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十九简单单纯,闻樱一直在借他的情绪修炼“喜”之一情,这情绪虽不浓烈,进阶也不快,却令她有十分舒心的感觉。
直到今天,不知是否是真的到了发情期,他的情绪突然变得炙热而浓烈。
起初闻樱只当他是撒娇,那委屈的样子与他平日撒娇时如出一辙,但后来却逐渐有些变味。他轻舔时,是轻轻啃咬她的指节,再舔吮着,渐渐地,竟生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喜他之喜。
毫无疑问,她能感觉到他很喜欢这样,难道她还要纵容他不成?
当察觉到这一点,闻樱脸上蓦地有些发烫,以至于有些狼狈。换做是别人,她早就一袖拂去,将对方打个半死,但因是十九,她恐怕他会受伤,便在手推不动时,用脚去踢了踢他,“停下。”
他的尾巴顺势缠上了她的双腿,蓦地收紧。
闻樱气笑了,双腿却苦挣不开,比不得他尾巴的力气。十九趁此机会无意识地“攻城略地”,闻樱只觉体内运转的功法就像是练岔了气,令她也变得醉晕晕的。她所修的本就是借用之道,将他的心情化作自己的心情,现在“功法”在知道他喜欢的前提下,连带着她都自心底生出一分欢愉之意。
都说野兽最敏锐,待他发觉她的推拒渐弱,便得寸进尺吻上了手臂,隔着那层黑纱轻布,再辗转到脖颈边。他听到她微喃地一句“十九”,又习惯般地一揉他的耳朵。
那一刻,他的喜悦仿佛达到了极致。
连带着闻樱都有片刻的震动,手指微蜷,灵气在一刹那向山洞里飘来,汇聚在闻樱的周围,如蹁飞的蝴蝶,霎时涌入她的体内。
又是一次进阶。
短短几日之内,她一路从元婴初期升至元婴后期,简直骇人听闻。
闻樱因神识强大之故,能远远地感觉到那道熟悉的气息,但这其中却仍有一段距离。
待封离一到,恰好就看见那白光散去之后的情景,两人肢体纠缠,衣衫不整,他瞳孔骤缩。
赤离魔君行事一向恣意,又岂会压住刹那的炽怒,便是在他目光见到自己不愿意看的场景的那一刻,长袖一扬,袖底盘旋的罡风如利剑,向十九呼啸而去,对准的方向,正是他的后背心!
元婴后期修士信手拈来的一击之力,十九断然承受不住。
闻樱在发觉有人想伤害他之时,全然顾不上对方的身份,当即一掐指诀,赤炎火如火龙腾空而起,以攻代守,咆哮着扑要住罡风!
相互抵抗。
同为赤炎火,封离只消一眼,就判断出这不是自己给她的那一缕火焰,很显然,她炼化了十九的本命之火,却将他的弃之不用。
他猛然攥紧了手,因情绪激荡,妖兽利爪在瞬间长出,竟扎入了手心,滴下血来。
“殿下?”
“闭嘴!”
他这一喊蕴含威力,震荡的余威令那带路的妖兽险些晕厥,不敢再支声。
就在这一击之中,他立即发觉她灵力不稳,仿佛受了伤,便强行将罡风收回,身体因法术反噬而微震。
眼见闻樱受到了攻击,虽然没有受伤,十九却已经从难以自控的状态中回过了神。他额间不知何时生出一簇火焰跃动着,此刻火焰烈烈燃烧,像是代表了他的本能,此刻正与理智撕扯,表显露出几分痛苦。
他虽是人形,却一跃挡在了闻樱身前,四肢着地,与兽形一般无二。
两人之间的等阶差距如同天堑,封离轻视地扫了一眼,全不当回事。但——他目光凶戾,盯准了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像是在挑衅,这是妖兽圈占地盘时的表现。
封离忽地一笑,身上赤金之火燃起,顷刻间,化作了赤炎金猊的原形。
十九亦然。
封离成年已久,体型威猛高大,低头睨视小他一头的弟弟,回应他的是十九毫不退让地咆哮之声,他的本命火焰同时向他喷吐而去!
