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发之前,余杭亦带着越城和张子和等人去见池清请令。五万人马出征,算是不小的战役了。打仗之前若有时间,出战的将领一般都要去主将帐中请令。
说是请令,其实就是跪在地上,听主将嘱咐几句,再由主将赐碗酒,听些鼓励的话,就可以上马带兵出征了。
“越城,你的官位虽比战必胜高,但在谋略上略输他一筹。此次出战,务必事事都听从于战必胜,不可强出头。但你也可进言,战必胜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你是他的先锋官,要一鼓作气,将敌人杀败,夺胜而归。”
“属下听令。”越城跪在余杭亦后面,一改平日里嘻哈粗莽的模样,神色恭谨。
池清再嘱咐张子和:“你得封陪戎校尉也有些时日了,频繁立功,这我都在心里记着呢。此次回来,若胜,定然嘉奖。”对付张子和这种有野心的人,开口鼓励最好。
张子和再三拜谢:“属下领命。”
“徐弛封为归德执戟长上,这是战必胜为你求的,他欣赏你的本事,战场之上,莫要让他失望才是。”
“属下多谢大将军,多谢战校尉。”徐弛叩首。
该他了。余杭亦悄悄抬起头瞄池清,不知道池清会跟他说什么鼓励的话。带五万人马出征,其实他心里也打着小鼓呢。稍有差错,就会葬付五万将士的性命。
这五万人,他都不知道池清是怎样变戏法变出来的。明明他们来的时候,也只有千人而已。结果池清说给五万人马,严德手里就还真有五万人马。
他不能辜负池清的信任,更不能辜负他这次领兵的机会。
余杭亦深吸口气,等待池清开口。
“喏,这个给你。”池清递过来卷起来如手臂粗的锦绸,是军旗和将旗。余杭亦将最外面的那层打开,上书“池”字。第二层又和第一层的颜色不一样,颜色略淡些,他打开一瞧,乐了,是“战”字。
这一仗若胜了,他的名号就算是打出去了。倒是放眼大奉朝,但凡是对南疆稍有关注的人,都会在心里记住他的名字——战必胜。
“谢大将军。”余杭亦欣喜地抬头对上池清的双眼,他从那双眼睛里同样看到了喜悦。
池清也是希望他能成为大将军的吧?等以后池清成了皇帝,他就去南疆或者北疆,给池清守卫疆土。
余杭亦翻身上马,坐在马上眯起眼睛看跟着他的浩浩荡荡的五万兵马。这些人一看就是池清调/教出来的兵,或骑马或站起,整齐有序,屏气敛息。这个时候,他不必高声喊,队尾的人也能听见他的话。
一群人从大街上走,百姓们夹道相送。他们知道这是援兵,要去帮助大奉朝的南疆兵,共同对付外族兵马,保护他们的身家性命。所以,当余杭亦带人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时候,百姓无一不热情相送,口中高呼“我方必胜”。
“可惜了,大将军吩咐出征,时间匆忙,还得准备出征前事宜,要不然,我一定腾出时间,跟百姓们好好说说,臭臭单峰的名头。”张子和叹息。
余杭亦嗤笑:“得了吧,你定然是想让百姓也知道知道你的丰功伟绩吧。等回来再说,又有什么迟的?只要打了胜仗,回来还不是随你怎么说都行。”
越城的马头落在余杭亦后面,听了他俩的话,也跟着惋惜:“可惜冯罗伤势未好,不然定不能叫他错过这场仗。”要是打胜了,也好有个一官半职的。他还可以借机把冯罗要到他身边来。
光是他有功可不行,这么张口问大将军要人。大将军问他为什么要,他说冯罗有本事,大将军没见过,也不信呐。
要是冯罗立了功,他就可以请大将军提拔冯罗为副尉,到他的骑兵营来。
“太可惜了。”余杭亦也替冯罗惋惜。
他和越城都是好战的性子,认为上战场是好事。有胆小怕事的,就不这么认为了。
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路程,就遇到了单峰留在阵地的一千余人。领兵的是也是仁勇校尉,名为冠瑟,此人是去年才到南疆任职,一向与单峰不合,不得重用。此次单峰出兵营救董文,他就极力劝阻,被单峰恼怒的打了三十军棍,责令他带着一千人马留守阵地,不得前进,也不得后退。
余杭亦过去的时候,冠瑟挣扎着要穿戴整齐从床上起来迎接。
“快些趴下,不必动,如今也不是讲究这些礼数的时候。”余杭亦坐到床边,蹙眉问起:“单中郎将走了有多长时间了,我整兵过来,此时已到未时,不知他们情形到底如何了?”
