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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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当鸵鸟,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我息了蜡烛,窝在被子里等疯子。房门开了,飘进来一股淡淡的酒味,还混着一丝脂粉的香气。

这些天,他天天和他那帮狗腿子混在集芳阁,身上会有股酒醉金迷的味道,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我对于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怎么再意。疯子是个年近三十的大龄青年了,一直没有娶妻,而现在娶了我又跟没娶差不多,去那种地方解决一下他的需求,也属正常。如果没有,我才要担心了。不是因为我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有别的女人,而是,我在感情上太过于理智,他没有强迫我履行妻子的义务,我自然也不会剥夺他作为男人的权利。毕竟,我对于他的感情,还是很淡的,在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罢了。

“水~~儿~~”疯子今天似乎喝得有些多了,房中的黑影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到床边的时候,忽然就倒了下来,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的身上。

“喂,”我使劲推他,男人啊毕竟是男人,很重!“你快滚旁边点,我要被你压死了。”本来我紧绷的神经,被疯子这么一闹腾,顿时放松了不少。

疯子听话地挪了挪身子,但是,他的头依旧埋在我的颈间。“水,水儿,地上很冷的。”他低沉微哑的声音,在我耳边模糊的响着。

“你,”真是个白痴,“你不会自己找张床睡啊。”

“可你不让我睡啊……”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会就这么睡着了吧,“喂,喂!”真的睡着了!

我帮他翻了个身,为他脱去外衣。他的身体,很凉,像他的手一样,很凉。天气已不是很冷了呀,是喝酒的缘故?喝酒不是会全身发热的嘛?果然不是正常人。

为他盖好被子,躺在疯子身边,慢慢的睡去。

一切仿佛很自然,仿佛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着。是不是很奇怪?

睡梦中,感觉被人紧紧抱着,紧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我想挣脱,可是却用不出力。我睁开眼,果然是被疯子抱着。“喂,我快窒息了。”疯子的手臂似稍微松开了一些,但是没有放开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亮,我一眨不眨地看着疯子的美脸。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摘下面具的。

我伸手,抚平他微皱着的眉。他的五官真的很完美,一辈子对着这张脸,也不会厌倦的,是不是?

后来我睡得很沉,直到太阳高升的时候才醒。

然后发现,疯子斜卧在我身旁,一手撑着脑袋,薄唇微扬,看得我入神。“不用这么看着我,你那张脸比我的养眼多了。”

“养眼?”疯子一挑眉。

“就是好看。”

疯子顿时笑靥如花,另一只闲着的手,爬上自己的脸四处游走。“妹妹,你现在才发现呐?”

有一句话,你绝对要记住,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能夸奖变态自恋狂!我现在就是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

“当我没说!”揭开被子准备下床穿衣,却忽然被疯子给扑倒了。“你,你……”我昨夜做好准备了,你什么都没干,现在是大白天了,不用做什么吧?可是,可是他是疯子呀!

疯子低下头,在我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 “妹妹,我可真是对你爱不释手呢,”我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到他邪魅地笑着,“你呀,就像大冷天暖手的铜炉,抱着可暖和了。”  说着,低低地笑了起来。

暖手的铜炉?啪,一把拍开那张碍眼的脸。

我居然是只暖手的铜炉!

这就是我和疯子同床共枕的模式,他就是把我当作暖身子的铜炉。

疯子,完全就是一冷血动物,一年到头身上冷冷的,难怪他不怕大热天地晒太阳,难怪他做起事来这么冷血。

我则得益于那块神奇的玉,冬暖夏凉的,不怕热也不怕冷。很多年以后,我曾想让疯子把那玉戴上,但是疯子没同意。

天气渐热,雨季来临。

天灾,洪水泛滥。人祸,疯子的杰作。

大武皇朝过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毁在疯子的手里。京都虽然还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可是,听说,城外流民无数,听说兰太师、安王爷蠢蠢欲动。渐渐地,我担心起疯子的安危,他现在一定树敌无数。

很久没有去慈恩寺了。母亲在寺里的牌位,我没有撤去,因为我不可能去柳府为母亲进香的。

“入尘大师!”我刚踏出大殿,便见大师迎面而来,“大师云游回来了?”

