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翌日清晨,裴靖便又来找她,安晴先将昨日拟的单子递给他问:“你看,找齐这些可是太勉强了?”

还真是功利得紧了,裴靖气笑,接过单子睨了一眼道:“朱砂黄檗这类常见的自然不用费劲,荩草靛蓝这些虽在别处常见得很,然而在落霞本地却是没有的,我得去施伯那问问才能回你。你每样要多少?”

安晴说了个数,裴靖点点头:“可以。”

安晴自然大喜:“预付的款项我会让福叔交给你家乐叔,到时花费了多少银子,连带着路费统给我列一张单子,我再一并把款子结清。”

裴靖不耐地摆摆手:“这些话,便留给账房去说可好?咱今天说是要出门散心的,现在可以走了么?”

安晴经他提醒,才觉得歉然:“那是自然,你要去哪里?我这身衣裳可还得体?”

裴靖上下打量她一番,直看得她心里发毛才笑道:“太得体了,咱今日不往人多的地方走,你且去换一件利落不怕脏的衣裳吧,莫叫这么好的料子明珠暗投了。”

安晴本以为他今日还是领着她在集市上随处逛逛也就罢了,听他这样说,好像要做什么体力活一般,不由骇笑道:“哎,不是又要带我翻山越岭吧?”

裴靖摇摇手指,一脸神秘状:“莫问,一问便是泄了天机。”

“去你的!”安晴啐他一句,兀自进屋换了衣裳后便随他出了门。

门口早停了座软轿,裴靖将她塞进去,又将轿帘遮得严严实实,不忘嘱咐道:“莫要偷看!”

安晴失笑,落霞只这么点大,她有什么地方没去过?还给她来欲擒故纵这一套。

然而小轿摇摇晃晃,走着走着,安晴便闻到海腥味越来越浓,耳边却仍旧清净,不由奇怪起来。心道落霞如此热闹,凡是近海处必有港口商队,又哪来这么安静的海边?

又晃了半晌,才见轿子停了下来,裴靖打着帘子扶她下轿,笑道:“到地方啦,今个儿,咱自己赶海捡宝贝去。”

赶海?安晴想起水上蹴鞠前几日,裴靖约她赶海的话来,不由笑道:“你还真是不答目的誓不罢休,大半个月之前说的事也还一直记着,非得把我骗出来赶上一次才罢休?”

裴靖也笑:“哪里哪里,不过是想着有这么个好玩的勾当,便巴巴地赶来献宝,谁知你一口回绝了,只得再找机会。赶巧环茵昨个跟我说,你店里的珊瑚和珍珠都快告罄了,我寻思着,既然你每回要的都不多,那便自己来找吧!怎么样,这下你心里平和些了吧?好歹有个正当的理由,并不是白白消磨时间。”

安晴听了也笑,道:“恩,确是如此。”笑过之后才想起环顾四周,方知这里为何如此清净。

这里是落霞不多的几处浅滩之一,因这里礁石环生,离海岸几百丈远的地方水深尚不足三米,因此莫说是吃水深重的大型货船,就算是普通渔船在落潮时也等闲不敢靠近,生怕搁浅了不好处理。是以落霞港口热闹得仿佛开了锅,这里也是鲜有人来。

现下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微风卷着一小朵一小朵的浪花不慌不忙地向岸边推进,仿佛流云朵朵。海面呈现一种透亮的蓝绿色,泛着波光粼粼,教人看了便心中欢喜,忘却一切俗事,顿觉胸臆开阔。

安晴左右望了望,笑问道:“现在可是涨潮时吧?你就算要我陪你赶海,也总得挑个落潮时分才好。——再说,这里真能找着珊瑚珍珠?就凭咱俩?”

