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长治心脏病再次复发,连夜入院。
程澈开着用白菜价的字买来的小□□全力飙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门里门外全都乱作一片。
欧长治的秘书见程澈行色匆匆的一路跑来,连忙迎上前去,“少夫人您来了……”
她自从接到电话后,片刻不敢耽搁,马不停蹄赶来。就连脚上还穿着拖鞋也没有发现,抓着秘书的胳膊大口喘着气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刚刚进急救室,老夫人回日本探亲了,没敢告诉她。首长带着夫人出国访问,只好通知少夫人来,锦天呢?”
“他到美国去出差了。”
怎么偏偏在她最需要有他在身边的时候,他却碰巧带着李子川到美国去落实筹建分公司的事了?!好端端的做什么跨国生意,就算他能十万火急的飞回来,中间这段漫长的等待要她一个人怎么熬过去!
程澈守在手术室外面坐立难安,急得团团转。后半夜里凉,秘书让警卫员给程澈拿了条毯子,递过去时才发现她浑身都颤抖着,赶忙给她宽心,“少夫人您放心,里面有最先进的设备,技术最硬的医生,首长一定会没事的。”
她裹着毯子靠在墙上,身体还是有些颤抖,空白的大脑终于做出一个自认为是对的决定,“手机。”
秘书闻言立马递了电话过来,程澈浑身颤栗着按了几次号码都按不对,“麻烦您,帮我按欧……锦天的号码……”
电话通着,但是没人接,这个时候可能是在开会或者是在工厂里参观。她握着电话茫然地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可是抢救室里面的灯还亮着!
手术室晃来晃去的人影让她眼花缭乱,“让他们安静一点。”
秘书赶忙发出号召,“大家先坐下,让少夫人静一静……”
握在手里的电话响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电话一接通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滚滚滑落。原本想要告诉欧锦天的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咬着手指尽量不哭出声来。
“程澈?”电话那头的欧锦天带着询问似的叫了一句,隐隐听见抽鼻子的声音,打开车门下车,阔步走进机场。
“你哭了?”
程澈还是不敢出声,她只要一开口,绝对会嚎啕大哭的,绝对会吓到欧锦天的。他已经够操心了,她不想再让他担心。
“你别哭啊。”
欧锦天穿过拥挤的人群,撞到迎面而来的人也顾不得说上一声抱歉,恨不得一眨眼就回到她身边。
是他考虑不周,不该把这件事交给程澈来全权处理。她连吃个泡面是吃香菇炖鸡还是老坛酸菜都决定不了,关键时刻怎么让她往手术单上签字!
“不许哭。”
明明想要安慰她却不知怎么开口,这个时候倒是有些羡慕李子川了……是他的话会怎么说呢?
“老婆,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把秘书的手机给捏碎了,却还是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这么一直哭下去的话,他会不会担心?
他是那么相信自己,所以才会把最亲的人托付给自己。
“爷爷他……”好不容易说出几个字,眼泪就又滑落下来。
“爷爷他会没事的。你要相信手术室里面的人,不管是躺在床上的,还是站在地上的,他们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icu病房里,顾倾国趴在门上小心翼翼的侦查外面的情况。刚是探出头去,就看见走廊里惨白的灯光下那个小小的身影。混迹在人群中分外单薄、裹在一块毛毯里的那个人,仿佛已经脆弱到不堪一击,随时都会崩溃。
顾倾国不敢再看下去,走到床边带着怨气控诉,“首长,您这不是让我为难么?”
欧长治不为所动,继续在床上做挺尸状。
顾倾国叹了口气,又说,“首长,你已经让我违反了一个作为医生的底线了。”
再想到欧锦天令人闻风丧胆的腹黑指数,顾倾国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顾倾国!”
“到!”顾倾国闻言,几乎是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摆出标准的军人站姿,笔挺挺的站直。
欧长治缓缓从床上坐起来,眯着眼睛说服教育,“不要忘了,你是医生的同时,也是个军人。”
刚一下地觉得脚心一阵冰凉,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缩着脚心走到顾倾国背后,语气缓和了几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
“而且……”欧长治得意一笑,一把手搭在顾倾国肩上,语气里透着狡黠,“从去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已经和我是一条战壕里的同志了。我的那个孙子你是知道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若是被他知道我们俩联手骗他的话……”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欧锦天的腹黑血统果然够纯正!
