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见岳母流泪,急忙跪下道:“岳母息怒,我娘她守寡多年,性子急些,也是有的,今日,想必是她着实急了些,故此。”还没等他话说完,蒋母一掌拍在桌子上:“好女婿,若是别的事倒也罢了,淑真肚里的,可是你的孩子,她的孙子,连孙子都下的手来打,我…”说到这,蒋母想起那滩血迹,鼻涕眼泪一起落了下来。
大成见岳母哭的苦痛,自己也着实不好受,算上珊瑚,他做亲前后也有三年,好不容易听到喜信,谁知又流掉了,若是淑真自己大意,也好有的说,却是自己亲娘,赌一口气,打落下去的,一头是娘,一头是妻子,大成长叹一声,起身对蒋母说:“岳母,事已至此,说谁是谁非,又有何用,还是我去找我娘要些银钱,好好给淑真将息身子。”说着就要出去,蒋母见了他恁般,气得手直抖:“早知道是这等人家,我女儿在家臭了烂了,也不要嫁到你家来。”
淑真在床上听了半响,见大成没有一句说婆婆的不是,心里只是如夏天放冰的冰窖一般,再无半点热气,蒋母虽然骂,大成还是抬脚走了出去。蒋母想起女儿,又擦泪来到淑真床头:“儿,这等人家,娘真是猪油蒙了心,才把你嫁来。”淑真凄凉一笑,对蒋母道:“娘,说这话却没意思了,只是娘,照这个光景,我这身子,在这也将息不好,还不如回家住几日,娘你看呢?”
蒋母愣了下,这却是没想过的,她咳嗽一声,看向淑真:“这样,不合礼吧。”淑真满眼是泪:“娘,我都这样了,还管什么礼不礼的,难道要他家磨折死了才成。”蒋母素来疼爱女儿,匆忙把她嫁出,也埋怨了蒋父几句,听见女儿这样说,点头道:“也好,你归宁几日,散散也好。”淑真这才有丝笑模样,蒋母又想起那流掉的孩子,又开始哀叹起来。
安母见自己闯下恁般的大祸,心里也有些着急,只是自己始终是婆婆,老着脸皮,把看热闹的邻里都轰出去,自己关了大门,一个人坐在房里想对策,过了半日,听见大成回来,忙趴到窗前去听,只听得大成进了房,随后臧姑和二成双双回家,也没来辞一辞她,她扭身坐到凳上,暗生闷气,这臧姑自分了家,更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还有二成,要早知道是这样一人,当日生下来就该把他掐死,还在自己嘀咕,叹自己命不好,大成虽孝顺,儿媳却是个不听自己话的,还不如珊瑚,虽然笨是笨了点,却任自己打骂,自己的话,听在她耳里,如圣旨一般,哪像这个淑真,娇滴滴的样子不说,还勾的大成敢忤逆自己,幸好大成去做馆,离的远了,又觉得自己这个娘好,要不自己的日子,可着实难过。
正在安母叹气不止,摇头流泪的时候,大成推开门进来,见自己的娘流泪,大成想到,娘也是人,哪有不疼自己孙子的,定是误伤,想到这,上前对安母说:“娘,今日这事。”话还没说完,安母就冷哼道:“想是你自己媳妇,来叫你骂为娘的,儿,你却要想想,娘不是那般不通情理的人,她若怀的,真是我安家的种,娘又怎么下得了手。”说着安母同袖子擦一擦泪:“娘这一片苦心。”
大成听娘说话蹊跷,忙坐近些:“娘,难道是淑真有甚不是?”安母张了口,不知道从何说起,那话却只是别人议论的,再者牵扯的又是自己的干儿子,难道这顶绿帽,自己儿子却是戴的实了,见娘张口不言,大成忙道:“娘,难道是林三郎?”安母沉吟了下,见儿子想的和自己一样,对儿子说:“这话,却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拿话去问你媳妇,谁知淑真反说那是我的干儿子,儿,你说,娘守寡那么多年,这话,不是打娘的脸吗?娘一时气急,才打了她几下,谁知她自己身子弱,孩子就流了,娘怎么舍得把自己孙子打落。”
说着安母就哭了起来,大成忙安慰几句,正在安慰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冷笑声:“好,既然你安家不把我女儿当人看,这就去告官,和离了去。”说着就有人进来,原来蒋母见大成去了这样一些时,见淑真睡了,却要和大成商量,淑真归宁一事,出来寻他,谁知在院内就听见他们母子的话,见安母还在指淑真不贞,气得发昏,稍定一定,见大成还在安慰,更怒,还没进门就说了。
大成见岳母进了门,忙起身道:“岳母,这也只是流言。”蒋母一口啐到他脸上:“呸,没见过你这样的人。”说着转身面对安母:“既知道是流言,当时就该骂回去才是,就算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不知疼热,等你老了,却也要她养老送终,哪能把别家掌上珠,当作泥一样踩。”骂完安母,蒋母面带寒霜的对大成说:“方才我问过淑真,上两月你回来时,都是她月信方完,才和你行的房,算算日子,这孩子不是你的是谁的?”
