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觉得紧紧拽着他衣领的手无力的垂落下去,低头一看才发现可能是因为受冻了或者是传染了他的低血糖,抱在怀里的女人已经歪着头昏了过去。
“陈雷,联系医院。”欧锦天说着,人已经抱着程澈朝胡同外阔步走去。
陈雷掐了烟,又看了看扶着门框怒火冲天气得直哆嗦的程老爷子,替大boss表示慰问,“外公,你要不要搭车一起去医院?”
程老爷子闻言更是怒火中烧,上下打量了一下气焰嚣张堪比拐带了他外孙女的小流氓的另一个小流氓,还未来得及义正词严拒绝,就听见那人冷冷说,“不去就算了。”
程老爷子看着陈雷头也不回的背影气得直哆嗦,一段忘年的大梁子就此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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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这一夜她睡得极为香甜,甚至完全不知道她因为寒冷外加低血糖昏倒而来医院后,这里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怎样兵荒马乱的场景。整个医院的领导和技术骨干统统列席,折腾了整整一夜。
苏映雪一见程澈醒了,慌忙笑着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循着苏映雪的视线看见旁边陪护床上和衣而睡的男人。
程澈扬扬头,示意苏映雪到外面的会客室说话。临出去前又扯过被子轻轻给欧锦天盖在身上,正要转身离开,手臂就紧紧被人抓住。
“还难受吗?”
她听出他的声音里透出重重的困意,不知是不是感冒了,声音略带沙哑。
程澈把他的手放回到被子里轻声说,“我没事了,你先睡一会……”
欧锦天没有睁眼,手臂搭在额头上,清了清嗓子问,“几点了?”
程澈敏锐地注意到他腕间的那块欧米茄手表不见了踪影,看了看墙上的表说,“十一点……”
话音未落,先前还懒洋洋躺在床上的人霍然起身,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下床,“你和大伯母呆着,我出去办点事。”
说完从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好,临走前又嘱咐程澈,“不要乱跑。”
“小澈,小澈……”苏映雪连着叫了几声望着欧锦天背影出神的程澈,见她脸色不好关心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程澈终于回过神来,笑容牵强的回答,“没事大伯母。”
苏映雪扶着程澈坐到沙发前,打开保温桶给程澈盛了一碗香菇鸡肉粥,“锦天说今天要去和人谈判,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
“谈判?!”她手里的粥碗一滑,险些脱手而出。没有睡醒的他带着那种杀人的架势去谈判?!
到底是谁那么倒霉?!
“男人之间的事我们不懂的……”苏映雪笑盈盈地看着敲门而入的医生打招呼,“哟,这不是莫医生吗,几天不见更加玉树临风了……”
这个医生脸上的笑容似曾相识,像极了曾经那个刻骨铭心的人。程澈望着来查房的医生一个晃神,手里的勺子“啪嗒”一声就摔碎了。
“哎呀!要是被锦天知道你看莫医生看得勺子都摔碎了可是会吃醋的……”苏映雪笑着调侃了程澈几句,对莫在凡说,“快给我们少夫人好好检查检查,要是没事我就要带小澈回家了。”
她转过身来拉着程澈说,“你大伯可是推了接见一个很重要的来宾在家等你们吃饭的。”
后面跟着的护士耐心等着莫医生和苏映雪闲话家常,等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够了才给程澈做了检查,又抽了个血。如果检查结果没事的话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程澈莫名的觉得坐立难安,苏映雪笑着打趣她想欧锦天就打个电话给他。她真的打了,可是没人接听。后来总算通了,却是陈雷接的,说欧锦天现在正在谈判,过后再说。
化验报告并没有大事,只是有些发炎。苏映雪听医生们说得不痛不痒,眉心一拧说:“这是我们欧家的少夫人,都给我用心瞧着。”
一句话把一群彻夜未眠的医生吓坏了,连忙开了各种补品给程澈,又配合着苏映雪的紧张千叮咛万嘱咐了半天才放程澈出院。
临走前,苏映雪拿来一袋衣服给程澈,“昨天的衣服我让人拿去干洗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来的路上给你买的,先换上。”
程澈说了声谢谢接过衣服,连号码都正合适,顿时觉得胸口一阵暖意。别看苏映雪比欧锦天还要小上四岁,可是她这长辈却做得着实到位。
一路上两个人如同姐妹般聊着天。等程澈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进一个三岗五哨戒备森严的大院了。
大院深处的一栋小别墅,装修不张扬却不失隆重。因为写文需要,程澈还学习过有关古董方面的知识。虽然只是皮毛,可依旧能看出客厅的博古架上陈列的那些古董瓷器,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
“老欧,我们回来了!”
