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靖最近很忙。
他终于熬过了三个月的“素食期”,重新开了荤。也不知自家的宝贝媳妇身上究竟是熏了什么香,或是多日不交流十分想念的关系,总之裴靖头一天晚上便如猛虎出匣一般,急吼吼地将猎物扑倒在地,意欲索要她一晚上。然而安晴却未能让他如愿,连连护着肚子曼声嗔道:“轻些!莫惊动了宝宝!”
但是看她的眼神动作,那自然流露出来的风流韵致,却怎么也不像是不想的样子……
求而不得的一把火烧得裴靖双目赤红,安晴却好似半点不知的模样,一忽儿说要解手,一忽儿说身下太硌了要多垫些东西。只这样倒也罢了,也不知安晴究竟存了什么心,简单几个动作偏偏做得妩媚之极,教他看着上火,却又不能立刻吃到嘴里,当真是煎熬得紧。因此待裴靖好不容易得手时,只几个回合便把持不住一泄千里。他不由抱着安晴苦笑:“我的好阳儿,为夫可是又哪里惹着你了?”
自然是惹着她了!安晴玩着裴靖的手指巧笑盼兮,但这话又哪能直说给他听,没的显得自己小气。于是只媚眼如丝地横他一眼,嗔道:“自从有了身子之后,咱们还是第一次……我怎么说也要为你的孩儿考虑妥当吧?你性急也就罢了,怎的还怪上我了!”
裴靖搂着她嘿嘿地笑:“不是惹着阳儿了就好。”说着宝剑便又要出鞘,安晴教他顶得也是心头麻痒,又想着“惩罚”不在一时半会,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于是笑吟吟地扶上他腰际,抿嘴笑道:“那……夫君请吧!”
二人终于水乳交融。
裴靖虽然每天晚上束手束脚的,也不敢如之前那般恣意妄为,然而他却觉得,有了身子的安晴,举手投足见多了股子特别的韵味。这番韵味常常令他在回想时也不自觉地小腹一紧,只得整日忙于克制自己那股“原始的冲动”。
环茵听说自家小姐有了身子之后,便忙忙地将自己的娘亲接来带孩子,而后便赶来照顾安晴。有环茵这个生养过的帮衬着,漆雕英也便松了口气,顾夫人和裴夫人也稍稍放了心。
然而安晴却不这么想,在她眼里,仿佛世上除了一个裴靖便再没旁的人了一般。每日只要见不着他便如同天要塌下来了一样担忧,成日里连个笑模样都没,只待裴靖回了家才重新展颜。
环茵眼见着安晴如此遭罪,便偷偷去劝裴靖:“姑爷也体谅一下小姐,她头回生养,反应又大,怕是心里不知怎么拧着呢,姑爷且常在家待着呀?小姐开心了,对孩子也好不是?”
裴靖自不知安晴白日离了他是怎样的别扭难受,是以听了环茵的话当即点头答应,自此便日日待在家里逗她开心,并嘱咐店中管事的将账本等等送至府上,他直接在房中做事,以便令安晴能够一抬眼便看到他。
安晴嘴上虽劝他不必如此麻烦,但隐隐也觉着踏实放心了,平时里即使是闲坐着,嘴角上也不觉勾出个微笑来。环茵看了也放心笑道:“还是姑爷能耐,小姐总算有了点为人母的安稳样子!”
安晴但笑不语,一手默默抚上已渐渐突起的小腹,眼里满满的慈爱安详。裴靖见她如此,自然更添爱怜,以后便愈发变着法的哄她开心。
然而日子也并非就是安稳静好的,安晴虽有漆雕英指点、环茵悉心张罗饮食,但现下恰逢冬日,蔬菜瓜果一类的本就少,她又得遵从着郎中和两位母亲的指示,忌吃鱼、羊、牛、狗、鸡、鸭肉,更别提兔子肉和獾子肉这类不常见的野味了。是以扒拉着手指头算下来,安晴现下能吃的便只剩下鸡蛋猪肉,以及萝卜白菜土豆这类常见的吃食。
但任是厨子再怎么变换口味,也不可能将土豆做出鱼味来,安晴吃了两个多月的特殊餐饮,早腻得食不知味,原本好些的害喜症状便因此又重出江湖,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脸也微微肿了起来。急得裴靖整日里连连问她,究竟想吃些什么?