山洞中火光漫天。
封离本是兽形强于人形,但与十九对战时却不是。因为十九具有返祖的血脉威压,他反而会受制于对方,产生臣服于对方的情绪,这无疑抵消了一部分等阶的差别。
况十九的速度之快,极为罕见,它身小灵活,却也凶猛悍战,一旦抓住机会接近封离,就能活生生撕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这样的损伤或许对封离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战最重要的是气势,让十九将气势打上来,他无疑会处于弱势。
只可惜,如果是元婴初期的封离,十九还能有一战之力。
如今他晋入元婴后期,对于妖兽来说便是十阶妖兽,十九不过刚刚五阶化形,若封离真的输给了他,那赤离魔君以后再无脸见人了。
他漫不经心地观察局势,倒对自己这多日未见的弟弟有了三分诧异,还记得他刚被送到他手底下来的时候,连一个小小的困阵都走不出来。他相信如果两人同为结丹期,必有一番苦战。
但是现在——
他张口一声低吼,那声音仿佛能裂石穿云,在山洞里响彻,令整座青山都产生了震动。
十九首当其冲,身上被多出割裂开来,不过只是一喊而已。他不甘服输,额头火焰烧得更炙,喷出的本命之火即将再次烧向对方!
两人缠斗时血脉所产生的威力,早就让一旁的妖兽被震晕过去。
倘封离以赤炎火相冲,只怕整个山洞都要毁于一旦,灰飞殆尽。
“够了!”
只听一声冷冰冰地女声自边上响起,她声音微哑,倦怠般地道,“你们再打下去,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这一句话威力太大,两人对抗四溅的火花,仿佛在一瞬间被人踩熄了。
闻樱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她这话不仅仅是威胁,两人都身俱王者妖兽的血脉,对抗时产生的威压让她十分不适,若是在平时自然没什么,然而她一口气从初期跳到后期,又是在受伤期间,心口的火焰如同被使用过度,有渐渐熄灭的架势,好在它没有真的熄灭,有它存在,等阶自然不会倒退。
但他们再打下去,可就说不准了。
封离在看出十九是受了他采来的灵草刺激,提前进入发情期之后,稍稍冷静了下来。这灵草能作用到灵识,自也能令妖兽的神经发生变化。
他身上的丹药最全,闻樱从瓶子里倒出来给十九喂了一颗,他额上的火光渐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怎么会睡过去,没事吧?”她试了试他鬃毛间的温度,蹙眉仍有些担忧,
封离冷淡地往那边瞟了一眼,轻哼:“能有什么事。”
闻樱听他语气不对,视线便转向了他,见他胳膊上鲜血淋漓,知是方才被十九咬伤的地方。她也确有几分偏心,他被咬时不管,待他反击十九才出声。
一部分原因是十九无论何时何地都全心护她,她自然要给予回报,另一方面,她熟知他们之间战斗力的差距,十九如今还远比不上他哥哥。
“听说赤离魔君将妖族王都搅得一片腥风血雨,人人闻之丧胆?”她轻笑着调侃,倒也不会太厚此薄彼,化了一点外用的丹药要替他治疗。
“也比不上鸩仙子在前线战场的声名。”封离似笑非笑,然而等她一个眼神叫他伸出胳膊来时,他倒也听话地递到了她面前。
闻樱将药敷在他的伤口,动作轻柔,冰凉的感觉盖过了伤口的灼热,封离心中的戾气也一点点消散了。
“王都那边情形有变。”在温情脉脉之中,他忽而道,“经我一闹,新任妖王弹压不住那帮老臣。他们了解到十九血脉特殊,眼下又得知他在地宫受袭的情况下,表现颇佳,有扭转人族与妖族之战的趋势,心里都生出别的想法。”
闻樱惊讶:“……你在给十九铺路?”
“若不是我这半妖血脉当不了妖王,怎么轮得到他?”他轻慢傲然地说道,见她眼中讶色仍在,他不由轻笑,“不,我只是拿走我也有份得到的东西,杀了我想杀的人。”
“那东西是指内丹?至于想杀的人……”她不由想起他记忆中,那些自小欺辱他的人,如她所想,他果然是去报复的吗?
然而就在她陷入思绪之时,手蓦地被身旁的男人扣住,只听他嗓音低沉地道:“我现在没有了厌憎的人,你若对我好,就不再只是为了借我修道。”
闻樱蓦地一怔。
长久的沉默过去,封离却也并不准备迫使她说些什么,他转开了话题。
“还有一个消息,魔道其余两派不知不觉联合了起来,想要趁正道剿灭妖兽时,攻占正道的地盘。”他蹙眉道,“玉霄门首当其冲。”
闻樱微一惊,也顾不得想别的,只问他:“那你呢?”
“赤霄宫当然没有参与,我也是听了线报才知道。”他摇了摇头,冷哼道,“他们之所以联合,恐怕就是想吞下正道以后,将剑直指我赤霄宫魔道第一的宝座罢,又岂会找我分一杯羹。”
他本是借这信息打个岔,却发现她情态不对,不禁问:“怎么了?”
“……没什么。”
话虽如此,却掩不住她眉眼间的焦灼。
魔道大军压境正道,玉霄门首当其冲,纵然开启了护山大阵,但在魔道气势汹汹的攻击下,大阵必不能支撑太久。
玉霄门的人并不是不敢出面,然而他们又怎会料到魔道不顾道义,在妖兽战线尚未撤离之时,突然“反水内讧”!