苏映雪一面脱大衣一面脆生生的呼唤,欧薄云带着围裙拿着铲子从厨房探出头来,程澈惊讶地发现那个平时在电视上不苟言笑的男人竟然亲自下厨了!她连忙和欧薄云笑着打招呼,脱了大衣就要帮忙。
一旁的警卫员笑盈盈的接过程澈手里的大衣劝她,“首长一听说少夫人要来,连今晚的外事活动都推了亲自买菜下厨,说要好好招待少夫人呢。”
欧薄云心情很好,拎着铲子笑着责备了声,“小展就是话多!”又对程澈说,“小澈,去楼上看看锦天,平时都不喝酒,今天中午和谁喝的……”
苏映雪笑着去帮欧薄云做饭,展颜引领程澈去看醉酒的欧锦天,边走边说,“我们团长那起床气就连首长都受不了,我就不过去了。”
程澈心想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欧锦天的起床气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人尽皆知!
屋子里挂着墨绿色天鹅绒的窗帘,阳光从两扇窗帘中央的缝隙疏落落照射进来。一瞬间她的视觉有些接受不了,伸手去挡了挡,过了会才看清这间空旷的屋子是日式风格,墙上挂着写山水字画,那个破天荒喝了酒的男人睡在榻榻米的正中央。
她脱了拖鞋,轻手轻脚走到欧锦天身边慢慢跪坐下来。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脸色苍白,眉心紧锁着,时不时喃呢着疼。
程澈探头下去,小心询问他哪里疼。听了几次也没有听清,见他眉心紧锁着,又结合欧薄云说他中午喝过酒,便推测他是头疼。
伸出手,正要落下时,又缩回手捧在唇边哈了哈气搓了搓才轻轻的落在他额头上。
“程澈。”
她的手仿佛触电一般从欧锦天的额头上弹起来,脸不知不觉也火辣辣的烧起来,“你醒了?”
“恩,不要停。”欧锦天依旧闭着眼,因为刚睡醒,声音分外低沉沙哑。
程澈深呼吸了几口,又把手落回到他额头上来回轻轻按着。见他眉心终于舒展了几分又问,“这样子可以吗?”
欧锦天索性闭着眼摸索着枕到她的腿上,调整着姿势说,“唔,很舒服,再用力一点。”
直到苏映雪在楼下喊吃饭的时候,守在门口年轻的警卫员脸红心跳的听着里面的对话。一瞬间进退两难,敲门也不是,不敲门也不是。
等里面的人按摩够了自己出来的时候,展颜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对欧锦天叫了声团长。
欧锦天没说话,下了楼才淡淡瞥了一眼跟在身后年轻的警卫员,不带感情说了声,“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展颜笑着没说话,一脸冰雪消融的雨过天晴。
欧薄云为展颜鸣不平,一边招呼程澈入座一边说,“你自己离开部队就离开部队,害得小展那段时间和吃了火药一样,谁招他和谁开炮。”
听了欧薄云这句话,程澈心里“咯噔”一下,眼神不由自主落到欧锦天和展颜身上……想不到这冰山的墙头还真多!
“哟,小展!你不是说如果让你知道是谁断送了你们团长的大好前程,你就和谁玩命么?”苏映雪一边给程澈夹菜一边跟着打趣。
欧锦天打了个哈欠,斜斜靠着椅子上问,“这话当真是你说的?”
展颜打了个哆嗦,看苏映雪笑得幸灾乐祸连忙解释说,“那时我不是不知道团长是为了谁抛弃我们的吗?舍弃锦绣前程换美人在侧,团长的选择虽然儿女情长,可是明智万分……”
程澈竭力笑得心满意足来承受不明真相的群众们的赞美和祝福,心间却不由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
好一句舍弃锦绣前程换美人在侧。这种不要万寿无疆不要共产主义只要与你地久天长的气魄与决心,又有几人能做到。
咫尺之间果真有这么一个,可那个人所做的全部都不过是为了一个纪小白。
“怕我不知道你是李子川的嫡系兵啊,说话和他一个腔调。”欧锦天揉了揉太阳穴,见程澈不动筷子,以为她紧张,给她夹了个鸡翅说,“尝尝,大伯亲自做的鸡翅。”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过晚饭,欧锦天说明天有事要返回z市,尽管欧薄云和苏映雪再三挽留,还是坚持带着程澈离开了。
直到开车出了大院,程澈才鼓足勇气说,“欧总,我还想再去看看我外公。”
欧锦天面无表情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不需要。”
明知道无论去多少次都是一个结果,可还是想要最后一搏,“说不定这次他就肯见我……”
“因为自己的女儿犯了错所以迁怒到外孙女身上,任由她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一天都无动于衷,这样的外公不要也罢。”
程澈闻言瞪着眼睛,吃惊地问,“我妈妈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知道。”欧锦天顿了顿又说,“我也不会去问。等到哪天你想告诉我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看心情听一听。”
程澈瘫在座椅上,长长吁出一口气。
据说陈雷要留下处理一些事,所以程澈就跟欧锦天回z市了。天黑黑的,路很难走,可是程澈却分外安心。这样的幸福是偷来的,每一天都是赚到的。
程澈决定能有这样的好男人在身旁的时候,就用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遇到他,此生再也没有遗憾。
两个人都默契的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只字不提,仿佛那仅仅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