“呵呵,风夫人,请随老僧来。”

不明白大师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乖乖地跟在大师身后。

入尘大师把我带到一间禅房,房内坐着一位老迈的僧人,满脸的皱纹,紧皱的眉头,似在向人述说着无尽的沧桑。

“入尘大师,这位师父是......”

那位僧人听到我的问话,幽幽地睁开眼,我顿时一怔,一个出家人的眼中怎么会有这么深的懊悔和悲戚。

僧人久久地看着我,忽然满脸激动,“施主便是,便是,风相国的夫人?”入尘大师扶起颤巍巍的老僧人,介绍说:“风夫人,这是老僧的师兄出尘。”

出尘,入尘?

我双手合十,恭敬地向出尘大师行礼,“出尘大师有礼了。”

“老僧罪过啊,还望夫人救救这天下苍生。”

“这是......”我疑惑的看向入尘大师,怎么这里的僧人老是叫我救天下苍生,我有这能耐么,我?

“夫人莫急,且听师兄慢慢道来。”入尘大师说着,请我坐了下来。

“如今天下百姓之所以会蒙此大劫,那都是当年老僧的过错,老僧的过错啊……”

这一夜,我第一次伸出手,环在了他的腰际。

疯子的身体总是很凉,他的眉总是微微皱着。睡梦中的他,很不安稳。

我在他怀里稍微动了动,他的手臂便又收紧了一分,但是今夜我没有叫他放开手。我的 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那强有力的心跳,心有些微微地疼。为什么所有的错都推到疯子身上,他没有错,他根本就没有错!杀父弑母又如何,若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祸国殃民又怎样,既然早已有人把这个罪名给了他,他又为什么不可以真正的祸国殃民?

可是,疯子,我该怎么办呢?在没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答应了入尘大师要多以众生为念,我已经答应了他们。我该怎么办?

疯子原是大武首富上官家的第三子,在他五岁生辰的时候,来了一位僧人给疯子算了一卦。这个僧人结束了疯子原本幸福的一生。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依据的预言,他的亲生父母,便要杀他祭祖酬天。而那个僧人就是出尘!

疯子现在所做的,不过是让出尘的预言,变为事实而已。

我睁开酸涩肿胀的眼睛,昨夜都没怎么睡。

“水儿,你是不是......”疯子早已戴好面具,由婢女服侍着穿朝服。

“是什么?”

疯子一扬手,示意婢女下去,踱到床边,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声道:“是不是每晚都在为夫怀中心猿意马,所以总是睡不好。不如今晚就让我伺候夫人......”说着轻啃我的耳垂。

我伸手便扒开他那颗厌人的头,当然还奉送了一脚。胆敢吃我豆腐!“你好滚出去上朝了!”

“啧啧,妹妹,”无影附身了,“早就提醒过你,不能太暴力,会没有男人疼的。”

“是吗,姐姐的意思是让小妹温柔点,好去勾引男人么?”

“我会考虑先把这些男人给杀了。”风满楼现身了。

“好吧,我第一个目标是你噢,夫君。自杀太痛苦了,不如让玄衣来帮你吧?玄衣——”

“属下在!”门外马上有人应道。

“水儿,原来你这么喜欢做寡妇呀!”

“没错!”我穿上外衣,把疯子扔出大门,“送大人上朝!”

疯子一天不惹我生气,似乎就没法过日子。

送走了疯子,我也没什么睡意,便也起床了。

疯子的花园里种了很多花草,当然,这些可不是毒物,只是一般的观赏植物。现在差不多已是春天,有些花朵已经开了。

今天又新开了几朵紫色的花,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它的花朵不大,但是香气很浓郁。

下人通报说有位僧人在后门等我,我想那人必是出尘了。本想说不见,可是他毕竟已是个年迈的老者了,于是还是去见了。

“大师,要说的您昨日都说了,我也说我会好好想想,您何必这么着急?”