这日裴靖再问还是得不着什么回答,他竟不顾着环茵在场,捏着她指尖耍起狠来:“阳儿今日若是不说,我便只得遍搜落霞,将所有厨子都请来,把他们的拿手好菜统统做来一遍,撑死阳儿算了。”
安晴先是笑看了环茵一眼,待她识趣地退出房间之后,方含笑捏着自己小腿,向裴靖皱着眉撒娇道:“又觉着有些抽筋似的疼了,相公给我按按腿嘛!”
裴靖瞪她半晌,最终只得脱了靴子上床,捉住她双脚,一边轻轻按揉一边虎着脸逗她:“媳妇儿到底想吃什么呀?快说快说,你现在若是饿着可不是饿你一个,连我的宝贝女儿都给饿着了,那可是大大的作孽!”
安晴先是瞪他:“你怎知道就是个闺女了!要是个小子,教你这么说的也娘气了!”而后便悠悠叹了口气,“说有什么用啊,现下寒冬腊月的,我便是说了,你能给我弄来么?还不是让你揪心!——行了行了,又不是冬天就不生孩子了,旁的人怎么过来的,你媳妇便一样能过来。要不这样,你跟厨房说一声,今天吃古老肉啊?那肉酸甜口的,倒是比其他的东西下饭一些。”
裴靖听她点了菜,方勉强展颜一笑:“好,媳妇说什么都好。”于是叫来含夏吩咐几句,待人走了之后便又看着她笑道,“吃完了饭,我去施伯那一趟,给你和娘找几本应景的花来可好?”
施伯因跟两家关系都不错,又是看裴靖及安晴长大的,是以向来为家里送花送果的都是亲来,裴顾两家顾念旧情,因此若有事找他都是裴靖亲去,实在抽不开身了才指家里的大管家代劳。
安晴省得裴靖一是当真想为自己换换心情,二也是闷在家里几天,有些呆不住了。于是也不说破,只含笑点头:“好,回来时顺便去街上转转,若是铺子里有好的话梅和花茶不妨买些回来呀。”倒是给了他个多在外头转转的理由。
裴靖失笑,伸手刮了刮她鼻子:“阳儿还是想得太多了。”
安晴撅起嘴巴:“嘁,你才是想太多了呢。倒是有些想吃糖葫芦……”那东西酸酸甜甜的,确是十分开胃。
媳妇又点了东西吃,裴靖自然开心:“好,还有什么?”
“糖人儿就算了吧,吃那个怪羞人的,糖炒栗子倒是不错……”安晴本只是说说罢了,然而这一说下去便停不住了,越想越是双眼放光。
裴靖见她小脸都因此而亮堂起来,便知她是真心喜欢,于是忙不迭地答应了,又扑哧一声笑道:“我家阳儿也不知是害的什么喜,人家都是喜欢吃酸的辣的,独你想到要吃甜的便双眼放光。这样也好,看来咱家就要迎来个小甜姐儿了!”
安晴瞪他一眼,自然是气他又笃定自己定要生个闺女,然而现下她也确实说不出闺女有什么不好来,于是只得轻哼一声,转过身子不理他。
裴靖知她只是闹闹罢了,也便不急,扬声唤来听月要厨房快摆饭,而后才又凑到安晴跟前说说笑笑,几句把人哄得拨云见日之后便扶着她上了桌。
两人相对吃完了饭,又喝过茶消食,环茵便帮着安晴穿上出门的厚衣裳,再由裴靖扶着去园子里转了半晌。也不知是不是当真因为古老肉酸些,安晴竟没再觉着反胃恶心,裴靖这才放心出了门。
裴靖走了之后,环茵便陪着安晴在向阳的窗边坐下,安晴看着山海经这类的闲书,环茵则在她身边小凳上坐着,用半旧的衣裳改成孩子贴身的小衣服。两人一个翻书一个穿针引线,端的是闲适非常。
环茵突然扑哧一笑:“姑爷对小姐当真是好得没话说,婢子在旁边看得也是眼热得紧呢,小姐算是苦尽甘来啦!”
