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的天际尚未露出微光,大地还沉睡在月光的笼罩之中,那些清醒着的人却已经隐约闻到空气中流动着的淡淡火药味,他们知道,那是战争特有的气息。
位于隐蔽地带的简易指挥中心里,六名年轻的军官正在有条不紊地操纵着电子仪器,沙沙的电流声持续不断。
身穿作训服的贺泓勋如松般站在高清电子屏幕前,将整个战场的全貌尽收眼底。
这时,传来预警讯号:“暴怒,暴怒,猎物已进入我军伏击地点。”
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嘀哒声中,贺泓勋轮廓分明的脸上划过神秘的微笑,低沉浑厚的声音有如一道无形的电波传给那些蓄势待发的狼群们,他冷静地命令:“突击小组全面进攻,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过!”
原本静悄悄的山林刹那间杀声震天,致命的炮火密密麻麻地横扫向空中。低空盘旋而入的“苍蝇”以为避开了雷达警戒哨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了“敌军”阵营,却没想到正中埋伏。眨眼之间,三架武装直升机被击中,在猛烈的爆炸声中直直坠向地面。
驾驶舱内的袁帅眼里写满了得意,为了提升视野,他抬高驾驶座,将头露出车门,同时熟练地扳动操纵杆,让坦克依靠履带转速施实转向,有意杀向“苍蝇”空悬的后方阵地。
车长陈卫东在舱内感觉到忽高忽低的颠簸后猛然反应过来,他沉声吼道:“娘的,把脑袋给我缩回来。” 这是战场,四处潜藏着不可知的危险,丝毫的冒失大意都要以生命为代价。身为突击坦克小组的组长,他不允许组员出现哪怕一丁点的偏差,因为任何一名成员的闪失都将影响整个战局。
情绪处于亢奋状态的袁帅听到这声断喝恍然明白过来,这个刚学会走路就想跑的坦克驾驶员霎时惊出一身冷汗,他迅速关闭车门,还没来得及使用航向机枪射击保护自己,坦克已被潜伏的敌军击中,歪倒向路边的深坑。
“这个死小子!”指挥中心的易理明气得直跺脚。
“驾驶员的潜望镜全部蒙上,听从车长指挥行进。”贺泓勋从显示屏上看到了全过程,他脑海里快速闪过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对着通话器命令道:“高射炮排从三个方向包抄过去,炮长、二炮手准备。”
意外的差池并没有令这支王牌营队乱成一团。听到指令后,突击小组迅速调整,呈s形快速向战毅的战车驶进。与此同时,隐蔽在暗处的坦克群以千钧之势倾巢而出,似是要将敌军碾压成碎片。
被称为苍蝇的“敌军”当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中了埋伏后在居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迅速排列成战术队形的武装直升机群直扑向地面,立时与坦克群形成对峙状态,似乎有意迎面对打。
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贺泓勋沉声道:“火力连进攻!”语落之时,伪装成树丛的火力连跃然而出,对准在头顶上方盘旋的武装直升机的坦克炮与并列机枪瞬间开火。
“轰……”
“哒哒哒……”
瞬息的变化,仅在眨眼之间。
“我被击中了!”打开反坦克导弹发射钮保险的直升机驾驶员惊愕地瞪大了眼晴,手指还没来得及用力按下去,已感觉到机身受到重创,开始严重倾斜,然后下坠。不止是他,与此同时,还有几架直升机也受到了同样的攻击。
为避免与反坦克导弹这个宿世冤家来场亲密接触,行动代号为“暴怒”的精锐部队事先安排的重火力连先发至人射出至关重要的几炮,令敌军多架直升机失去了发射反坦克导弹的机会,有利的战术队形几乎被肢解。
刺鼻的火药味令赫义城的战斗意识骤然觉醒,他背靠着机舱壁,冷峻的脸上浮起罕见的怒意:“火箭弹准备!发射!”
“轰”地几声巨烈的声响让人感到一阵地动山摇,紧接着涌起滚滚浓烟。
坦克群受到高空攻击,横七竖八地乱了套。当然,这已经算是幸运,如果是真枪实弹的战争,它们已经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还击成功。赫义城神情严肃,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地面,调整略策想以锥形反扑回地面。于是,他再度发出指令:“提升悬停高度,变换队形。”他所乘做的武装直升机起引领作用,缓慢地率先上升高度时,却被敏锐的对手看出了异样。
贺泓勋一瞬不离地盯住显示屏,正在分析是什么力量使得受袭的“苍蝇”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卷土重来。忽然,他在排列有序的武装直升机的尾部发现了动静。那架表面上看无任何异样的直升机细看之下无论是飞行高度或是速度都起着决策性的作用。
深邃的眼里涌起犀利而兴奋的光芒,他抬手指了指处于机群尾部的一架武装直升机,棱角分明的脸上浮起别有深意的笑,沉声道:“用防空武器锁定它。”
移动指挥中心!
