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头军知道的也不多。余杭亦带着人挨家挨户的买粮,进去都是老弱妇孺。若是只有妇人姑娘在家,余杭亦他们也不敢多逗留,只能隔着门问几句话。回答的话都一样,家里没粮,男人们不是去外谋生,就是去火头军那里领粮食去了。
“走吧,没粮就去山里打,天天吃肉更好。”季庄不耐道。
连峰手指还被绑着,娇笑道:“我才不天天吃肉,还是白面馒头好吃,当然,得热腾腾的才好,时间久了就硬的咯牙。”
“胡说,那是你没吃过饼,饼才……”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去问问情况。”余杭亦抛开其他人,再一次进到农户家里。他不能不明不白的走掉,大奉朝一向富裕,即便有贫苦百姓,但也不至于整个村子的人家里都没有存粮,夏天刚收了麦子,粮食都去哪儿了?
并且,最让人犯疑的是,纺云镇的城门为什么会封住?如无要事,是不得破坏城门开锁时间的。
“老奶奶,你们家的粮食呢?”
“让人高价买走了。”这家只有一个老婆婆在。
“都买走了,就算出的价钱再高,也不能不留足你们口粮啊?”
老婆婆气道:“老妇就说不让我儿贪这个便宜,可他不听,说是全卖了,再低价从镇上买粮食便可,哪里晓得,这刚卖了,镇上就把城门封了,我们附近的村落都没有粮食吃,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余杭亦又问:“全村都一粒不剩的卖了?”还是刚卖!
“是啊,人家出的银子高啊,是我们平时卖粮的十倍之多,我儿卖粮前与村里的人一同去了镇上,见粮价未涨,还先买了不少粮食回来,一并卖了。不想再去镇上,就进不去了。”
“买粮的是什么人?”
“老妇倒是见过一面,是打北边来的粮商,说是他们家乡遭了难,他们顺道买了粮食回去救他们的家人。”
“那话里漏洞百出,为何那些村民会信,还不留后路,全数卖给别人。”余杭亦溜到池清屋里,将他打听出来的事告诉大将军知晓。
池清冷静,不似余杭亦恼怒不已。“不过为了钱财罢了,老百姓辛苦一辈子,也没见过多少银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发财的机会,哪怕是有所怀疑,也不愿意错过。”
“打仗亦是如此。若是有人被压抑久了,及其渴望迅速立下战功,这种人会被欲望掩盖住理智,注定是要摔上一跤的,战必胜,你说我对是不对。”
“……对,大将军所言有理。”余杭亦蹙眉,为什么有一种牵扯到他身上的感觉。“这件事要不要派人去调查清楚。”
池清道:“你去找严德,上次不是让你去找他协助查处奸细的事么,正好一并办了,还有,出去吩咐,将所有粮食留给村民。你等等。”池清从桌上把干粮包袱扔给余杭亦。
这是大将军所有的干粮,里面都是干饼,肉让余杭亦给吃了。他们还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买到粮食吃,把所有的粮食都给村民,余杭亦心道,池清尚算是有几分仁义。
余杭亦带着包袱出了屋子,去敲隔壁严德的屋门。
“进来。”严德不像池清整日写写字看看书,也不像萧恒还知道带两本书装装读书人,余杭亦每次进严德屋里,严德不是在擦剑,就是在擦铠甲。
“见过严司阶,属下奉命,协助严司阶彻查买粮一案,以及内奸之事。”
严德往剑上哈气,用布细细擦拭:“我知道了,买粮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很明显就是冲我们来的,是想让我们无粮而自败,对方坐收渔利之利,真是阴险的一招。若我们去山里打猎,离了大路,定然还有埋伏。”
“嗯,听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余杭亦上前一步:“快马加鞭走大路,到前面去,属下不信,他们能把全天下的粮食都买了。”
严德没说话,大将军说的对,余杭亦脑袋热起来,人就变笨了。要想把余杭亦培养成大将,就得好好治治余杭亦的急脾气。
“说得好,大将军麾下能有你这么一员猛将,何愁不能突破难关。我命令你带着你的手下,快马加鞭到前方去,买不到粮食不许回来。另,不许穿铠甲,穿农户的衣服出去。”
余杭亦愣住,他说的是所有人快马加鞭的走,让他们五个人去卖粮食算什么,他们也不能把近一千多人的口粮给拉回来啊。
“还不快去,若是买不到粮食,回来军法伺候。”
“啥?严司阶疯了吧,让咱们六个人去买粮?”薛和不满。
连峰斜眼瞧他:“你说话注意些吧,就算是故意惩罚咱们又如何,你有本事让严司阶收回成命?去瞧瞧张大力的下场,别逞嘴能耐。”
余杭亦凑近问:“张大力怎么了?”没选上骑兵,那就是步兵了。
“他啊,如今……算了,说不清楚,等你见了他就清楚了。”连峰抬手擦了擦汗,看看日头,问道:“咱们还不赶路么?”几个人一路狂奔走了几十里地,天色未黑,余杭亦却突然叫停,说是要歇息,结果就一直歇到现在不肯动。
余杭亦拿着弓箭插进土地里,他们伪装成猎户,每人都背着弓箭,遇到事情也好防身。他出发前还是信心满满,就不信前方没有粮食,可在马上被风吹的思绪渐渐清晰,连峰说的对,严德不是要他去买粮,而是为了惩罚他。
惩罚他什么呢,是他说错什么了?
