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已经走了。”
顾九思不死心,“他有没有留什么东西让你转交给我,或者留没留什么话?”
“都没有。”
顾九思一脸失望,“哦,那……没事了,您忙吧。”
陈慕白一大早便被陈铭墨的电话叫到了医院,陈铭墨住在顶层的病房,他坐电梯上去的时候,在电梯里碰到一个小毛头,大概是病了刚刚哭过,可怜兮兮的趴在妈妈的肩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瞪着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陈慕白看。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太干净,陈慕白和他对视了半天之后竟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躲闪了视线,谁知东张西望了半天之后发现那个小毛头还在看他。
陈慕白之前一直没有和小孩子相处过,想着自己已经做了父亲,也该学着怎么和小孩子相处,努力了半天才对着小毛头扯出一抹艰难的微笑。
谁知下一秒原本安静乖巧的小毛头竟然扁扁嘴,哇一声哭了起来。
小毛头的妈妈边哄着孩子边转过头有些不悦的看了陈慕白一眼,陈慕白便郁闷了,他笑起来有那么吓人吗?
电梯里的人下光之后,陈慕白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看了半天,笑了半天,总觉得自己的笑起来多好看啊,别人想看还看不着呢,怎么就那么不招那个小毛头待见呢?
同时心里暗暗祈祷,顾九思肚子里的那个一定要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公主,小毛头坚决不要!
电梯门开的时候,陈慕白还在思考着万一真的是个儿子该怎么办,陈簇站在电梯口有些奇怪的叫他,“你在干什么呢?”
陈慕白状似从容不迫的走了出来,“没干什么。”
“走吧,人来得差不多了。”
陈慕白才踏进病房,就看到了不想看的人,转身就往外走,却被叫住。
陈铭墨半卧在病床上问他,“你要去哪儿啊?”
陈慕白转过身半靠在门上,不进也不出,只是看着病床前端茶倒水的人冷笑着不说话。
舒画被他看得心虚,笑着打了个招呼,顺便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陈伯伯病了,过来探望一下。”
陈铭墨病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前看不到人影,现在才想起来探病,这个借口真是拙劣的可以。
陈慕白冷哼一声,凉凉的开口,“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舒画也不见尴尬,笑了笑,转身对陈铭墨说,“陈伯伯,你们大概还有事情,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陈铭墨的态度说不上冷淡,但也不见之前的热络。
陈簇倒是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进了病房就开始例行检查,问了几个问题,那模样倒真的只是和病床上的那个人是单纯的病人和医生的关系。
陈慕白这才开始打量屋里的人。
陈慕云倒是史无前例的安静,站在角落的窗户边看着窗外,似乎对屋内的人和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才几天不见,总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陈慕昭不知道是演技太好还是身体真的不佳,脸色苍白的不像话,额上还隐隐冒着冷汗,似乎比病床上的陈铭墨更像病人。
陈慕白起初并没有当回事,毕竟以病示弱是陈慕昭一贯的伎俩,可当他无意间侧了侧身这才看到他两腿的膝盖处一片腥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知道陈慕云什么时候注意到了,阴阳怪气的开口,“慕少来得晚没赶上,没看到昭少爷的腿是怎么被打断的,你猜,是谁动的手?”
陈慕白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孟宜年。孟宜年倒是一身无碍,脸上半点异色都没有,还是往日里只对陈铭墨的恭敬。
陈慕昭的腿竟然是断的。
陈慕昭虽然一直做轮椅,那是因为他的身体不好,其实是可以走路的,现在看来,以后怕是站不起来了。
陈慕云一点都不吝啬的夸奖陈慕白,“怪不得都说慕少聪明呢,一猜就中,换做是我啊,打死我都猜不出来。”
陈簇也往这边看了一眼,陈慕白和他对视了几秒钟,今天这戏好看了。
陈簇并没有看戏的兴趣,检查完之后极官方的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打算离开。
可才走到门口便被一众人堵住了去路,来人看到陈簇纷纷开口叫他二少爷。
陈簇平生最恨这个称呼,一贯温和的脸也冷了几分,侧身站到一旁。
陈慕云笑了起来,继续阴阳怪气的开口,“二少爷还是一起听听吧,看到没有,老爷子叫了那么多人来,大概是想宣布什么重大的事情呢,说不定……有你一份。”
陈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陈家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便穿过人墙打开门走了出去。
陈慕云也不觉无趣,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问陈慕白,“都说患难见真情,慕少,老爷子把陈家掌门人的位置留给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吧?”