“不,夫人,有件事情,你昨日还未听老僧说,就走了。”

“大师是否想说有关我家夫君后来的遭遇?您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大师请回吧。”说着便打算命人关门。

“不,夫人,是关于你的。”

“我?”我回转身,奇怪地看着出尘,“我有什么事?”

“不知夫人可否让这位姑娘回避一下?”

出尘指的是魉,我点点头,魉便离开了,“大师请讲吧。”

“夫人不相信老僧的卦象,老僧无话可说。但是,风大人的孤绝之命,却绝非虚言。”

“大师,我家夫君不是什么孤绝之命,因为有我,我会一直在他身边!而大师,您自命不凡的卦术,却是有所偏颇的,不是吗?”

出尘摇着头,“天命难测,天命难测啊,如果当初有夫人出现,老僧也不会出此下策啊。”

下策?哼,残害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这何止是下策!

“大师,我是在夫君十二岁时才出生的,那时自然没有我。”这是什么借口?疯子五岁的时候,水芙蓉都还只是个孩子,怎么生水冰清?

“夫人错了,夫人是在风大人十五岁之时出现的。”

那是我来到这里的年份!我顿时脸色惨白,他,他……他怎么会知道?

“夫人,您是唯一可以改变风大人命运的人,也是唯一可以从风大人手中,挽救天下苍生的人。”说着便给我跪了下来。

“大师,你,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顿时手足无措,我再怎么气愤,也不能让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跪在我面前啊。“老僧犯下的大错,不求夫人原谅,只求夫人,救救这些无辜的百姓。”

“您……好,我答应便是了。您快起来吧。”我扶起出尘,“大师,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请谅解。”

“夫人答应就好,答应就好。”出尘喃喃着,转身离开。他的背部微微蜷曲着,步履有些蹒跚。我竟看得有一丝不忍,疯子没有杀他,让他亲眼看着天下毁在他的预言里,对一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而言,这样的惩罚也足够了吧!

只是,我真能如他说言地救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吗?

“出尘来找你了?”晚膳过后,疯子便开门见山地问我。

现在的疯子,都有些不像疯子了,是个正常人,冷酷得让我有些心悸的正常人。我望着他的眼睛,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千年寒潭,冷得让人发颤。但是尽管如此,我还是盯着他的眼睛,“是的,前些天在慈恩寺时便见了他。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过去的,现在的。”

“那么,你知道了很多?”

“不多,你离开上官家之后的事情,他不知道。”

然后,我们就都沉默了。我看着疯子。他则低头看着茶杯,纤长的手指顺着杯口滑动。屋内静寂无声。

以后你发生了什么?一定是更加惨痛的事情,对不对?不然,你不会是今天的你!

“想不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很久以后,疯子开口问我。他没有抬头,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我走过去,伏在他的背上,双手环在他颈间,“不想!你的过去又没有我,知道了又如何?”

疯子闻言轻轻一颤,转过身,把我搂在怀里,“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疯子抬头看着我邪邪地笑着,“水儿,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疯子终于恢复成疯子了。心中顿觉舒了口气,但是,“你让人监视我?”我吼道。

“水儿,那不是监视,是保护,你可不要歪曲为夫的一片苦心呐!”

“一直都是?”

“没错!”

这么说,我不是连半点隐私都没有?唉,算了,算了,还是说正事,“你真的愿意让我与你作对?”

“唉,水儿啊,你不知道,朝堂有多无趣,你若搅和进来,一定可以给我解解闷。”疯子是不是又在算计我什么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换个身份。”果然!

“什么身份?”

“你得从我的宠妻变成弃妇。”

疯子眼中精光四射,他又在打什么鬼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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