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坐在沙发上的雷欧大声喊着,他刚毅的脸上多处都是淤青,双手手腕都绑着绷带,此时大声地向着另一个男人吼着,满眼恼怒,“文森怎么可能在三个月前在你这里买宠物!他根本就不认识你!”
“冷静点。”伯爵站在一旁正注视着摆设在店里玻璃柜里的蜥蜴,然后缓缓转过身来,微抿着嘴浅笑着看着雷欧,音调平静而又温和,“我说的事实,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雷欧恶狠狠地瞪着伯爵,似乎想将这个俊美的男人硬生生地看透。
他不信!
雷欧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一个月前和文森提起中华街和伯爵的事的时候,文森当时根本就完全不知情!
【我说什么,你都信?】
回忆起最后和文森见到的那一面,那个少年视线平静而又空洞,但却在自己说相信后,整张惨白黯然的脸却像是放出了光彩般笑着,那样的笑容真的是从内心深处绽放的笑,那双美丽纯粹的眼眸却红了,明明像是开心地笑着却是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雷欧信,他信所有文森说的话!
只要是淡淡回忆起这个笑容,雷欧的内心就痛苦得难以自已。为什么他要让文森走!为什么他没能在那天晚上去拼命找文森!为什么他就这么迟钝没有去仔细思考文森的话!
文森不该死,不应该死!文森才十几岁,他才认识了几个人,他明明在纽约就连时代广场都没去过几次!还有好多事情,好多人,好多地方,文森都还未能看到,一个好端端的少年怎么就死了!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明明我是,唯一一个陪在文森身边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去救另一个人。”
雷欧瞪着通红的眼看向说着这句话的人,那个穿着一个黑色的长袍,却似乎有墨色的光色在唐装上浮动着。微长的发贴在白皙的脸侧,伯爵清丽的脸上带着一种很平静的笑,但是那双眼却始终让人觉得疏离而又清冷。
“雷欧,你没必要如此自责。”
“伯爵,你不懂,你根本不懂。”雷欧喃喃地说着,表情痛苦而又挣扎,双手紧紧抱着头冷汗从额头上冒出。文森的母亲说过,即使文森被关在黑压压的箱子里犯毒瘾的时候,仍在喊着雷欧的名字,等着他去救他,“文森他在等我救他,他……该死的!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说啊!他只说喜欢我这有什么用,告诉我所有的事情啊!我会救他的,一定会救他的!”
“你怎么知道他想要被你救呢?”伯爵撇了撇头,看着深陷入痛苦和自责的雷欧。
“说完了想说的话,做完了想做的事,最后也有权利选择想要的死亡。”
“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伯爵轻叹了一口气,指甲轻轻摩挲着木桌的边缘,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异色的瞳仁里浮出了几许暗淡的晦色,清雅的声线里有几分黯然。
“但是……不该是这样的。”雷欧紧抿着唇,暗自摇了摇头。
“你要卖给那个女人什么宠物。”雷欧深吸了几口气,紧紧皱着眉拼命压下混乱而又压抑的思绪,然后抬眼看向伯爵。
“不是卖,只是让文森先生的母亲替文森先生定下的宠物代为照顾而已。”伯爵摇了摇头,缓缓迈开步伐优雅地坐到了雷欧对面的椅子上。男人右手手肘靠在椅子的靠手上,手闲在地托着下颚,墨色的发丝微微垂散在眼角边。
“所以呢,到底是什么东西!”代为照顾,不就是卖么,文森又不可能再回来收下宠物。但是到底伯爵这次又有什么目的,古怪的案件总是围绕着这家宠物店,而这一次伯爵这么自己将宠物送上门的行为更加的诡异。
即使是被雷欧这样暴躁的态度对待,伯爵也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男人轻抿着嘴,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然后慢条斯理地伸出右手从桌上端起茶杯碟,左手优雅地拿着净白素雅的茶杯靠至嘴边,轻抿了几口。
“对啊,是什么呢?”伯爵的眼睛微眯了起来,微笑着将这个问题又问了回去。
“你!”雷欧愤怒地瞪着一脸淡然的伯爵,然后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双手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双眼瞪着伯爵,“该不会就是你把什么诡异的宠物卖给了文森,所以文森才会发生这种事吧!”
“……”这下子伯爵倒是有些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眼里多了几分无奈,没有想过雷欧会把这两件完全不相关的事联想到一起,“你不是不相信文森先生来这里买宠物吗?”
雷欧噤了声,虽然他是不相信,但是思绪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这里想而已。
“文森先生定下的的宠物一直留在本店,文森先生的事自然与宠物毫无关系。”伯爵将手中拖着的茶杯碟轻轻放回了桌上,然后浅笑着抬眼看着站着的雷欧,“而且,雷欧你是不是对我的宠物店有所偏见,我做的可是卖爱与梦的生意。”
爱?梦?