陈慕白看了看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有人欢喜有人忧,他感觉到陈铭墨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他没抬头却也清楚事情大概没那么简单。
他笑了一下,状似无意的扫了几眼,看向陈慕云,学着他的语气开口,“我怎么觉得少了一个人啊?以前这种情况大少爷身边可都站着个军师呢。”
陈慕云被戳中痛处,脸色变了变,很快反击,“说真的,有件事我倒是真的佩服你,顾九思跟了你那么久,你竟然推她出去顶罪,啧啧,真是够狠心的……”
陈慕白现在听不得别人说顾九思一个字,眼底的冷峻一闪而过,轻描淡写的开口,“比不得某些人的什么舅舅,只要利益够诱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能随随便便不顾他死活的拿去做交易。陈慕云,几天不见你是长进了,不过,依旧是没脑子。”
两个人从小冲突不断,不过陈慕云从来没占过上风,现在他没了董家的支持,更是没有争抢的机会了,看到众人窃窃私语,皆是站在陈慕白那边,他便沉默了下来。
陈铭墨咳嗽了几声之后开口,“别吵了!”
众人很快安静下来,看向陈铭墨。
陈铭墨虽然马上油尽灯枯,可威严依旧,扫视了一圈之后,缓缓开口说了几件事。
他几乎把陈慕昭手里所有的资源都收了回来,说是让陈慕昭回去好好养病,不用再为这些俗事心烦,其实大概就是隐形的软禁,身边的那些人也被他调到了别处,只留了几个闲人照顾陈慕昭。
陈慕昭大概早已料到今天的结局,情绪不见异常,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今天的结局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而那些曾经因为陈铭墨出事儿左右摇摆的人,陈铭墨并没有提,法不责众,陈慕昭的下场大概给了所有人一个警示,他不提有些人更加惴惴不安。
而所有人都感兴趣的接班人的事情他也没有提。
对于这件事,陈慕白并不觉得奇怪,陈铭墨这个人心深似海,如果能让人猜中心思那才奇怪呢。
其实大部分人还是欣慰的,陈铭墨回来了,陈家的名誉并没有受损,陈家还是那个陈家,背靠大树好乘凉。
陈慕白对什么都不好奇,他好奇的是陈铭墨对孟宜年的态度。
陈铭墨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半句有关孟宜年的事情,似乎这件事只是陈慕昭一个人做的,和孟宜年没有半点关系。
众人离开之后,陈铭墨把陈慕白留了下来。
父子俩一卧一站,似乎也奠定了谈话的姿态。
“听说,你找人把顾九思保出来了。”
陈慕白看着他不说话,等他的下文。
陈铭墨继续开口,“我可以让一步,你要娶的人是不是舒画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顾九思。”
陈慕白对这个话题很敏感切厌烦,“原因呢?”
陈铭墨眼都不眨,“她身上有污点。”
陈慕白只觉得可笑,拔高声音反问他,“你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的说出这种话呢?她有污点是因为谁?!”
陈铭墨咳嗽了几声,“这样一个女人不配做陈家的当家主母,你要想清楚,当家人的位置我可以给你,也可以给别人。”
陈慕白一脸无所谓,“你随便。”
说完转身往外走,他对这个人已经仁至义尽,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陈铭墨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陈慕白,你不记得你当初进陈家是为了什么吗?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忘了自己的初衷了吗?”
陈慕白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缓缓开口,“我承认我当初进陈家是为了当家人的位置,可是现在我无所谓了,至于为什么,我不想说,说了你这种人也不懂。就算我真的想要,我也会自己去拿。”
陈铭墨的语气一下子软了下来,有些悲凉,“慕白,我活不了几天了。”
陈慕白不为所动,“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什么你到了今天还是这么咄咄逼人呢?你眼里除了陈家,再也容不下别的了吗?我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对你心软了。”
陈慕白不想再和他吵,转身出了房间。
陈慕白离开之后,陈铭墨闭上了眼睛,“你走吧,我欠你姐姐的,你也讨回去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了。”
孟宜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缝隙,也不反驳,他站了许久,可陈铭墨再不出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陈簇一直在走廊上等着陈慕白,看他出来了便迎上去嘱咐了几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刚才不过是强撑,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你要是有什么动作,抓紧了。”
陈慕白点了点头,“我有心理准备。”
陈簇送他到电梯口,“其实这个病很痛苦,他现在这种情况说白了就是等死,死了是种解脱。”
陈慕白半开玩笑,“看他生不如死,你不觉得很痛快吗?”