裴靖笑睨她一眼,叹道:“你问题可真多。而且,也忒不信我了。”刚要解释,却听到海岸上传来一声吆喝:“裴兄弟,你们可真准时!”抬头一望,只见一扇小舢板徐徐泊在了岸边,上头盘腿坐了个三十来岁的彪形大汉,一脸络腮胡子,魁梧得仿佛一座小山,相比之下,那舢板便显得小得可怜。

裴靖也吆喝着回他:“李大哥!”

安晴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莫名觉得这大汉十分眼熟。

那大汉也含着笑回看她,待两人走得近些,又一把拉过裴靖,勾着他脖子压低了声音问他:“我说裴兄弟,这是不是就是蹴鞠那日,你指的那姑娘?”

因他声音实在太大,再怎样压低都叫安晴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刚想笑着否认,却被裴靖抢了先:“是啊,人家现在还犹豫着呢,所以小弟我只得使尽浑身解数逗她开心,李大哥,你可得帮帮我啊!”

大汉哈哈大笑,声量和施伯的狮子吼有的一拼:“那是一定的!”又转头同安晴真诚地推销裴靖,“姑娘,我这老弟可是个正经人,从不拈花惹草,对你是一心一意呀!——说起来,我李大还得谢谢你,要不是姑娘起了要看水上蹴鞠的心思,他还不能答应我们踢那一场漂漂亮亮的比赛呢!”原来这大汉本名便是李大。

安晴恍然大悟,这大汉正是那日蹴鞠比赛中的一员,难怪瞧着眼熟得紧,忙笑盈盈地道了个万福,招呼道:“李大哥。”

李大哥也呵呵地笑着回礼:“姑娘有礼。”

因他一直姑娘姑娘地叫她,安晴难免觉着奇怪,刚要纠正,忽想起自己今日梳了个堕马髻的发式,因发髻后坠,怕前额的头发被风吹毛了,特挑了条颇有胡风的鎏金掐丝头面压着额际。为了戴得牢靠,前额便不可能半点头发都不留。乍看上去,细细的流苏混压着额头正中一点额发,确实是和姑娘家的发式有些相像。

裴靖似也看出她所想,偏了头同她低声央道:“被人叫姑娘不好么?你若说明了,我少不得还要解释一番,阳儿你就高抬贵口,容我躲个懒吧!”

安晴教他说得也是一笑,心道说不定只同这位李大见这么一次罢了,这误会说大也不大,况且若她真的出言纠正,裴靖除了因解释她弃妇身份而徒费口舌之外,恐怕李大也要跟着应景地安慰她几句,这样几个来回下来还真让人发愁。于是也就这样认了下来,同那大汉笑着点点头,便默不作声地立在一边。

裴靖同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听李大粗着嗓子吆喝:“莫叫兄弟们等急了,裴兄弟,快扶着姑娘上来罢!”

安晴一听要上舢板便吓得直往后退,裴靖强拉住她,半拉半抱地扶她上了船,又同李大哥笑着解释:“她从小便怕水,李大哥稳着点儿呀,莫吓着她!”

李大满口答应,小船果然划得又快又稳,裴靖双手撑在安晴身侧,见她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柔声安慰道:“没事,你看,有我护着你,李大哥划得也很稳,就算有什么,我水性很好,不会让你呛到一点点水。——这样,还害怕么?”

安晴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来:“别跟我说话,分心!”

裴靖愣了一下,又慌忙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忍笑忍得双肩颤抖,好似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安晴看在眼里气在心上,然而眼下她实在分不出精力说出什么嗔怪的话来,也便只能由得他笑个过瘾。好在裴靖还算克制,笑了一会便抬头,认真道:“咱落霞就算是女孩也没有几个不会水的,更别提是怕水。你以后若是要乘船,千万要我陪着你,省得别人以为你是开玩笑,反倒来戏耍你,白白地让你受了惊。”

安晴百忙之中回头瞪了他一眼,面上惊色未退,是以这一眼丝毫没有任何威慑力,瞪得裴靖又是一乐,含笑道:“不用瞪我,我是好心,并非开你玩笑。”

