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就是流言。
当流言的三位主角都对此不闻不问,没有任何延续的动作时,流言就自会慢慢消散。
日子又恢复了宁静。
看书,弹琴,作画,下棋,练字,又变成了我全部的生活。
当然除了无影。
她总会突然出现在我房间内,然后在那里唠叨一些极其无聊的事情,比如说她今天去了哪个青楼弹琴,比如说她今日得到的红绡有多少,比如说哪个男人要出多少银两买她一夜等等。
尽管无聊,可是我居然还是有感兴趣的事,“你去了没?”每次都问她。
“去,当然去,有银子送上门来怎能不要?”
“我还以为你是卖艺不卖身的。”我如是说着。
她千娇百媚地道,“妹妹,你以为人人都消受得了么?”
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若是我看起来精神萎靡,那么昨晚必是无影来过了。绿意时常问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只能无奈地说,只是常做噩梦,没睡好。
朝堂中还是那些事儿,我想只要皇帝还康健,就算天下太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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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慵懒地靠在窗边,看着已经结冰的荷花池,想着心事。
无影好些日子没来荼毒我的耳朵,我竟然有些想她了。哎,人难道真的喜欢犯贱?
与她相处久了,渐渐发现,她其实只是害怕孤单,害怕无边的黑夜,想有人陪陪她罢了。
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自己闯进来的。她漫不经心地说。
是指我闯进你房间的事吧?我想再问时,她早已没了踪影。
有些时候,我早晨醒来,总觉得房间里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有些像无影用的香粉味,又似乎有些不同。每次我问绿意,她总说什么也闻出来。想想也是啊,无影要是来了,怎么会这么好心,不吵醒我?
另外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一段时间来,我总是觉得没有精神,夜间也睡得特别沉,这不像我啊。我给自己把过脉,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概是这边的冬天尤为寒冷,我有些不适应吧。
今天,我终于可以走出临水轩了。
一连下了多日的雪,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再抬起脚,地上就留下了一个小巧的脚印,呵呵,原来长得娇小,也不错呢。
绿意实在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小姐,这个脚印有这么有趣吗?”
我没有答她。想想看,一个人在一间屋子里待了半年,现在终于可以出来了,当然看什么都觉得好了。
“哥哥,那个就是弹琴的姐姐吗?”
“嘘,闭嘴。”
忽然,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小声地嘀咕。绿意刚想说话,我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若无其事地向假山后方走去。
原来,是两个小鬼!似乎怕我看到他们,把脸牢牢地遮着,典型的掩耳盗铃。
“我看到你们了哦。”我悄悄走到他们身后道。
两个小鬼急忙转身。
呀,一个小帅哥和一个小圆球!
此时,绿意也走了过来,“两位少爷,你们怎么在这儿?”
“要你管!”小帅哥一皱眉,酷酷地说。嗯,果然有帅哥的潜质。
“你就是弹琴的姐姐吗?”小圆球鼓着圆圆的脸颊问我。
真,真的好可爱呀。一双魔爪自动地爬上了他粉嫩嫩的圆脸,“你听过我弹琴吗?”由于小圆球正在被我□□,他只能小范围地点头。
一双手猛地把我的手从小圆球脸上拽下来,小帅哥很有架势地把小圆球护在怀里,“坏女人,把手拿开点!”
坏、坏女人!
冷静,冷静,我在心里默念,这肯定是兰馨的谆谆教导,不能怪这个小屁孩。但是,“你十二岁是吧?”
小帅哥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我只比你大一岁,你居然叫我坏女人,那我是不是该叫你坏男人呢?”我坏笑着看着他。
“我本来就是男人!”小帅哥一脸自豪的说。
他,他,我,我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孩子计较。转向小圆球,和蔼可亲地说,“来告诉姐姐,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不准说,不然我揍你!”小帅哥威胁着。小圆球睁着圆圆的小眼睛,很抱歉地看着我,“姐姐,哥哥说不能说。”啧啧,真是太惹人爱了。忍不住,在小圆球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小圆球,姐姐对你不错吧,这可是姐姐第一次亲男生噢。”
“你,你,”小帅哥激动地指着我,“不知羞耻!”
不去理他,拉着绿意走人。
突然,我又停了下来。小圆球实在太可爱了,决定送他个礼物。于是在地上堆了一个雪人,想想看似乎一个不够,便在旁边多堆了一个。
回转身,看见两个小孩眼睛闪闪发亮,“记住,一人一个不能抢噢。”
当晚,绿意告诉我说,两个小屁孩的奶娘被赶出了柳府。小帅哥被罚跪一个时辰。
心里很过意不去,好想偷偷地去看看小帅哥,但是还是算了,省得被发现,又害了他。
兰馨,这又何必呢?
快过年了,柳府上上下下忙得不亦乐乎。绿意也时常被叫去帮忙。
自从被禁足,便没有再去拜祭过母亲,于是我去找了柳元庆。
“义父,快过年了,我想去为母亲上柱香。”
“年后再说吧。”他头也不抬地道。
他,居然不同意!
“义父,家母就清儿一个亲人,若清儿不过看她,她会寂寞的。”我冷冷地说着。
柳元庆没有说话,在我转身要离开时,忽然道:“陆勇,护送小姐。”
我去了慈恩寺,先拜了那三座金佛,后去看了母亲。
母亲牌位前的香炉内,香火不断。一切被打理得很好。
想找入尘大师道谢,却听说大师远游去了。离开之时,那位我向他打听的僧人忽然道:“小姐,师父出游前交代小僧转告小姐,请小姐不要忘记当日的许诺。”我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是指要我以天下苍生为念的事。虽不明白,还是点了点头,“我会记得大师的话。”
石头还是石头,一路上尽职地充当石头。除了眼中多了一丝惊愕。这个好像是从我拜祭了母亲从大殿出来开始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石头不理我,算了,这样比较正常。
正当我要放下车帘时,石头道:“那里只供奉历代名垂青史之人。”
他说什么了?