因此玉霄门的人多还在妖兽战场上没能回来。他们发出紧急诏令,又求助其他的名门正派前来协助,然而其他门派生恐魔道久攻不下,转而改路换道,去攻击其他的门派,到时候自家门派的人都来助了玉霄门,门派内哪怕唱起“空城计”,只怕也唬不住这些人!
玉霄门孤军奋战,没有人支援,单凭门内寥寥数人,又怎么敢出面应战?那些听了魔修挑衅,冒然出面的弟子都已经死在了对方手中,反被拿去祭旗挑衅,引得人心惶惶。
门内少数的高阶修士则要操控护山大阵,进行变阵,从守转攻,以攻代守,攻守兼备,几经变化,能杀死无数硬闯的魔修,倒也暂时吓住了他们,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可惜魔修大军在无法突破之时,想出了一个惨无人道的主意。
——他们抓来了数以万计的普通凡人,将他们推入了护山大阵。护山大阵便如一把刀,刀切多了必钝,纵然凡人没有灵力,对大阵毫无威胁,但当人数积攒到了成千上万,乃至以亿计数,当大阵内堆满了尸体,腥血挥之不去,久而久之,大阵不攻自破。
魔修只管在山门外哈哈大笑,百般挑衅,只说:“枉费玉霄门自称名门正派,没想到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是杀人如麻!”
“不错,既然如此,不如归了我们魔道,从此亲亲热热自成一家!”
那些弟子在门内闻言急红了眼,却不敢踏出一步来。
议事堂内,掌门紧急召来众人讨论。
“这样下去不行。”魔修这一招太过狠毒,不但会影响正派的形象,大阵也迟早会破。
众人纷纷赞同,随之各抒起见。倒有人问起,“解颐呢,还没回来吗?”
无论何时,丁解颐都能逢凶化吉,门派对她自有一份信任,当然,他们也不是要将所有希望放到一个结丹后期的弟子身上,之所以提到她,是因为最先抽调了她那一组的弟子回门派救援,但眼下却迟迟未见她归来。
见负责传讯的人摇了摇头,掌门叹了口气。
便在这时,忽而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即刻安排弟子去门外杀敌。”
“这……”掌门犹豫,有资格历练的弟子大都安排去了前线战场,这一批弟子若出面,恐怕只有折损的份,有去无回。
清玄道君已经站起了身,他长身玉立,气质如雪山之巅,高不可攀。
“今日若不出面,我玉霄门弟子再无锐气,与灭门何异?”
此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心头一凛。
正如掌门所预料的那样,玉霄门仅剩的这批弟子面对魔修时退缩不前,纵然鼓足勇气冲出去,也没有任何章法,被魔修轻易截获,或者当场灭杀。
他们不是刚入门不久,等阶不高,不具备胆魄,就是寿元所剩无多,思虑过甚,早已被磨尽了棱角。
要不是护山大阵未破,一旦力有未逮即能退入阵内,只怕早就被杀光了。
高阶修士纵然日以继夜地训练,令他们稍有长进,要想应对这场压倒性的对战,却也是束手无策。时日一久,
就在护山大阵被魔修破开了一处,几乎占满了山门的魔修们鼓噪欢呼,磨刀霍霍,即将攻破玉霄门之时,突然间,有一座如宫殿般巍峨的天鼎从天而降!
那天鼎飞旋到他们的头顶,近乎遮天蔽日,在魔修们措手不及之下,那天鼎倾斜,热流滚滚地火岩浆流泻而出,浇在了他们身上!
冲在最前方的那一批魔修哀嚎惨叫,满地打滚。
这还没完,紧接着,天鼎中又有滔天之水如水龙腾飞,陡然向他们俯冲!水火威力相冲,竟引发了爆炸之声,浓烈的血液腥气霎时溢满了山门。
不仅是魔修,便是等死的玉霄门弟子,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怔了。
魔修统领大军之人大喝一声,“是谁?胆敢犯我魔道联军!”
便在他话落的一瞬间,有一道黑影自他们头顶跃过,落在了山门前。那黑影转过头来,却是一只身披赤金鳞甲的赤炎金猊,此刻目露凶光,咆哮声令人闻之丧胆。
众所周知,如今妖族之王便是赤炎金猊的血脉,然而在他背上,却坐着一位窈窕纤细的女子。
一人一兽,以犹如天险一般威不可犯的姿态,挡在了玉霄门的山门前。
“魔道联军?”女子一声轻笑,却令人后背寒毛直竖,“区区几个魔修小儿,也敢犯我玉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