雷欧咬牙切齿地用力坐回了沙发上,这开什么玩笑!那些死人,那些案件,难道都是假的吗!
宠物店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位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老男人走了进来,而后男人微微弓下腰恭敬地低头守候,随后深紫色长裙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乌黑宽大的帽檐露出了金色的发丝还有绷带的痕迹。
女人轻挑着眼,神情高傲而又冰冷地环顾着店里的四周,然后视线淡淡瞄过了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愤怒地瞪着自己的雷欧,最后落在了向自己走过来的伯爵身上。
“欢迎光临,克丽丝夫人。”伯爵走至了女人身边,恭敬地将右手抬起靠至左胸口,微微低头。
“我来了,文森定下的宠物在哪。”女人冰冷地看着伯爵,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任何关于文森来过这家宠物店的记录,但是这个男人却说文森在这里买下了宠物,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她一定要,但如果是假的……
“夫人,请随我来。”伯爵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女人微眯着眼里危险而又压迫的眼神,只是淡然平静地笑着,微微侧身给女人领路。
雷欧眼神复杂地看着伯爵和女人离开了视线,双手紧紧握拳,最后又无力地松开瘫软地坐回了沙发上。如若昨天他的枪未被收走,在看到文森的尸体和从那个女人口中听到那些话后,他也许真的可能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地拔枪向那个女人射击。
但是现在,雷欧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冷静下来,当他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仍然愤怒地全身细胞都在悲痛而又叫嚣地颤栗着,但是他的所有声音和举止却似乎被莫名的存在所卡住了。他觉得自己说不了什么,做不了什么,文森已经死了,而他也没能救得了文森。
就连那张文森最后给他的照片,也被那个女人毁了。
雷欧深吸了口气,拿出了手机,之前和文森的那么多条短信都在手机里。随意打开了一条来看,以前一直觉得文森露一估衩补虐宓幕坝铮耸笨醋湃淳醯糜兄挚嗌亩弁锤写有牡茁涌础
【不知道欧雷克特先生您这周末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空闲的话可否一起吃一顿饭?】
雷欧抓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着,然后仰着头靠在沙发上。
以后,便不会再有了……
灯光刺得眼睛生疼,觉得泪水都快落了下来,雷欧将手臂遮在了眼前,觉得眼角有些湿润。
当女人跟随着伯爵走进店里门内的长廊时,眼神里有些讶异,曲折而又蔓延的走廊,以为不大的店里却如同迷宫般。视线昏暗,每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那样的声音似乎和自己的心跳声开始同步,有种格外的紧张和别样的感觉。
视野里隐约可以看到东方古风的繁复花纹的墙壁,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而那个穿着墨色唐装长袍的男人只是在自己的身前引路着,发丝随着步伐而缓缓摇晃,手上端着的小小的烛台散着微弱的光晕,衬着那男子显得更加神秘。
“夫人,这里就是了。”
伯爵的步伐停下,转过身来看向跟在后面的女人。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冰冷地抬眼认真看着眼前的门,繁复而又奇怪的花纹肆意蔓延在这扇门上,那门上的艳红色刺激着眼神经,恍若有种冰冷的感觉从脑海里生疼得蔓延开来。
伯爵转过头来看着门,异色的瞳仁里闪烁着诡异的光彩,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然后伸出手轻轻推开了这扇大门。
开门的那一刻,有种冰冷的气流涌了出来,充满了令人瑟缩的寒意,没由来的从内心蔓延出了一种浸透在冰窖中的恐惧感。
女人顿了顿,微眯着眼却还是迈着步伐高昂着头走进了门。
门内还是漆黑一片,真正踏进去大门关上后才发现什么都看不见,恍若被隔离的黑暗世界。
突然间一盏烛台被伯爵点亮,而这样的烛火似乎像是随着无形的线般一盏盏烛台紧接着都点燃了,四四方方而又古风的烛台静静燃着微弱的光火,将整个房间都氤氲着落入了浅淡的光芒里。
当女人终于看清了房间的事物时,冰冷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不可置信地瞪着眼。
那空旷的房间里除了烛台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房间正中间有一块巨大的晶体伫立着,恍若严冰般的琥珀般透明而又纯粹,在烛光下折射出了冰冷的光。
而在那透明的晶体里是一个人。
浅紫色微长及肩的发丝,白皙到近乎于透明的皮肤,白色宽大的衬衫,黑色的长裤,那纤长而又单薄的躯体似乎被冻结在这巨大的晶体里。
少年的躯体就那样悬浮在晶体中,四肢自然地伸展开来,在那无形锁住的空间里,紫发少年就像是一个精致俊美的人偶般,整个世界的孤寂将这个少年包围而后坠入了永远的冰冷。
这个少年的容貌,时间,甚至于生命,似乎都被冻结于此。
冰冷到极点却又纯粹而美丽至极。
女人颤抖地睁大双眼,近乎于憧憬而又狂热地仰视着,眼泪无声无息地碎入空气。
“文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