名垂青史之人?
“佛心慈悲,小姐只需多以众生为念即可,无需另外供奉。”大师的话不停地萦绕在我耳际。
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今日是大年夜。临水轩中只有我一人。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和母亲幸福地守岁。今年却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走到荷花池边,抬头望着天空。
夜空中繁星点点。
那是一份静谧的热闹,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声响,只要偶尔闪烁作为回应,告诉彼此的存在,就好了。都说人死了,便会成为一个星星,挂在空中,注视着自己的亲人。这种说法真美,知道它不真实,还是愿意相信。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不禁赧然。
难怪那日我打断了他赏月,让他如此生气。现在想来,那时,真是多此一举——夜色啊,只适合自己一个人慢慢品味的。
“原来柳小姐也如此喜欢这夜色。”一句感叹自我身后响起。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会来。但是此时是谁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一个人就好了。“现在想来,当时打断你赏月,还真是我的不是了。”我没有回头,淡笑着说。
“很荣幸是你,柳小姐。”
“今日,请不要叫我柳小姐,我姓水。”我从来不是柳家人,今天更加不是!
“呵呵,那就叫你水儿了。”身后人擅作主张道。
“你,”我愤懑地转身,这人,我们又不熟,叫得如此亲昵做什么。可是看到身后的他,我竟然不知要如何言语。
他背光而站,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一身银白色长袍,反射着光亮,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仙人。
我回转身,看着夜空。“今天的你,好看得不真实。”
他走到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站,“可是,我却真真实实地站在你身边。”
“为什么?”
“因为是你!”
“谢谢!”我的心似乎有一丝悸动。可是不一会儿,那句话却在我脑海中变成了“因为是你,自己闯进来的。”
我想我醉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这夜色,这身边的人,还是其他的人。
“夜色很美,可是寒风更加袭人。”我看着他,“我送首曲子给你吧。”说罢,向屋内走去。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
(参考曲目:童丽---几多愁 词:李煜《虞美人》 曲:谭健常)
临水轩飘飘渺渺地传出一阵歌声,歌声甜美悠扬,却带着一份忧愁。
我坐在琴前,想着昨晚的事,怀疑是不是做梦了。
我怎么可能跟疯子相处得这么好?
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他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醒来时,房里又出现了那股若如有似无的香气。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元庆一家一早便起程去了太师府,说是要小住些日子,真是个孝顺的好女婿呢。
本想,没有了柳元庆,我可以出府走走,谁想一打开门,石头竟然站在门外,绿意说他是奉命留下来保护我的。我天天在府里,用得着保护吗?明摆着就是监视我的!
所以,几天了,我也只能在府里走动走动,几乎把整个柳府都逛遍了。
今天挑了条唯一没走过的小道。走着走着,眼前出现一座荒废的屋子,格局和临水轩有些相像。绿意一直要我不要往这边走,但我没有听她的。一踏进这里,她似乎就有些胆颤。
“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原是做什么的?”我问着绿意,但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听见我的问话,“绿意,绿意!”
“啊?什么小姐?”绿意终于听到我在叫她。
“你,在想什么?”绿意太不对劲了。
“这里,这里就是那个女子住过的地方,”说着指着我们前面的空地,“那里曾是荷花池。”
原来是这样。我在四周转了一圈,这里与临水轩一样,四周都很空旷,没有什么假山石之类的摆设。
等等,我看了紧张的绿意一眼,心在一点点下沉,“你是在哪里看到她们陷害了那个女子?”我平静地问着。
“在那边的回廊。”
我静静地注视着绿意所指的方向看去地方,眼中波涛汹涌。我闭上了眼睛,睁开来,还是一片清明,“出来久了,挺冷的,我们回去吧。”笑着对绿意说。
为什么要骗我,绿意?
她们根本就看到了你,那里这样空旷,你一出现她们就可以看到你。
若我是兰馨,一定会杀你灭口!可她却没有这么做,还让你到我身边,她要你为她做什么呢?取得我的信任,然后为她做什么呢?
“小姐,有您的信。”绿意不知何时进来的。
“信,信在哪呢?”每年只收到一次,真的很久的。
“那个送信的人说要您亲自去取。那人也真奇怪,做什么要您亲自去呢……”绿意在一旁唠叨。
“在哪儿,那人在哪儿?”我激动地问绿意。
“在偏门等着呢,小姐小姐……”
我提起裙裾,急急地向偏门跑去。
偏门外,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他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信。
“请问小哥,有信要给我吗?”我抚平心中的令人激动的猜测,缓缓道。
男子闻声,并未抬头,只是把手中的信递给我。
我接过信,信封上,是那四个再熟悉不过的字——冰清亲启。
“那个写信人不知小哥是否认识,他可好?”我试探着问。男子闻言,缓缓抬头,脸上带着阳光般的笑容,“好,他,很好!”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子,一身朴素的衣服掩不住他身上的凌厉之气,配上这样阳光般的笑容,怪异却和谐。这是他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小姐,小姐,您怎么走这么快,绿意追得好辛苦。”
回头,见绿意以及石头正向这边走来,便急忙轻声道,“午夜时分,东北角临水轩,一切小心!”说完,便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