他知道他再次输给了欧长治。去年是输在欧长治那精湛的表演功力上,今年是输给欧长治那狡猾的心理战术。
欧长治做最后一击:“被锦天知道了,我是无所谓,我毕竟是他的亲爷爷啊,虎毒不食爷啊!可是倾国你就不一样了啊……”
光是想想,顾倾国就已经汗流浃背,汗毛集体竖起向欧锦天致敬。他忙转过身做投降状,“行行,我认输。您回床上躺着,我这就叫她进来……”
程澈硬着头皮跟着神情凝重的顾倾国医生走进icu病房,欧长治躺在床上继续做挺尸状。
氧气罩捂在脸上实在太难受了!手指上的夹子实在夹得太紧了!手指都要麻了!
欧长治咳嗽了几声,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守在他身旁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眼睛倒是红的像樱桃的程澈。
他忍着笑意,气息游移地开口,“小澈……”带着氧气罩说话实在难受,他正要伸手摘,程澈赶忙阻止他,又见他似乎真的很难受,询问似的问一旁的顾倾国,“顾医生……”
顾倾国实在不忍心去看被欧长治精湛的演技骗的团团转的傻姑娘,把脸别在一旁。飞速想着该怎么脱身时,听见程澈那饱含忧虑的声音,默认的点点头。
“小澈啊……”欧长治刚一开口,程澈的眼里哗啦啦就下来了,扑到他那只夹满了夹子的手上,失声痛哭,“爷爷,你不要担心,有我陪着你……”
程澈扑得太猛,疼得欧长治龇牙咧嘴,差点叫出来。但是为了百年大计他还是忍了,“爷爷这辈子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锦天……他父母走得早,去年总算结婚了……可是爷爷又贪心的想要看看,锦天的孩子……锦天和小澈的孩子……爷爷这个身体,怕是等不到了,要带着这个心愿入土了……”
程澈握着欧长治那只被她压得失去知觉的手,痛哭流涕,“不会的爷爷,你不会有事的……”
欧长治看着神经中枢已经完全瘫痪的程澈,决定直接下最后一剂猛药,“好孩子,我知道你孝顺,我也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让你做这件事来成全我最后的心愿……”他竭力酝酿出一脸悲痛,“爷爷实在太自私了!”
程澈已经完全陷入在欧长治交代临终遗言的模式里,无论他说什么都竭力满足,“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的……”
面对入戏至深的程澈,欧长治极为不放心的伸出他那只夹满夹子的手,颤颤巍巍拍了拍她的头,“好好,我们击掌为盟,若为此誓,我不得好死!”
***
欧锦天赶回来的时候,程澈趴在欧长治的床边睡着了。欧长治抬眼看见风尘仆仆的孙子,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从一旁的沙发上拿过一条毛毯,正要给程澈盖在身上,她就毫无征兆地尖叫一声,随即眼前一黑,鼻尖一阵温热。
从梦中惊醒的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一些什么,拉着欧长治的手急切地问,“爷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面容慈祥的长者看着她一副做了噩梦的神情,便已知晓她的噩梦怕是与自己有关,笑着摇头给她安心,又见欧锦天黑着一张脸,笑盈盈说,“但是锦天似乎哪里不舒服……”
顺着欧长治的目光望去,那个不顾一切赶回来的男人,此刻脸色苍白,神情憔悴,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溢出。
来不及说一声我回来了,便觉得眼前一片星光灿烂。
***
欧长治出院的时候,程澈特意去找顾倾国询问欧长治的状况。顾倾国说的没错,就算欧长治的身体里没有那颗随时都有可能罢工的引擎,纵使他真的能长命百岁,他所剩下的,也不够一个轮回的时间了。
欧锦天曾那么认真和她说过,去找些事情做,无论是上学还是去上班,女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
他是在为她着想吧,让她在欧长治百年之后,在他们离婚以后,不会像那些家庭主妇全职太太那般和社会脱节,无法适应社会。
真是谢谢,他的良苦用心。
关于欧长治托付给自己那个临终前的意愿,她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