气说某何姓接班人即将牵手宋氏掌上明珠,郎情妾意还是强强联合?下面配了一张拼图,左边正是何衾生,右边是个正值妙龄的年轻姑娘。这条信息注意到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条留言,其中一个回复:宋如若?
杜若再用这三个字查,才找到更多信息,意料中的家大业大,美国名校毕业,比她小了整整七岁,现在正是她当年刚刚遇到何衾生的年纪。
叫如若,还真是讽刺。
难怪都这些年了,何衾生还是能把“若若”那两个字喊得那么好听。
杜若把那女孩儿的照片点开,明眸皓齿,长得甜美极了。
她本来只是想就看一眼,看一眼何衾生最后会娶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这一看,却是入了神,直到手机铃声猛然想起,她才突然回过神来,连忙按了接听键。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没说话,那边也沉默着,但她猜得到是谁。
何衾生从前就经常这个样子。
他不容置喙地一定要分手,她苦苦哀求,一个又一个电话地打过去,他不接,又会在她快要死心的时候打电话回来,只是一句话都不说,所以她总认为他们之间还有余地,总觉得他说的“不爱”一定是骗她的,否则他又来找她做什么呢?但一次次地分开,一次次地和好,直到最后她决意回国的时候,换成他一个又一个的电话打过来,她再也没接过了。
电话里安静得只有电波流动的声音,杜若拿着手机,双眼一阵一阵地发疼,最终还是掐了线,关机。
秦月玲似乎察觉到她的异动,朝她翻了个身,替她掖好被子,把她揽在怀里,嘴里还迷迷糊糊地说:“若若别难过,有妈在啊。”
和她刚回国那会儿说的话一模一样。
杜若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唰地流了下来。
***
charlotte挑起的争端让公司热闹了几天,好在众人的议论点不在和她发生争吵的杜若身上,而是公司的新老板身上,连各个工作群里都在毫不忌讳地讨论新老板多么风度翩翩,多么温文尔雅,生起气来又是多么电力十足。
也不知道那天是谁那么有闲又有胆,居然还偷拍了一张何衾生的照片,正是他走到charlotte跟前,嘴角含笑,眼神冷锐的模样,阳光从他身前透过来,洒在他的侧脸,很温暖的光线,却有一股违和的冰冷感,更让少女们纷纷尖叫。
于是最近公司的女员工们都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上班有动力了,工作有劲头了,连打扮都连升好几个档次。
杜若见自己没被推到风浪口,顿时松了口气,虽然charlotte当时说了她和姓何的交往,但天下姓何的人那么多,也没人会想到那么巧,就是后来出现的何衾生吧,所有人都认为是charlotte不顾形象在办公室破口大骂惹火了新老板。
但是charlotte被辞退,公司会法语的人本来就不多,又没那么快招到合适的新人,杜若的工作量瞬时翻了一番。不过这几天让杜若烦恼的不是工作上的事,而是……
“杜小姐,您的花。”办公室门口,鲜花店的小哥又在敲门。
办公室的眼神瞬间齐刷刷到了杜若身上。
杜若扶额。
“哎呀似乎那个charlotte一走,杜若你的桃花运都好了起来啊!”alice打趣道,“我数数这第几天了……第七天了吧?”
每天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真是羡煞旁人啊。
只有杜若本人知道这花收得多么无奈。
她签完字,接过花,翻过花里的卡片,果然又是一个“乔”字。
她认识的姓乔的人真的不多,除了乔以漠就是乔靳南了。乔以漠才半人高的小不点呢,自然不会是他,可是乔靳南……
她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他为什么要给她送花,还是玫瑰花……
“诶,明天如果再有花的话,你就帮我放前台好吧?”杜若喊住转身要走的小哥,虽然公司从前做外贸为主,氛围比较活跃,但每天收花,影响还是不太好。
小哥笑容灿烂极了,“行行行,可以的。”
杜若抱着花,看着同事们别有深意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到座位。她放好花,拿出手机,翻到乔靳南的手机号,盯了半天。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拨出去。
第二天杜若下班的时候路过前台,特地看了一眼,并没摆着花,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急匆匆给乔靳南打电话,说不定是哪个姓乔的人送花送错了呢……
杜若没有再多想就直接回家了,结果秦月玲吃完饭就拍了拍脑袋,“对了,今天有人送个包裹过来。”
“我的吗?”杜若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想着,最近似乎没有网购什么东西啊?
“对啊,说是你的。”秦月玲说着就把包裹拿出来,递给杜若。
杜若找了剪刀拆开,竟然是个手提,某大牌。
她前后找了一下,有张卡片,又是一个“乔”字。
“怎么啊?这包挺好看的啊,怎么皱个眉头?”秦月玲点了一下她的脑袋,笑眯眯就往厨房去了,“不是说现在网购不喜欢都可以退货的?别不开心啊。”
杜若只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靳南这是什么意思?
她回想了一下那天她在车上说的那番话,确实是是肺腑之言,吃过何衾生那个亏,她对自己的人生定位清晰又明确,不会再考虑不是一个社会层次的人,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自己想接近他,图钱图权或者图人,她就是个普通人,想过普通日子。
难道是她说得太过,反而刺到他的自尊心了?
杜若想了想,也不像啊……
那天她说完,他非常平静地“哦”了一声,看不出来有哪里不开心的。
杜若将包收起来,决定静观其变。
结果接下来的几天,她陆续收到了衣服、鞋子、首饰,各种各样每天还不重复,最后让杜若绷不住的是收到的那块手表,连秦月玲都看出来价值不菲,问了好几次到底是谁送的,还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家里虽然比不上从前了,但她并不怕清贫,暗示杜若不要走歪路。
杜若简直欲哭无泪,几番犹豫,还是打了乔靳南的电话。
一连几通那边都没接,杜若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气性也上来了,电话乍一接通,气急败坏就问了一句:“乔先生,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