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人看到大金主陈慕白就这么走了,便把怨气出在了顾九思身上,眼冒凶光一脸恶毒的瞪着她。
顾九思本来垂着眸,感觉到视线的压力时才抬起头,微微扬着下巴,勾着唇,眼底的嘲讽和不屑昭然若揭,淡淡的看过去,挑衅却不挑事儿。
还没来得及完全转过身去的陈簇余光看到这一幕,身形一顿,很快转过身低下头去笑。
陈慕白本就一副桃花面,喝了酒之后越发□□无边,连眼尾处那颗桃花痣都泛着淡淡的粉红色,走廊上偶尔有人走过,不免多看他几眼。
跟在后面的陈簇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最见不得陈慕白满身脂粉气的招摇过市。一把拉住他,一边伸手去给他扣纽扣,一边皱着眉教育,“穿衣服扣子要扣好,不要流里流气的,不要乱搞男女关系,和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要真诚,别拿余光看人。你这个样子别人不会说你什么,只会说你母亲没把你教好。颜姨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希望听到别人诟病她。”
陈慕白倒也不动,老老实实的任由陈簇给他整理,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教训,也只有陈簇敢在陈慕白面前提那个名字。
陈簇忽然停下,似乎眼前比他高了半头的男人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陈慕白没人照顾,没人重视,简单的一套衣服却穿的乱七八糟,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不耐烦。他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一边轻声细语的问着他什么,可是他却紧紧抿着唇一个字都不说。
陈簇放下手叹了口气,“是我没照顾好你……”
陈慕白轻轻皱起眉瞥了他一眼,终于开口,虽还带着不耐烦但听得出缓和的意味,“知道了!”
看尽冷暖的陈慕白知道,陈簇没有任何义务来照顾他,他对自己的照顾已经很够了。
顾九思和三宝原本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兄弟情深,三宝忽然小声的嘀咕了一声,“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陈慕白扭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三宝一眼,继而对陈簇说,“你女朋友的脑袋被门挤过吧?”
陈簇一脸无语的看着三宝。
顾九思悄悄扭过头去,微微抖动着双肩。
还没笑完就看到会所老板急匆匆的擦着汗跑了过来,毕恭毕敬的站在陈慕白面前,一脸欲言又止,“慕少,唐公子那边……能不能麻烦您去看一眼?”
陈慕白往前走着懒懒的回眸,语气傲慢矜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唐恪的事情你找我干什么?他是我儿子吗?我还要管他?”
说完抬脚继续走。
会所老板想拦却又不敢拦,边跟着边嗫嚅着,“那边闹得动静有点大,我怕出了事,不好看……”
陈慕白轻声哼笑了下,“不好看?像我们这种人,夜生活不开心是要屠城的,你不知道吗?”说完还若有似无的看了顾九思一眼。
顾九思明白,她的到来大概打扰了陈慕白开心的夜生活。
会所老板脑子灵光,擦了擦汗换了个说法,“事情闹大了,我怕伤了唐公子,唐家那边我不好交代啊。”
三宝在一旁兴奋的抓着陈簇的手臂问,“唐公子是谁啊?我要去看!”
唐恪的无法无天陈簇也是听说过的,他看了陈慕白一眼,低声劝了一句,“去看看吧,你和他总归是一起长大的,你的话他还是听的。”
陈慕白皱着眉头想了几秒,然后点头,“那我就去看看我儿子在造什么孽。”
一打开门进去,唐恪同样衣衫不整的压着个女孩,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摇摇欲坠。唐恪听到身后的动静便转头来看,女孩趁机挣扎出来,重重的赏了他一巴掌,抓着衣服跑了出去。
走在前面的陈簇一看到这幕便转身捂住了三宝的眼睛,“乖,别看。”
三宝好奇的不行,抓住陈簇的手指往下拉,嘴里相当不满意,“为什么我不能看,你们都看到了……”
顾九思也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
陈慕白睨了顾九思一眼,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场景,往前走了一步挡住顾九思,皱着眉把扔了一地的衣服扔到唐恪身上总算挡住了重要部位。
“你这是干什么,你小子又不缺女人,人家不愿意,你何必硬来!你现在的行情已经那么差了吗?”
唐恪也没去追,懒懒的翻身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已经红起来的半边脸,低声笑了起来,“我也没真想怎么样,就是吓吓她。”
陈慕白瞪他一眼,“有病吧你!”