冠瑟神色痛苦,叹气不已:“单大人走时,想着速战速决,只带了全兵两日的口粮,兵器也未带足备用。不管羽族是只围不打,还是步步逼近,怕他们此时也是损失惨重,朝不保夕。”他这话说的有技巧,单峰哪里是想着速战速决,怕是想着去谈判。
不过,冠瑟名义上还是单峰的手下,即便他与单峰不合,也不敢贸然转透大将军。
“那既如此,我们要抓紧时间过去营救。”余杭亦说着话,便站起来要走。
他被冠瑟叫住,只听冠瑟到:“大将军高义,肯出兵救单大人于水火之中……”
余杭亦抬手打断他的话,正气凛然道:“大将军救得不是单大人,他出兵救的乃是大奉朝的百姓。”救单峰是不计前嫌,救百姓则是忠君爱民,能得两个美名,又都是为臣为人的高义,余杭亦当然不吝啬给池清争取。
果然,冠瑟听了,敛了痛苦的神色,肃容道:“属下今日方识大将军,是为平生之憾。”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大将军来南疆带的人也不过千人,你都带过来了,大将军的安危该如何保证?”
他这话就有试探的意味了,张子和与越城都不由反感。救人如救火,刚才不是还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诉说单峰被围的困境,此刻倒假惺惺担心起大将军的安危来了。
余杭亦勾唇,伸手拍了拍冠瑟:“不必担心,大将军从南国借了五万人马过来,城里还是有人护着大将军的。”这个就是余杭亦随口偏冠瑟的了。
冠瑟听了,突然嗤笑出声。“大将军果然留有后招,居然还能从不理外事的南国中借兵。”他猜测单峰许是知道池清和南国交好,在南国开国公的府邸四周派人守着。
“我并无恶意。”冠瑟道:“只是想知道大将军有无对付羽族的实力罢了。既然大将军能派来五万人马,想来赶走异族指日可待。我这里还剩下一千人马,不过都是老弱残兵,打仗或许不可,但是让他们在后面,给大伙运送粮草还是可以的。”
粮草?余杭亦咬了咬唇。冠瑟这是要把粮草给他们?进入胡连城的时候,池清还留了个心眼,让他们去采买粮草。不过打仗的时候,就是高价买,到手的也不多。
他去南国要的粮草都给了浮崖城的百姓,他们一千余人就厚脸皮的吃单峰府里给的食物。后来从羽族手中抢了一些粮草,差不多他全带过来了。
“我手上总过护着十帐篷的粮草,足够五万人马吃上半月余了。”
“那就多谢了。”越城上前,拜了拜。这下他们可就什么都不愁了,路上尽管放开肚皮吃就是,打仗最是消磨人体力,要是吃不饱,哪儿还有什么劲儿杀人。
不但是得了粮食,冠瑟在这里待了一年多,又常在城外活动,对这一带极其熟悉。当下吩咐手下找了辆推粮食的木车,铺上一层褥子,他就直接趴上面给指路了。
越城和张子和虽然不喜欢冠瑟这种一句话里面两三个意思的人,可不得不承认得了冠瑟的帮助,他们会少走很多冤路。
这里看似是荒地,野草丛生,一派平坦。但是其中的陷阱多不胜数,岔路也不少,其间还有不少林子,走进了就很难再走出来。余杭亦之前去劫粮食时,就没敢深入这片荒原。
池清出发前给了他份地图,但是其中小路、陷阱都没有画上,还多亏了冠瑟带路,一行人都没有遇到陷阱。
这些陷阱有的是附近的猎户捕猎所挖,有的是南疆将士挖出来防敌的,还有些新动土的就是羽族人挖出来的了。
冠瑟除了新挖的陷阱指不出来,前面两项倒是一指一个准。