见淑真把房中秘事告诉岳母,大成面红耳赤,安母听了,也怪自己误听人言,红着脸上前说:“亲家,淑真却怎么没对我说。”蒋母又呸了上去:“就你这个样子,有话也不敢和你说。”安母低头不语。
大成忙安抚岳母道:“岳母,这事却是我娘的不是,小婿给你赔礼。”说着就慌的跪下,给蒋母磕了三个头。蒋母说的和离,本也只是气话,见大成下跪,长叹一声,把他拉起来:“事已至此,懊恼也没别的法子了,只是淑真说,亲家年纪大了,我家那里也是一大摊子事,我也没空在这里照顾她,要不,淑真就和我回去住几天。”
大成细想,自己的娘,万一手脚重了,又对淑真不利,主意打定,刚要说话,就听见安母笑道:“亲家,也没有出了阁的女儿回娘家住着的道理。”蒋母冷笑:“你家要是有使唤的,我也不需如此。”大成忙道:“岳母,这样处置也好,淑真归宁几日,就有劳岳母了。”
蒋母看向大成:“别说的好听,拿来?”大成奇怪:“是甚?”蒋母笑道:“好女婿,这淑真将息,难道你就不出银子了?”大成脸红,看向安母,安母听见淑真要回娘家将息身子,虽反对几句,却也落的轻松,谁知转眼就听到要出银子,这心疼的,却终是自己的儿媳,磨磨蹭蹭,拿出一包碎银子,蒋母拿在手里,掂了两掂:“这不过一两银子,今日的诊金加上药钱,却也不少。”
安母听见嫌钱少,嘴里嘀咕道:“庄户人家,一年花个三数两银子,都顶天了,将息个身子,一两还不够?”蒋母气的发昏,原来这安母不仅狠,还吝啬的很,定定神才道:“亲家,你说的那三数两,不过是没事时候的零花,这淑真要将息,请医抓药,样样要钱,难道回去几日,还要我家出钱不成?”
大成拉拉娘的袖子,喃喃的说:“娘,过年时候,我不是交了给你五两银子。”蒋母听见这话,更是生气,往地上吐口吐沫:“怪道嫌我女儿不好,要打,原来是去做了馆,有了银子,想另娶好的,就磨折我家女儿。”
听见蒋母这样说,大成忙又告饶,争了半日,安母终又拿出二两银子,蒋母叹气,这些银子,虽不甚多,调理身子却也够了,磨了这半日,却早已天亮,大成收拾早饭吃了,又去和淑真说几句知心话,淑真此时听了母亲说的,对大成已是心灰意冷,先时和林三郎偷情,还有点愧疚,经过此事,看大成越看越生厌,说不上几句,就闭目养神,大成见她困倦,退了出来,辞了岳母和母亲,自去坐馆,这里蒋母收拾了东西,雇了辆车,带着女儿回家。
大成过的几日,挂心淑真在蒋家可好,幸好蒋家离自己坐馆之处,也不甚远,这日把学生早早放了,也没吃饭,就急急往蒋家来。
走到镇上的观音庙,大成不由驻足,当日淑真要进去求子,自己不愿,谁知好容易怀了,又小产了,难道真是有甚说法,正在思量,两个富家打扮的女娘在几个尼姑的簇拥下出来,大成秉着非礼勿视,忙让到一边,却是她们说话时,声音有些熟,不由举目一看,恰好和一对眸子碰个正着,原来是珊瑚,大成忙低头走了。
珊瑚微愣一愣,陈大嫂却是来观音庙还求子的愿的,和妙音别了,见珊瑚在看什么,忙拉了她的手,笑问道:“小姑,在看什么?”珊瑚回头笑道:“没甚,大嫂,我们上车吧。”姑嫂两人就在丫鬟搀扶下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