待划了约有百丈远,便见前头比肩停了三艘稍大的渔船,李大将舢板靠在中间最大的那艘船船尾。待上船时,裴靖几乎是夹着她登了船,为了不叫出声以致失了面子,安晴硬是将嘴唇咬得红肿不堪。

刚一上船安晴便转而抓住船帮,圆圆的指甲在被水浸得湿软的木头上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月牙。但好在渔船宽大,因此安晴紧张了一会便也放下心来,脸上也重现了笑容,只一手仍牢牢抓着船帮,不肯松手片刻。

李大单手一搭船舷便也跳了上来,转头问裴靖:“裴兄弟,开始不?”

裴靖含笑点头:“恩,多谢老哥们了!”

“得嘞!”李大哥答应一声,回头冲着另外两艘船上打了个呼哨,便听得船上应和的呼哨四起,接着是落水声声,从三艘船上同时跳下去十余个皮肤黝黑的渔工,姿态优美得如同银鱼入水。片刻之后,水面骚动止歇,海面竟是许久不见有人冒头。

安晴疑惑地悄声问裴靖:“他们在干什么?”

裴靖不答,却笑着打着呼哨招呼掌舵的船工:“牛大哥,咱整点曲儿来?”

“好嘞!整点儿啥?”

“应景儿的就成!”

“得嘞!”说着便哎嗨哎嗨地吼了开来,曲中口音太重,安晴听不完整,只听得一句清清楚楚的“哥哥我好想把妹的手儿牵”唱得百转千回。

安晴突然觉得脸有点热。

她本想调侃几句,可又怕欲盖弥彰而显得自己心虚,便也只得继续装傻,浑当做一句歌词都没听懂。偷眼看看裴靖,他笑呵呵地替牛大哥打着拍子,似浑不觉歌词有什么不对一般。安晴失笑,反而怪自己想得太多。

还好水下冒出来的人头迅速转移了她对歌子的注意,那渔工举着一枝红珊瑚,笑得十分得意:“嘿,又是我第一个!”说着便将那珊瑚枝向裴靖抛了过来。

裴靖快手快脚地接住,转而向安晴献宝:“看吧,是不是跟上的货质量相当?我就说过,信我没错!”

安晴笑着接过,一边欣赏一边不住口地夸他:“是是是,你最棒了!”

紧接着又有一枝飞过来。

再一枝。

又一枝。

红艳艳的珊瑚枝带着剔透的水珠,滑出一道道闪闪亮的抛物线,又一枝枝地被裴靖接个正着,再交给安晴妥善收着。渔工们使坏,几人突然一齐冒头,围着渔船将手中的珊瑚枝瞄着安晴同时抛来,一枝枝珊瑚好似花枝一般落了安晴满裙,她也不恼,又笑又叫的十分开心。

裴靖将手圈在嘴边喊话:“还有珍珠呐,这可考校众位大哥的眼力了哈!”

李大一边打着水一边冲他扬了扬拳头:“知道啦老弟,少拿激将法来唬我,让你看看大哥的本事!”说着一个猛子扎下去,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裴靖转头同安晴打赌:“来猜猜珍珠的颜色,输了就得满足赢的人一个愿望!”

安晴睨他一眼:“哪有那么多的珍珠躲在贝里让你来猜!”

裴靖狡黠一笑,斜着眼睛看她,做出一副鄙视的神态来:“你是怀疑渔工大哥们的能力?”

安晴眨眨眼睛:“颜色那么多,要都猜错了呢?”

“要是那么容易,谁还同你玩这个?”裴靖显得有些不耐烦,“不过是逗个乐子罢了,莫要搞得这么正经!”

安晴含笑,心道反正也不吃亏,再不答应,未免显得太过无趣了,于是点头应了句好。

过不多时,李大先浮了上来,手里举了只如他巴掌大小的贝,爬上船穿好衣裳后便将那贝伸到两人眼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看看大哥给你找的贝!”

