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也加对五月的熊猫眼表示极大的兴趣，“哎呦，你这是思念谁呢？”

“只是去看了一场现场凶杀案而已。”五月信口开河，随便乱说。

“哈？”沙也加一脸不解，却看到女生已经绕过她坐到了座位上，趴在桌子上一副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

“不会是去杀人了吧……”沙也加自言自语，“至少也要把话剧演完再说啊……”

有这么一种说法，晚上少睡半小时，需要第二天的白天一小时或者更多来弥补。五月现在对它坚信不疑——她的一整天都趴在桌子上睡觉，连老师都觉得奇怪，然后被她“胃疼”的借口搪塞回去。

一直到放学的时候，她才感觉精神好了些。

果然还是觉得自己花了一整个晚上纠结自己对迹部少年的感情有点微妙，像是某种自己又害怕又期待的情绪。

然而在接近天亮的时候她终于有了睡意，眯着眼睛正打算睡过去不管上学上课的时候，脑子里忽然又出现了香椎夫人的话。

“就算你不喜欢总二郎，也不要喜欢迹部。”

很好，这句话的回音成功让她的睡意又跑不见了。

五月对自己很无奈。

放学后她打算跟老师请假然后直接回家，却被沙也加拦了下来，理由再简单不过，“排练！”

“练什么？”五月打了一个呵欠。

“话剧啊话剧，你至少应该有一点身为话剧社一员的自觉吧！”

五月不说话，就那么无声地盯着沙也加。女生终于败下阵来，“好吧……嗯，你是被我强行拉进来的——不过你现在是我们的女主角啊！”

五月挥手，努力打起精神，“走吧。”

沙也加挂着星星眼一直给五月发好人卡，最后被五月打断，“说到底这个话剧到底说了什么？”

沙也加一愣，“你没看剧本么？”

五月揉揉眉心，“你有给我剧本么？”

“呃……”女生想了一秒钟，“好像真的没有。”

五月继续无语。

到了教室之后她拿到剧本，无视了沙也加在旁边的一切活动，看了半晌终于看完，不得不承认竹内薰同学看起来有些粗犷，实际上内心还是很少女的。

而新剧本也确实比她写的凶杀案分析好很多。

“所以这其实是跨域时空的爱情么……”五月低声说，“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旁边把剧本卷成桶装的宫崎泽人点头，“同感。”

对于男女主角这种非暴力不合作态度，竹内社长一并采取镇压政策，“少给我废话！快起来对台词！”

五月承认，她很喜欢对台词，因为整个剧前后她的台词很少。

“其实如果把这个女生的名字改成石头，就和你当初的愿望差不多了……”沙也加偷偷跟五月说。

五月面无表情，“石头会谈恋爱么？”

“呃……你最近提到爱情的次数有点多啊……”

“因为今天下午看到柳生君的原因吧。”

“五月你故意的！！”

“啊……被发现了。”

对了台词又跟沙也加贫了一会儿，五月终于摆脱了社团活动直接回家，换上睡衣根本没管作业什么的，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而且昏昏沉沉间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因为临睡前没开灯而一片昏黑，五月揉揉眼睛看向窗外，发现天色很沉，黑色浓重，大概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她拿出手机看了看，果然有不少短信息，甚至还有未接电话。

不过所有来电和信息的发送者都是一个人，五月看到那些信息的发送时间，均是凌晨以后，突然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忍足到底要干什么？”她自言自语。

【五月，睡了么？】

【我在神奈川，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醒了之后如果看到短信，给我回复一下，我在你公寓楼下。】

【我等你。】

五月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条讯息的时间上，凌晨四点。而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半。

她打开灯，走到窗户前面，眯着因为灯光而有些酸涩的眼睛看下去，发现楼下的路灯下面确实有个人影，看不太清楚面容，但是她能从蓝色的碎发判断出这个人是谁。

忍足侑士。

他到底要干什么？

【什么事？】她转身发送信息。

那边很快就回复过来，【穿好衣服下来，穿多一点。】

他这样卖关子，五月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坐在床边犹豫了半晌，还是起来加了一件厚衣服，洗漱了一下，就带着钥匙出门了。

夜里空气很凉，她打了一个寒噤然后跑向忍足，距离近了，可以看到少年的嘴唇有些青紫。

“你什么时候来的？”五月忍不住问。

少年笑了一下，“不记得了。”

不是不难受。

“到底什么事情？”五月搓搓手。

忍足伸出手来，像是想帮她暖一下手，后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跟我走吧。”

五月露出惊异的表情，顺着忍足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发现不远处还停着一辆脚踏车。

在这个夏季凌晨，昏暗的时间，充满寒意的空气中，香椎五月坐上了忍足侑士脚踏车的后座。

她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带着无奈和惆怅的复杂感，就算抱着少年腰部的时候，就算风拂过面颊让她越来越清醒的时候，她都想不出，自己是为什么会跟着他一起胡闹。

从东京到神奈川，从神奈川到……到不知名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仁王和那个不知名的女生。

是不是可以说，其实忍足的遭遇跟仁王差不多，女朋友都已经不在人世，而区别在于，仁王的女朋友喜欢他，香椎五月的心上人，却并不是忍足侑士。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五月抿了抿嘴唇，手上更用力了些。正逢车子经过一个坂坡，不需用力就轻易地滑下去，因为时间原因，街道上没有半个人影，她感受着夜风的袭来，然后闭上了眼睛。

最终到达的目的地多少让五月有点始料不及，车子停下的时候她撞了一下少年的后背，忍足下车之后拉她下来，五月看到了以前也看过几次的沙滩和海岸线，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凌晨的沙滩不像白天那样明亮，沉沉的颜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上一样，带着沉重的压抑感，而大海也并不像上次她印象里面那样深蓝浅蓝，而是接近黑色。

忍足挥手，五月看见他说，“你不是说过，你想看海上的日出么？”

突然间一股酸涩感从心底涌起，通过了肺腔，游过咽喉，最后到达唇边，“是么……”

同时眼睛也有些不舒服。

忍足听了她的话，笑了笑，“时间也差不多了，还好你看到了短信，要不然可能就看不到了。”

五月没有再接口，而是站在他旁边，静静看着那一片海。

波浪翻滚，海潮不时涌上来，在沙滩边缘画上一道一道水印。五月偏过头，看到忍足侑士的侧脸，美好的弧线，还有长而浓密的睫毛。

不像迹部那样明媚的面容，却又一种内敛的感觉，很英俊也很帅气。

不久之后少年回过头来，看着她的目光，敛起笑容，“不要这样看我啊……”他顿了顿，“嗯？”

五月转过头去，看到海平线上渐渐出现了光芒，越来越温暖，最后，朝阳终于露出了脸庞，一点一点爬上来，洒下光辉，把原本深黑色的海面变得明亮，从最远处，到近一些的地方，从红色，到橘红，再到橘色。

各种美好的过度，像是一件大气的艺术品，带着来不及描摹的美丽壮阔。

五月动了动嘴唇。

“真想听一下海潮的声音。”

她不知道以前的香椎五月到底有没有看海上日出的愿望，也不知道忍足为什么会在那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做这样的事情，她只知道眼前的景色很美，身旁的人……却不是她希望的那一个。

“忍足，你知道么，我失忆了。”五月终于说，“自从失聪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