快马加鞭去前方买粮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纺云镇附近买不到粮食,这周围只有一座山,深山里必然有埋伏,不去前方看看,难道去山里闯埋伏?
余杭亦还是想不通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们回去吧,不往前走了。”既然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就回去看看池清他们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他的经验少,此次正是长见识的好时候,他若傻傻的往前赶路,就是买到了粮食,也运不回来,白白错过这么一场好戏。
“你疯了吧。”季庄道:“买不到粮食要吃鞭子的。”
“吃鞭子就吃鞭子,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怕挨几鞭子么?”余杭亦上马,招呼众人:“快点,咱们半个时辰赶回去。”说完就骑马离开。
连峰叉腰:“啧,真疯了,半个时辰,我赌他回去肯定摔的满身伤,你们要不要下注?”
“我们也赌伍长摔的满身伤。”
“好吧,那就赌不成了,咱们追吧。”
走了半个时辰,没到村落,不过正好遇到了往前走的将士。严德在第一辆马车里,远远看见余杭亦狂奔而来,讶异万分:“我还以为依着余杭亦的性子,至少明日才会见到他。”
池清不屑的瞟了严德一眼:“他这些天的苦可不是白吃的。”当然,大部分的功劳在于池清刚刚点拨过余杭亦,心急容易失去理智。
“属下出去给他几鞭子让他长长记性?”严德试探问,他在池清越发冷的眼神下,干笑道:“属下还以为大将军会希望他多吃点苦长记性呢。”
“他已经想通了。”他打可以,别人打他心疼。
严德败下阵来,张嘴要再说几句,却听马车外喧哗不已。严德掀帘要往外看,却被池清的眼神给看的后背发寒,乖乖把位置让开。池清挑开一条缝,见越城正拿鞭子勾着余杭亦的脖子。
“你们还敢回来,跑哪儿去了,怎么不说,我就知道你们是想逃避惩罚,都给我下马。”越城吼道。
余杭亦有苦说不出,买粮这事他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只得哑巴吃黄连,被越城给抓下马。
“停。”越城叫停队伍,随手解了第一辆马车的缰绳,挑手指叫余杭亦他们几个过去。“我说过,偷懒的人都得给我当马拉车。”
余杭亦往后看,这才发现,后面几辆马车都是人在拉。他走一路都要去半条命,拉车到后面铁定是车拉他。虽然他想操练体力,但是这明显是做不到的事情。“属下没偷懒啊。”
“你是没偷懒,但是你的手下五个人当中三个人在地上坐着。废话少说。”越城直接抓人。
他们几个拉着车走了几里路,余杭亦已经开始喘粗气,脚步开始不稳。到了个三岔口的时候,忽然有人从马车里拍他的肩膀。
“东。”
是池清的声音,是要他往东走?余杭亦没有多疑,打起精神带着告诉最前面的季庄往东拐,等他们拐过弯,余杭亦回头看,发现后面的马车分两拨走其它两条路。他们后面已经没人,连步兵都没有人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