安晴先猜:“橙色。”心道猜颜色这东西不过是赌运气,落霞当地所产的海水珠大多是白中带橙的颜色,猜这个最是稳妥。

裴靖坏笑,也做出一副撞撞运气的表情:“嗯……那我便猜墨绿的罢。”

安晴哈地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赢定了,笑看着他揶揄道:“墨绿那么稀有的颜色你都敢猜,裴公子真是好胆识!”

李大哈哈一笑,赤手掰开了那只贝,捡出颗小指肚大小,浑圆墨绿的珠子来。

安晴首战告负,颇觉诧异:“巧了!”忙伸手接过贝壳,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说他作弊却也不像,珍珠都生在肉里,方才她眼睁睁地看着李大剖开贝肉捡出的珠子,他怎么做得了假?莫非……安晴狐疑地看了李大一眼,他会幻术?

李大哈哈笑着解释道:“小姑娘,我李大找的珠,不是墨绿就是黑灰,个个都有指肚大小,品质保证,绝无失手!你的情哥哥是在熊你呢!”

安晴一听便傻眼了,感情从贝壳上还真能看出珍珠的颜色来?忙可怜巴巴地央求李大:“李大哥,你可否算做跟我一伙?不然,我要被他欺负死了!”她一心扑在赌约上,竟是漏听了那情哥哥三个字。

李大十分爽快:“成!打赌就要讲究个公平嘛!”又看着裴靖笑道,“裴兄弟,你同意不?”

裴靖抱着膀子笑着点点头:“我哪敢不同意,要是不同意,她能现下便甩手不干了!”

安晴瞪他一眼,愤愤地:“得了便宜还卖乖!”

裴靖哈哈大笑。谈笑间,又一枚贝被送了过来,个头与李大带上来那枚不相上下。

安晴这回学乖了,先扭头请教专业人士:“大哥,你觉得这是什么颜色?”

李大挠着头憨笑:“看样子像是浅颜色的,具体什么色就不太清楚了,总不是偏红的。”

“那我猜黄的。”

“我猜金色。”裴靖跟着下了结论。

剖开一看,是颗月白色的,个头比李大那颗小上一半,两人都没猜中。

再来一枚,李大看过一眼后便侧着身子将裴靖挡住,偷偷指点安晴:“我觉得是白中带粉的。”

安晴自然没有异议,立即复述了一遍作为结论。

裴靖依然笑嘻嘻,端得是举重若轻:“银白的。”

掰开一找,是一颗银白色的珍珠,对着阳光看,依稀可见一圈粉色弧光。安晴大喜,嚷嚷道:“我们说对了!”

裴靖抱着膀子笑:“我也没说错啊。”

李大忙打圆场,安抚两位:“都对都对,都对哈。”

没办法,只得算做是二比一,安晴仍然落后一局。

接下来的几枚,两人都没猜中。

不知不觉,所有渔工捡来的贝都已被他们掰了个遍,只剩最后一枚握在李大手里尚未启封,安晴有些急眼,向李大讨了来,双手捂着不让裴靖再看,问他:“你猜是什么?”

裴靖忍笑:“我猜是白色,带五彩弧光。”说得笃定无比。

安晴忍不住嘘他:“你当你是神仙?”心中认定他只是说来玩的,于是自己也不再猜,亲自掰开贝壳,竟挖出只小小的佛像来,且真的是白色,带着五彩弧光。

她深深地觉得被玩弄了。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至高降临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农家娘子美又娇嫡女娇妃女配她天生好命恣意风流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她的4.3亿年命之奇书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
相关阅读
怪物[网王]最佳女配(重生强强)将军忍冬[花样+网王]日常每个世界苏一遍一纸婚约:景少离婚请签字妃嫔这职业花瓶[综漫]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