脑门上急出冷汗的易理明心领神会,他兴奋地一击掌,抓起通讯器命令道:“火力连注意,目标正前方,高度……集中火力歼灭……”
命令脱口而出的瞬间,轰隆的巨响持续不断,猛烈的交火让这场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吵醒了酣睡的大地。
……
当太阳以磅礴之势跃出云雾,用暖暖的光辉抚摸大地,战场终于安静下来。
这一场和平年代的对抗已然分出了胜负。532团再记装甲侦察营一功,而贺泓勋的办公室墙上已经没有位置悬挂任何象征荣誉的奖状或是锦旗了。
来到团长办公室的时候,政委宁安磊也在。
团长陆湛明是地道的北方人,为人直爽不拘小节。对于对抗结果相当满意的他一见贺泓勋进来就咔咔大笑着说:“贺营长再立功勋,这名取得好啊。”
与宁安磊对视一眼,贺泓勋摘下军帽放在办公桌上,“您就别挖苦我了,一年前败给人家的时候脸丢大了。”他可没忘前耻,故而在战前敌军火力侦察上下了苦功,巧妙地避开对方的反侦察,是这次对抗获胜的关健所在。
“胜败乃兵家常事。”陆湛明示意他坐,大着嗓门说道:“再说这回可是风风光光地把失地给收复回来了。你是没看到李师长那脸黑的,比包青天更胜一筹”说着又大笑了起来,已经忘了黑脸的是自己上级了。
想到为了这场对抗,整个侦察营憋足了劲,贺泓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严肃地说道:“要不是政委指示别闭得他们太狠,李师长的脸没准更黑点。”
“毕竟只是对抗,评估下来咱们团已经是全胜,太张扬了不好。”政委就是政委,宁安磊考虑比较多,再怎么说李师长也是团长的老首长,横竖顾着他的面子总是没错的。
陆湛明不领情:“管他那么多,战场无父子。”转念想到李师长的黑脸,他哈哈笑着说:“大不了我请他喝茅台。”笑完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对贺泓勋说:“你还想怎么闭人家啊?赫参谋长都被你生擒了。”他们能在对抗中取胜其实在预料之中,毕竟团长能让贺泓勋指挥全局,对他的能力自然是信得过的,但生擒对手的最高指挥官,倒在意料之外。
“闭都闭了,我还给他道个歉?”想起对抗结束时他接见“俘虏”的情形,贺泓勋几不可察地笑了笑,自信的笑容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与骄傲。
那天赫义城的移动指挥中心被防空武器锁定后,根本来不及做出规避动作便被击中,被重火力死死咬住的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战俘。坐在土坡上仰着脸看着贺泓勋走过来,他慢条斯理拍了拍迷彩服上的尘土,开口时音律和谐有力,语气里隐藏着挑衅意味:“不愧是王牌侦察营,长见识了我。”被俘还这么傲的人并不多,他当属其中之一。
相比“俘虏”的狼狈贺泓勋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在进入指挥中心之前,他在树丛里蹲了几个小时,从头到尾看着他的兵完成伪装隐蔽任务,汗水早就将脸上的油彩浸花了,作训服上还沾了绿色的草汁,他踩着军靴走过去,漫不经心回道:“还行吧,一般发挥。”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过招,秒杀敌人向来无影无形。教导员易理明看着眼前两名年轻傲气的军官,忍着笑转过头去指挥战士们安置其他战俘。
陆湛明从易理明嘴里知道了贺泓勋与赫义城之间的微妙,联想到两人曾经有过的交集,为免在月底的比武大赛选拔上再次碰上,他示意宁安磊将办公桌上的文件给贺泓勋看。
“有新任务?”贺泓勋接过文件翻了两页“啪”地甩了回去:“这是给我休假?大学生的军训随便派谁去不行?我的排长训他们都嫌浪费。”文件是c大的新生培训计划,指派他带人去训练基地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军训。
陆湛明正了脸色质问:“你的意思是大材小用了?”
贺泓勋递去一个不满的眼神:“我没这么说。”
陆湛明顶回去:“你就是这意思。”
贺泓勋妥胁:“团长,我带我的兵去参加个比武,又不是带他们去和赫义城打仗,您用得着紧张吗?我保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不和他正面冲突。”
陆湛明横他一眼:“你已经冲突过了,消停点吧。”
“对抗不冲突叫什么对抗?那不属于我个人行为。”意思是团长你派我去的,不关我事。
陆湛明抬手指着他噎了一下,又瞪着他说:“这是命令!”除了拿这个遏制他,团长有时还真整不了飞扬跋扈的他。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贺泓勋还能说什么?虽然有时他犯浑的程度不亚于袁帅,但不代表他会违抗上级下达的指令。
怨气无处可发的他抓起文件腾地站了起来,语气不善地问:“还有什么指示?”那架式横得不行,气得陆湛明转过身去望着窗外不说话。
宁安磊见状出来打圆场,一脸温和地拍了拍贺泓勋的肩膀:“每届新生军训前都要举行动员大会,这个程序不能少,到时候你去露个脸,借此让那些大学生多了解了解军人和我们部队……”
“开个记者招待会得了。”骨子里的桀骜不逊被激了出来,贺泓勋拿着文件转身走了,嘴里还振振有词:“我看就是满足小学生的盲目崇拜!”走出办公室前他回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负气般撂下话:“既然让我去,训趴下谁,概不负责。”
这个浑小子!回身与宁安磊对望一眼,陆湛明也憋不住笑了。
回到营里,贺泓勋把文件甩给易理明,“你带兵去参加比武。碰上赫义城的兵,别客气,给我往死里闭!”越想越气,他发泄般发挥部队里交通靠走,通讯靠吼的原则,朝通讯员吼道:“把袁帅给我叫来!”这个行动不听指挥的臭小子!他以为他叫袁帅就是将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