陈簇一愣,过了很久才开口,“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陈慕白从医院出来之后又和几个律师见了面,回去的时候差不多天都快黑了。
顾九思巴巴的等了一天,看到陈慕白回来的时候一脸疲惫,一直急着知道答案的事情忽然觉得也没那么重要了,走过去接过他的外套,“吃过饭没有?”
陈慕白笑了下,“还没吃,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饭菜还热着呢,快吃吧。”
“你陪我再吃点吧。”
说是陪着吃饭,其实就是顾九思坐在旁边看着陈慕白吃,
晚饭有一道鱼,陈方端上来之后,陈慕白先给顾九思夹了鱼嘴,顾九思看了他一眼,陈慕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很自然的继续吃饭。
在顾九思的印象里,鱼嘴是不能随便夹给别人的,取唇齿相依的意思。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顾九思却忽然有些感动,她看陈慕白的脸色不太好,便试探着问了一句,“有烦心的事情啊?”
陈慕白忽然停下,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恶狠狠的开口,“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心烦!”
顾九思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看到陈慕白累死累活的心里越发的难受,有些狗腿的开口,“那我给去你放洗澡水吧,你洗个澡解解乏。”
陈慕白挑着眉睨她一眼,“干什么,糖衣炮弹啊,告诉你,有些东西还回来了再想要回去就没那么容易。”
顾九思的心思被揭穿,有些恼羞成怒,直接撂挑子上了楼不再陪某人吃饭了。
好在某人也吃得差不多了,跟着扔了筷子上楼洗澡。
陈慕白洗到一半忽然叫她,顾九思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他们虽然早已坦诚相见过,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什么事啊?”
陈慕白没回答,下一秒门忽然打开,伸出一只手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顾九思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被陈慕白按到了墙上,热水很快把她的衣服淋湿,湿哒哒的衣服紧紧贴在肌肤上,曲线尽显。
顾九思觉察到陈慕白眼底渐渐开始冒火,立刻紧张的拦着他,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你说的……不能那什么……”
陈慕白并不理会她,直接开始扯她的衣服,“是不能,如果能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她本就打算睡觉了,穿着宽松的睡衣,他随便一扯便扯了个精光,一双手在她身上蹂躏了半天,便拉着她的手往他身下按。
顾九思一碰到就开始叫,就差跳起来了,一边挣扎一边叫唤,“不行!不行!”
陈慕白怕伤了她和孩子并没有使全力,可她又挣扎的厉害,他只能一边吻她一边安抚,感觉到她不再挣扎了才渐渐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上上下下的动着。
顾九思没有碰过,她也不敢低头去看,只觉得手里的东西又烫又硬,还时不时的跳动几下,她的脸红得滴血,可他偏偏还含着她的耳珠故意在她耳边喘息,还不忘嫌弃她,“顾九思,你真的是笨得够可以的,这都得我教!”
她一紧张,下意识的收紧手指,只听耳边一声闷哼,手上便一片湿热,她终于恼羞成怒一把推开陈慕白,在水龙头旁边洗了手,快步走了出去。
耳边还传来陈慕白的笑声,“小心点,别摔着!”
陈慕白自那天之后便不再去看陈铭墨,陈铭墨是在几天之后离开的。
医院的走廊上黑压压的站了不少人,陈慕白和顾九思坐在长椅上沉默不语,气氛凝重。
陈慕白忽然开口,“算上这次,我在手术室外只等过三次,或许只有等你那一次没有失望。”
顾九思听了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去握他的手,他的手心温度如常。
陈簇从手术室走出来,沿着空荡荡的走廊往前走。
本在走廊尽头候着的众人很快围了上来,唯独陈慕白依旧坐在冰冷的板凳上。
陈簇摘下口罩面无表情的开口,似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手术台上躺着的那个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病人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众人听完便呼天抢地的奔向了推出来的陈铭墨,带起的风吹起陈簇的衣角,白袍一尘不染,此刻看起来却倍感无力与苍凉。
陈簇遥遥的和陈慕白对视了一眼,阖了阖眼,心中一片荒凉。
大概只有真的当一个人死的时候,所有的恩怨仇恨才会真的烟消云散。
陈慕白忽然想点支烟,刚拿出来才想起顾九思在身边便又放了回去,顾九思很快站了起来,“你们兄弟俩说话吧,我去车里等你。”
陈簇走近之后,陈慕白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接。
陈慕白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却没有笑意,“别人都道我陈慕白最是薄情寡义,却不知最无情的是你陈慕北。”
陈簇的唇动了动,神情有些复杂,似乎解释什么,到了嘴边却只有一句话,“我与他……本就没有什么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