安晴闻言放下书微微一笑,轻抚着小腹低声附和一句:“嗯……”再要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主仆俩相视一笑,环茵刚要再说什么,便听得裴靖在外头笑道:“媳妇儿,媳妇儿你跑哪去了?”
安晴忙答应一声,再由环茵扶着迎他进屋。
裴靖带着一身的寒气进了门,将大氅交给环茵之后便凑到暖炉边上烤火,待手心烤得回暖了才过去抱着安晴笑道:“媳妇儿,看我给你带回什么来啦?”
弄墨伶俐地上前,将手里的水仙花和吊兰摆在桌上,又交给环茵一只食盒。环茵嘴里笑道:“哟,这些是什么呀?”手上已将食盒里的东西统统掏了出来。
只见食盒里装着大大小小的几个纸包,依次打开来,有糖葫芦,有驴打滚,有糖炒栗子,还有奶饽饽,种种小吃不一而足。
安晴翻着纸包笑个不停:“得,夫君是把整个庙会都搬回家了吧?——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这么快就回来了,夫君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分|身之术?”
裴靖低头顶顶她鼻尖:“哪是我呀,不是怕阳儿等急了么,我便自去施伯那里,叫弄墨去与我那冯开大哥说了一声,这些做小生意的人他最认识,由他帮我去买,当然是事半功倍了!”
安晴闻言又低声埋怨他:“叫我等一下又怎么了,为这点小事平白地麻烦人家冯大哥,就算你们朋友之间关系好,不也是叫人家背后笑你软骨头么……”
弄墨和环茵见他俩越说声音越低,便也知机退下,留小两口继续缠绵。
裴靖捏捏她鼻子,笑道:“人家羡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笑话我呢。阳儿莫要乱担心,日后若是冯大哥因为他的心上人而求我帮忙,我也会尽力而为的。如今这些事,却是不必放在心上。”说罢也不让她再说,转身又拎了那食盒过来,一脸神秘的微笑,“阳儿猜,我还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安晴抽抽鼻子,半晌为难道:“不知道……应该再不是什么吃食了吧?——呀,石榴!”却是裴靖将那食盒底层打开,露出四个浑元饱满的大石榴来,安晴惊喜地掏出来细看,“哪来的?石榴应该早两个月便存不住了吧?”
“我拜托施伯存的,因是早就说好了的,所以我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今日才想起来,便忙忙去求他了。”裴靖难得皱皱鼻子,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
安晴欣喜之余不忘问他:“可给爹娘预备了?”
裴靖顿时笑倒:“阳儿果真是有为人媳为人女的觉悟!——放心罢,因咱家里存不住,我才没有带回来许多,不过也够你这小馋猫吃上一阵的了。爹娘他们那边也有,但他们向来不怎么爱石榴,自然吃的也不多。”
说着便拉她坐下,又替她剥起石榴来,边剥边笑:“我倒是为你剥石榴剥上瘾啦,看你吃,就比什么都开心。”
安晴抬手捏捏他耳朵,低声笑道:“裴靖,我很知足。”
裴靖抬眼看她,而后慢慢笑了:“嗯,那就跟我一起慢慢变老,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孩子们再生孙子,然后咱们再对着二三十个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猜,老伴儿啊,这是哪个孩子的娃呀?——唉,我也不记得,没事儿,我记得你就行啦!”
安晴被他逗得笑眼弯弯:“好啊,一言为定。”
“嗯。”
来年六月,安晴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