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不宜耽搁太久,有话回营地再说不迟。连峰招呼众人上马车,有了马,几个人坐上去都行,他则在外面驾车。
谁知受伤在车里躺着的白冠突然出声,让连峰进来马车内休息,白术驾车。余杭亦当然不会跟着进去,这么好的机会,连峰很该谢谢那个匪徒才是。余家兄弟就跟着白术坐在外面,好在三个人都是瘦弱之人,勉强挤一挤也行。
连峰进了马车,又哪里敢坐下来休息,可是在马车里也站不直啊,难道还能跪着?他纠结地坐在边上,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坐那么远干什么,怕老夫吃了你不成?”白冠瞪眼。
连峰迅速爬过去,在白冠身前坐下,张嘴结结巴巴地关心询问:“您的伤怎么样了?”
“无妨。”白冠没好气道。
“那就好,您没事就好。回头我猎只野猪,给您好好补补。”
“野猪就不用了,在我伤好之前,给我猎只熊回来便可,我想吃熊掌了。”白冠悠悠然道。
熊掌!连峰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白冠瞧他那模样,嘴角微微翘了翘,躺平睡下。他之前瞧不上连峰,一来是连峰太过阴柔,不配他儿子,二来嘛,谁也受不了自己儿子竟然会喜欢男人。
但是经过今日之事,他对连峰大为改观。要不是连峰在大刀底下死死拽住缰绳,他可能就会被劫匪带走,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干净了,连尸体都入不得故土。这孩子看着阴柔做作,但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态度转变后再想起之前听过的关于连峰的事,比如连峰拿箭射伤越城,就越发觉得这孩子性子不错,至少不是个胆小无能的人。
而且他这么多天也放弃了掰正儿子的想法,儿子喜欢男人,他就是塞给女人给儿子,也没什么用。
回到兵营,白冠要去给池清磕头谢恩,余杭亦自然也要带着弟弟去跟池清见上一面。在白冠见池清的时候,他先拉着余杭修到自己的帐中说话。
“你千万别在旁人面前说出我的身份,我如今是战必胜,你假扮我的弟弟,叫战必赢好了。”
余杭修有些胆怯的咽口水,他问:“那大将军知道你的身份么,我若贸然成了你的弟弟,大将军会不会怀疑你?”
“他知道,要不然我也没办法救你出来。”余杭亦笑着揉揉他的脑袋:“都是大人了,不要太过胆小。大将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哥哥我再过几年也能成为正一品的大将军。”
可池清不只是大将军啊!余杭修仍是紧张不已:“大将军许你在他手下做事?虽说如此,可战场凶恶,大哥还是不要在这里待着的好,求了大将军的恩典,做个书信使,或者求一处宅子安身也好。”
“哪儿就那么凶险了,我想当兵打仗,且瞧我当上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吧。”余杭亦笑着给他弟弟看他的铠甲。他父亲把他们几个养在深府里头,像闺阁小姐一般,他弟弟惧怕战场倒也能理解。
“大将军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大哥只要能保住性命就好,如今咱们家败了……”
“我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定远将军了。”余杭亦打断他三弟的话,鼓舞道:“事在人为,父亲只是没找对主子罢了,凭借他的才华终有一日会东山再起。大将军是明主,不会嫌弃父亲的。而且等我再提了品级,也能恢复咱们余家的荣耀。”
余杭修有些征愣,显然是被他大哥当上定远将军给惊到了。
他们兄弟二人正说着话,帐篷外有人高声求见:“属下冠瑟求见战将军。”
得到印证后,余杭修立刻用崇拜的目光看向他大哥。余杭亦示意他不要多说话,掀帘出去跟冠瑟说话。
惦记着弟弟,余杭亦很快回来,却听他三弟说道:“冠瑟这个名字熟悉的很,我似乎在父亲那里听过。”
“是么?”余杭亦的好奇心给揪了起来。他父亲向来不在他们面前说朝堂上的事,偶尔提起的几个同僚也是与他们家较为亲近的人。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余杭亦带着弟弟去给池清请安。池清的帐篷并不起眼,里面摆放的物件也并不能配上他的身份。行军途中,也就讲究个舒适能用便可。
余杭亦已经见惯了,余杭修却是头一次看见大将军的帐篷,为当中的简朴震惊不已。他是在大将军府里待得久了,对比大将军府的奢华无度,想不惊讶都难。
“见过大将军。”余杭亦引着余杭修跪下请安。
“起来吧,杭修往前来,让我看看。”池清招手。余杭亦为难的看了他大哥一眼,见他大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这才迈着颤抖的步伐走过去。池清扶着他不许他跪,笑道:“长得同你大哥有几分相似,不过你更斯文些。在我府上可有受苦?”
