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庄和唐嘉离开后，李斯颤抖着掏出手帕擦拭额头的冷汗。他不知道究竟是他最后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还是真如卫庄所说，不杀他是因为他还有用，但是至少现在他算是逃出一劫。

如果说从前他还有想要把流沙处理掉的想法，那么现在可是完全不敢了。李斯也是个普通人而已，也有普通人求生以及趋利避害的本能。黑麒麟能够幻化成他身边的任何人，那么换句话说，黑麒麟也完全可以代替他作为帝国的相国大人！而且对于卫庄来说，黑麒麟显然比他李斯听话的多。

当然，不管卫庄放过李斯的理由是什么，李斯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至少现在他还是安全的，只是以后行事要更加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在明面上和卫庄过不去。不过……关于唐嘉确实就是珏公子的这件事，李斯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嬴政。虽然说这些年嬴政确实没有放弃过寻找珏公子，但是李斯可不知道嬴政寻找珏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李斯辅佐嬴政多年，但是到底还是不能完全猜透嬴政的想法。珏公子离开时嬴政也不过九岁，而如今已经过了三十年，李斯可不相信，连自己的生母都可以下手的嬴政，真的会在乎一个当年不过是一个奶娃娃的所谓的弟弟。

所以当唐嘉拒绝到咸阳的时候，李斯也并不觉得有多意外。或许唐嘉自己也清楚，到咸阳去，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好处，尤其是当唐嘉和流沙这个嬴政眼中的“帝国毒瘤”混在一起的时候。

不过再三考虑之后，李斯依然决定把今晚的事情如实禀报。李斯能猜到的事情，他相信嬴政自然也能猜到。如果自己真的隐瞒了，或许会让那位千古一帝对自己产生嫌隙。而且，谁知道他的身边，是不是有嬴政的密探呢？嬴政手中，能用的隐藏势力，绝对不止是罗网而已。

卫庄和唐嘉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将军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或许有一个，当夜空中划过白凤凰的身形时，卫庄觉得站在凤凰身上的那个人朝着这边瞥了一眼。虽然都穿着夜行衣，但是显然对于白凤而言，不管是卫庄还是唐嘉，都是相当好认的角色。

“小师哥，你身上我所不知道的故事，还真是不少啊。”

卫庄并不打算在桑海城多留，虽然夜晚出城不太方便，但是对于卫庄来说，要离开也并不难。

“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李斯不提，我大概也不会想起来。不过，我以为你知道关于‘珏公子’的事情。”

如果不知道，那时候卫庄就不会以眼神来询问他要不要理会李斯。

“当年我和聂师哥几乎是前后脚离开鬼谷，但是不出一年，聂师哥便成了嬴政身边的第一剑客。而我，策划了三年也才不过是韩国大将军罢了。虽然说我在韩国的地位当时确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韩王安对我也相当仰仗，可是我依然很好奇，聂师哥是如何轻易获得嬴政的信任的。”

毕竟嬴政可不是荒淫软弱的韩王安，那位帝王绝对不会缺少帝王该有的疑心。

“论剑术，当年的我或许差了聂师哥那么一些，可我不信在谋略决断方面，我会比聂师哥差。只是当时我刚刚接管流沙不久，手中能用的人手有限，而秦王宫却不是可以轻易混进去的。后来再去调查的时候，时间已经隔得太久，能得到的线索也不多。”

“或许因为小聂是鬼谷弟子之一？”

不管是不是这一代的鬼谷先生，但是只要是鬼谷弟子，实际上都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比如当年的孙膑庞涓。

“那只能让聂师哥得到重用，但是可不是信任。要知道当年的第一剑客，可是能够携带兵器在王宫中随意行走的，当然，后宫依然是禁地。”

后宫毕竟都是女眷，这些地方除了秦始皇本人以及一些下人侍卫之外，也不会有谁过去，梁上君子除外。

“那么，你的调查结果呢？”

“当年珏公子离开王宫的时候，身上还携带着一块随身的玉佩。不过这块玉佩后来落到了秦王手中，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秦王一直都在寻找珏公子。而秦王唯一的线索，是鬼谷。”

至于秦王是如何获得这条线索的，这不是卫庄考虑的事情。

“对世人来说，鬼谷一向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唯一让世人知道的，不过是鬼谷每一代都有两个传人罢了。当年我和聂师哥离开鬼谷的时候，都是以鬼谷弟子身份行走。不过我可是通缉榜上的常驻人口，调查我的身份相当简单。但是聂师哥的身份，到现在依然是谜。”