“再往前十里地,就是羽族人围困我军的地方了。”冠瑟撑起上半身,就着小兵的手吃了几口水,苦笑道:“再走,就要小心了。羽族人挖陷阱比咱们要好,能做到与其它未动土的草皮毫无区别。坑里是密密麻麻削尖了的木棍子,掉下去,只有肠穿肚烂,活活疼死的份。”
“这个不怕。”越城出来笑道:“让十几个人拿着粗木棍,往前捅着走,只要使得劲够大,有陷阱就能被捅开,后面的人跟着走就成。就是咱们速度得慢下来了,怕是没得近两个时辰才能走到。”
两个时辰之后,天色也就黑了,不知道单峰能不能扛到那个时候。但是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冠瑟也说只有这么个办法可行。
“叫弓箭手跟在其后,往树上仔细注意着些,有暗哨探子一个都不可放过。”余杭亦吩咐弓箭手跟上来。
他和越城等人跟在弓箭手后面走,也不必骑马了,牵着马慢慢往前走。
越城虽不熟悉地形,但他有个绝活,就是趴在地上,用耳朵听前方的声音,就能辨别出敌人距离多远,甚至能够猜测出大约人数。
“离咱们最近的正前方,约莫有一万人。”
冠瑟点点头:“这里地形平坦,敌人包围我方,定然是呈圆形包围,好不使一人逃出。但是董大人在这里,而越中侯却听得咱们正前方有一万人,那么我大胆猜测,单大人并未见到董大人,而且被困在这片林子里。”
他说着话,在余杭亦的地图上点了两个地方出来。
羽族大军有二十多万人,单是他们前方就有一万人,若真是呈圆形包围,这么大的包围圈,肯定需要不少人马。
“所以,羽族人的大军应该是几乎都在围着单大人。”余杭亦沉吟道:“我们可以趁机解救董将军。”之前他和池清讨论的时候,便猜测出,要是包围董文的只是羽族大军的一小部分,那么单峰贸贸然去营救,必然会被敌人大军所困。
他们两个都是猜测,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并不一样是真,就是池清派出去的探子,也不会每次都准确无误。
冠瑟反对先救董文,南疆的兵马都由单峰带着,要救也应该先救单峰,和单峰里呼外应,趁机反败为胜,才是正经道理。
一时,余杭亦有些拿不定主意。他靠着马思索,张子和走过去,低声轻笑:“管他怎么说呢,咱们又不是真的救人。反正只要最后结果能胜,先打哪块都无所谓。”
这话倒是说道余杭亦心眼里去了。反正最后能赶走羽族大军便可,他是统领,他愿意怎么打就怎么打。
“越城,你带二万人马继续前进。我带三万人前去营救董将军,此去约莫还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我们约定好,一个时辰之后,同时进攻。你莫要贪战,拣着一处打,打完就退。他们派兵来追,就把他们带离大军,二十里地之后再迎战。若是不来追,就再去打。”
他们这么骚扰,就不信敌人不分出兵马来对付越城。这样羽族的大军,其实会分成三批兵马,一围董文,由余杭亦攻打。二出来迎战越城,由越城剿灭。三便是困着单峰的大军,越城分出一部分羽族兵后,他那边的处境也会转好。先让单峰熬着,等余杭亦回来,再救不迟。
冠瑟听了余杭亦的计策,皱了皱眉,却是没再反对。
余杭亦便点了三万人马,带着张子和与徐弛等武将,按着地图上标出的地点,向董文被困的地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