这是在讨好他的家人?余杭亦不敢相信,池清这种人,前些日子还干过把他几个弟弟全绑了的坏事。
“还还还好。”余杭修结巴道。
余杭亦走过去,把他弟弟拉过来,冲池清瞪眼:“别吓唬他,你府上男色女色那么多,他每天忙着伺候这个伺候那个的,能好得到哪儿去?”
还是在乎府上的男色女色啊。凡是送进他府里的人,都从未出过府,想跟余杭亦有所接触根本不可能,那余杭亦为何会对他府上的人这么厌恶?
池清心思转了好几转,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显,问过余杭修没有吃午饭,便赏了余杭修一桌席面,差人领着去享用。
余杭亦没跟过去,留下来打听冠瑟。池清既然带冠瑟回来,依池清谨慎的性子,想必早把冠瑟往上数三辈的祖宗都摸清楚了。
“他啊,本事不错,性子耿直,最重要的是祖上于开国有功。他追随我,族人自然也会为我办事。”
“既然是高门之后,怎么给贬到南疆去了?似乎还不得宠,要不然单峰可不敢欺负他。”
池清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到旁边来:“他与你父亲追随的是同一个主子,废皇子被杀之后,你父亲是我的岳父,皇帝不敢动,下放到外地任县令。他也是因为家族庇佑,逃过死罪,给放到南疆去了。”
原来跟他父亲还有这样的关系。余杭亦叹气道:“朝中明争暗斗,各种势力争斗不休,可怜我父亲和冠瑟空有满腹才华,不能施展。”言及此处,他正色道:“等你当了皇帝,少生几个皇子。”
说完余杭亦忽然咧嘴大笑:“我说的是什么浑话,我又不会生孩子,你当了皇帝之后,一个皇子都没有,当然不会有手足相残父子争权的事发生了。”
听着余杭亦说他无后的话,池清也不恼,反而因为余杭亦的开怀,心里高兴。他搂过余杭亦道:“总是要有个继承大位的人选。”
余杭亦登时拉下脸:“你敢!”
池清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不给我生了,还不同意我去抱养一个?”
这个当然同意了。余杭亦道:“等你当了皇帝,有宫女太监伺候着的时候再说,孩子倒是遍地都是,只不过此刻你我二人都没时间养。”
“那倒也是,我也不喜欢小孩。等什么时候老了,再养一个也不迟。”
余杭亦点头称是。大好时光,为什么要用来养孩子?
“大将军,属下求见。”门外是越城的声音。余杭亦站起来,退到一侧。越城进来,神色担忧,掏出一封书信恭敬递上。
池清打开书信,神色微变。余杭亦站的远了,看不到是什么内容,焦急的很,但也不敢在外人面前太过放肆。
“先收兵。”池清道。
“为什么要收兵,战车都准备好了,攻下保定府也不过就是一两日的事,为何要在此时收兵?”余杭亦不解。
“你退下。”池清打发越城出去,揉了揉眉心,才开口:“皇帝把你父亲抓走了,若是我们一日不退兵,他便把你的父亲关在牢里饿上一日。”
余杭亦神色大变,抢过书信,越看脸色越白。他早就派人把他父亲送到南疆胡连城了,在严德萧恒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被抓来?
瞧出余杭亦的困惑,池清道:“我也是不解,萧恒怎么会连个人都保护不住?而且,就算人被抓了,萧恒也该送加急送信与我,我并没有收到萧恒的密报。”余杭亦的父亲,萧恒怕是拼死也会护着,岂能轻易任由人被抓走。
前天他还受到萧恒的信件,当中并未提到此事。
“池清。”余杭亦咬唇,艰难开口:“救我父亲要紧。先退兵,我带人混入京城,把我父亲救出来,你再……”
池清伸手堵上他的唇,勾唇安抚:“自然是救人要紧。你放心,我若连你父亲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求你跟着我?我会派出黑甲兵,给我五日,定然能把你父亲救出来。”
“我信你。”在余杭亦心中,没有什么是池清办不到的。“让我去救。”
“不行。”要是余杭亦落入皇帝手中,他会分寸大乱。说什么也不能让余杭亦去京城。“相信我,五日足够救你父亲了。”
“还要再派人去南疆,打探我那些弟弟们的消息。皇帝只说抓了我父亲,不知他们如何了?”刚感受到团圆的喜悦,就出了这样的事,余杭亦气的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