玉面狐狸白皙的半边脸浮现出了几个指印,却一点都不影响他英俊的面容,丝毫不显狼狈,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女孩离开的方向,里面有种不一样的光芒闪耀着,忽然勾着唇开口, “我喜欢她。”
可这几个字却无声无息的把陈慕白烫了一下。
他和唐恪是一类人,是被归为没有心的那一类。玩儿可以,想要真心,没有。
可唐恪忽然就那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喜欢一个人。可是他陈慕白却不敢。
半晌屋内的一片沉寂在陈慕白一句“确实有病”中结束。
半小时后,陈簇三宝和顾九思动作一致的靠在车边无语望苍天。
旁边车子的车前盖上坐着两个身材相貌皆出挑的两个年轻人,只是这两个年轻人一人怀里抱着个酒瓶,有些神志不清的在“互倾愁肠”。
唐恪似乎颇为苦恼,灌了几口酒开始往外倒苦水。
恰好慕少近来心情也不佳,抱着“听着别人不开心或许自己会开心一些”的态度屈尊允许了唐恪絮絮叨叨的讲一讲他的心事。
唐恪和陈慕白属于喝醉了的两个极端。
唐恪一脸醉态,舌头都硬了,身体似乎也不太受得了控制,揽着陈慕白的肩,整个人都靠过去。
陈慕白则是正襟危坐,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根本看不出喝多了,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丝涣散,说起话来语音语调更是控制得炉火纯青。唯一暴露的地方在于一向有洁癖的他竟然肯让一个醉汉离自己那么近。
“你说说那个女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她竟然都看不上……”
陈慕白脸一沉,“女人的事情别跟我说!”
喝多了的唐恪也格外好说话,挠挠头,“不能说女人啊,那说别的吧。你知道我养的那条哈士奇吧,最近它看上了一只流浪狗,整天出去找那只流浪狗玩儿,连我都爱搭不理的,你说我给它吃给它穿陪它玩儿,他怎么那么没良心呢?比女人翻脸还快。我也不能总把他关在家里,你说该怎么办?”
陈慕白向来不吝啬自己的毒舌,想了一会儿回答,“和那只金毛上床,并且让你家哈士奇看见。”
唐恪的脑子已经彻底不转了,听了这话大概也理解不了,机械的回答“哦,这样啊,那我回头试试吧。”
顾九思还没什么,就看到三宝在旁边咯咯的笑,陈簇则是一脸沉痛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后来唐家的司机来接唐恪的时候,两个人皆已进入了群魔乱舞模式,连一直端着的陈慕白也格外温和,两个人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那边唐家的司机扶着唐恪要扶他上车,这边陈簇扶着陈慕白要送他回家,无奈唐恪抓着陈慕白的胳膊怎么都不放手,嘴里还嚷嚷着,“我不走!我要和小白一起玩儿!”
陈慕白半眯着眼睛也不在意那个称呼了,语气温软,“唐唐乖,快回去吧,今天不玩了,我都困了,明天我去你家叫你一起去上学。”
“那你早点来叫我啊!”
“嗯。”
唐恪终于恋恋不舍的撒了手,一步三回头的上车离开,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了还能看到后车窗上唐恪回头看的大脑袋。
“棒打鸳鸯,真是太残忍了。”三宝说完碰碰顾九思,指了指陈簇,“你看他像不像法海。”
顾九思扑哧一声笑出来,歪过头认真看了看旁边一直不怎么靠谱的女人,又看了看陈簇,很是真诚的笑了起来。
最后三个人加上一个醉汉终于回到了家,三宝和陈静康开始在餐桌上决战,陈方观战,陈簇和顾九思在楼上照顾陈慕白。
陈簇看着床上换了睡衣呼吸绵长的人,忽然开口,“陈家对子女一向苛刻,有的时候苛刻的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教出来的孩子都是薄情寡义的样子,他刚进门的时候,陈家没人看得起他,陈铭墨也是知道的,却是不管不问,说那么容易死也没资格做他陈铭墨的儿子,所以他的个性和处理事情的一些方式会和常人不太一样,有些话他心里明白,可是他不会说……有话也从来不会好好说……他不是故意要这样,他是真的不会,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我一直以为他就这样了,可是小白现在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九思,你是聪明人,不会不明白。”
顾九思给陈慕白盖被子的手忽然一顿。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这句话何止说的是陈慕白,更是说的她自己。
可是他们之间怕是不太可能。
那天晚上在阁楼的黑暗中,陈慕白的反常让她差点就问出口了,可是终究是忍住了。
他们都是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人,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充斥着心机手段,他们之间不能谈那个字,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可笑,说出来对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好处。
只要事情不说破,就仍然有回旋的余地,在这方面她和陈慕白是默契的,于是就此掀页,再也不提。
顾九思勉强扯了扯嘴角,“陈医生开玩笑了。”
她知道陈簇不喜欢别人叫他二少爷。
陈簇看了顾九思半晌,也笑了下,“就当我开了个玩笑吧,我下去看看三宝吃完了吗。”
说完便走了出去,顾九思转头看了眼床上的人,默默关了灯,也走了出去。
黑暗中,陈慕白薄薄的眼皮下眼睛动了动,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