以卫庄如今的势力都无法调查，要么是年代太久线索都断掉了，要么就是有人刻意隐瞒了这条线索。而显然，能够隐瞒这条线索的，除了鬼谷子，天下怕是没有其他人了。当然这也不奇怪，鬼谷子必然是要给自家弟子的身份做好保密工作的。如果不是卫庄在加入鬼谷之前就已经是名气太大压不住，恐怕在世人眼中连卫庄的身份都是谜了。

“但是嬴政并不知道这一代的鬼谷弟子有三名，所以最大的可能，便是把聂师哥当做了珏公子，尤其是聂师哥的年龄也算是比较符合。以这方面来看，似乎嬴政对于他那个弟弟，还是相当不错的。”

“话也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嬴政不会轻易信任谁，如果真的信任，那么嬴政绝对不会让小聂当什么‘第一剑客’。小聂到底是鬼谷弟子，谋略见识绝对不差，就算按照利用价值来说，也是成为将相更合适。”

“这些都不重要，”对于盖聂是作为嬴政的剑还是嬴政的权杖，卫庄并不在意。当年调查也不过是因为不服气盖聂能走的比他更高罢了。“相比之下，我倒是很想知道，真正的‘珏公子’和嬴政之间的故事。”

“嬴政的母亲赵姬曾经的吕不韦的姬妾，所以嬴政是否是王族，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有疑问，包括秦庄襄王。只是当时秦庄襄王在邯郸作为质子，他必须依仗吕不韦的帮助，所以没有人敢把这件事摆在台面上来说。不过秦庄襄王必然不会只有赵姬一个女人，所以他的儿子，也自然不会只有嬴政一个。”

显然，唐嘉就是秦庄襄王其他女人的儿子。

“但是赵姬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为了保证自己的儿子能够即位，秦庄襄王的其他儿子，自然是不能留下。不过在邯郸的时候她可没什么功夫去做些小动作，但是回到秦国之后，赵姬便联合了吕不韦将秦庄襄王的其他血脉以各种手段扼杀。”

只是别的女人自然也不会等着送死，所以自然是该有什么动作就有什么动作。可惜赵姬身后的人是吕不韦，而即便是秦庄襄王即位了，也一样要受制于吕不韦。所以说，和赵姬斗的女人，没有谁是好下场。

比如唐嘉的母亲，即使她已经带着她的孩子出逃了，也没能躲过被乱刀砍死的下场。如果不是当时鬼谷子正好路过解救了唐嘉，那么恐怕连唐嘉也一样躲不过。

“是吗？但是如果只是这样，我很难想象到秦王会花费这么多年去寻找一个‘弟弟’，毕竟他的弟弟，恐怕绝对不止珏公子一个。”

“不错。不过珏公子和嬴政一样，出生于邯郸。当年秦国与赵国关系恶劣，秦庄襄王、嬴政以及珏公子在赵国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也许是同病相怜，也或许是当时嬴政还年幼，嬴政对于珏公子总是好的。而珏公子开口讲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父王’或者‘母后’，而是‘王兄’。”

当然事实的真相是，唐嘉发现自己是嬴政的弟弟，所以自然是要刻意的讨好嬴政，以免未来被嬴政这个千古一帝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或许对于嬴政而言，珏公子不过是个无聊时候的消遣。”

其实当年如果没有嬴政的帮助，唐嘉的母亲怎么也不能那么顺利的带着唐嘉离开秦王宫。那时候嬴政不过九岁多，但是显然，嬴政已经明白了何谓“争权夺势”。或许嬴政只是把珏公子当做消遣，但是显然也并非没有一丝感情，送珏公子离开，总比让珏公子死于非命好些。

“这么多年不停的寻找，或许只是不想王室血脉流落在外？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原因。反正对于嬴政来说，他已经大权在握，珏公子是否存在，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威胁。”

“但是毕竟六国叛逆还在，如果有人拥护‘珏公子’反叛秦国，那么对于嬴政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个威胁。所以嬴政才更想要找到‘珏公子’，并且把他放在能控制的地方。”

或许嬴政对于珏公子还是有那么些感情的，但是对于嬴政来说，感情永远在权利之后。如果珏公子真的背叛了，那么想必嬴政也绝对不会手软。

嬴政与珏公子之间的故事并不算太长，但是当唐嘉讲完，天空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不过，小师哥，你说，你是珏公子，还是唐嘉？”

“自然是唐嘉。”

“呵呵，看来嬴政注定要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