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和日本之间有9个小时的时差,林奈他们抵达伦敦的时候,刚好是正午。
因为之前的晕机加上时差调整不过来,林奈的脸色看起来相当不好,龙雅心疼地摸摸她的脸,打车带她前往他事先预定好的酒店,打算先让林奈好好休息一晚,再赶去汉普顿港口。
出租车上,林奈浑身无力地靠在龙雅的肩上,龙雅吻吻她的头发,环在她腰上的手,收得很紧。
突然,林奈微微皱了下眉头,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腹部上。
她的动作幅度不大,可是,一直留意着她的龙雅,还是注意到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不免有些紧张,开始后悔自己硬要带她来英国旅游的决定是不是错误。
她微微睁开眼,呼吸急促,表情也有些扭曲——好像,在极力忍受某种痛苦的样子。
“……我没事。”她对他笑笑,习惯性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怎么可能会没事?”他用食指点了点她纠结在一起的眉头,没好气地道:“你当我是瞎子还是三岁孩子啊?”他有那么好骗么?
她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自在地避开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按紧自己的腹部。
“肚子痛?”她无意识的动作,依然没有逃过他的眼。
她咬唇,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个来了?”他猜测,他不是无知少年,在美国流浪的那些年,他该懂的、不该懂的,他差不多都知道,所以,在问起这个的时候,他的语气相当自然。
可是,林奈却不自然地红了脸,真不想回答这么敏感的问题。
龙雅自小生长在美国,对□□方面看得很开,而林奈则在比较保守的中国长大,就算真的是生理痛,她也不可能面不改色地和一个男生提及——即便,那个人,目前算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
不过,龙雅可不管这些。
“包里有那个么?”他继续问。
她更尴尬了,想了想,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告诉他说:“在后座的行李箱里,但……”那些东西被她搁在了最底层,上面还有私密的内衣内裤压着,要把它翻出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可能。
其实,她的“大姨妈”一直很准时,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提早了一个星期,刚感觉到的时候,着实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最糟糕的是,她今天穿的还是浅色的裤子!
很多话不需要她明说,龙雅已然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他沉吟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开口要前座的司机,把车开到最近的超级市场。
“你先把这个放到下面垫着!”他把自己的长袖外套脱下来交给她,毕竟是别人、别的国家的车,弄脏了总是不好。
“我去去就来!很快!”车停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安抚性地吻吻她的脸颊,接着,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去?去到哪里?该不会是想去超级市场帮她买那个东西吧?
思及这个可能,林奈直觉地想要开口唤住他,但她还是慢了一步。
透过面前的车窗,林奈看见只着了一件无袖t恤的龙雅头也不回地走进街对面的那家超级市场。
她愣愣地目送着龙雅的背影,感觉心情,五味杂陈。
这家伙,就不担心被人当成变态么?记忆里,正常的男生对那些女生用的私密东西,不是能避则避、有多远躲多远的么?他……难道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
日本东京,晚上八点,忍足和千代一前一后地走在霓虹灯闪烁的街市。
他们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忍足手上绑着绷带,千代跟在他的身后,无声地啜泣。
今天早上,又因为社办脏乱的事,千代第n次被几个爱找她碴的部员炮轰,于是,她只能委屈地跑到树下去掉眼泪,即便后来忍足有上前安慰,可是她的情绪依然低落,因此,在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下,她频频出错,不是督促部员做基础练习的时候走神,就是在某个部员要水的时候,错拿了别人的给他。
看着小仓千代频繁出错,不断向别人弯腰鞠躬,赔礼道歉,忍足的心里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毕竟,小仓千代现在是他的女朋友——是他的女朋友,却隔三差五地和他的队友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时不时地被他们指责讽刺,这让身为她男朋友的他,颜面何存?
回忆这些日子来发生过的种种,忍足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见他停,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千代也跟着停了下来,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网球部经理这个职位,真的不适合你。”他叹着气,转身面向千代,老调重弹。
人的五指各有长短,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千代实在没有必要勉强自己在不适合她的地方浪费时间。
闻言,千代的面色顿时一白,可是她却咬着唇,垂着眸,不吭声。
相处了这些日子,忍足自然明白她这个表情所代表的意思——她拒绝,还是拒绝他的劝说,坚持留在网球部里。
“你根本就不懂网球,每天除了打扫打扫社办,你还能为网球部做什么?”他真的不想对她说重话,然而千代的态度,实在让他不得不硬下语气。
自从千代接任网球部代理经理以后,前前后后,他这个男朋友为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打扫不干净社办,是他帮忙善后;她去其他学校拍来的影片,是他帮她剪辑整理;她遗失了网球部的网球,是他花钱替她补上的缺口;就连今天下午,她的好朋友安部川奈绪被自己的男朋友劈腿、好朋友背叛,跑来网球场找大吼大叫,也是他帮千代上前劝的架,结果得到的结局竟是他右手骨折、十天半个月无法打网球?!
偏偏,在他的手臂受伤,急需就医的时候,跟在他身边、早已六神无主的千代却只是一个劲地哭!哭!哭!
小仓千代……她似乎连最简单的急救措施都不会做!一遇到问题,除了哭还是哭,那一刻,忍足不由得开始想象,如果同样是面临这样的情况,柳生铃奈她会怎么做?
答案几乎不用任何怀疑,铃奈她……一定会处理得很好!
柳生铃奈,她绝对不会让他受伤——就算他真的受伤了,她也会在第一时间,替他治疗。
那个时候,虽然嘴上他从来都不会承认,可是私心里,他知道,只要自己的身边有柳生铃奈在,那他就不用担心自己是不是会受伤、比赛是不是会输球——毕竟,那个样样都要力争最佳的女孩,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男朋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能做的又是什么,这样才不至于给自己、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他试着缓下语气,语重心长地劝,“我知道,你加入网球部是为了我,可是,网球部经理这个职位对你来说,真的是太勉强了,你没有经验,也没有任何的网球基础,要从零开始,对你来说,实在太辛苦!何况,与其你把时间浪费在网球部里,不如加入某个自己有兴趣、也擅长的社团发展,不是更有意义么?”不是他嫌弃她、不愿意替她处理麻烦,实在是她每次惹出的麻烦,已经严重干扰到网球部里其他部员的训练,身为部长的迹部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每次迹部望向他的眼神,总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仿佛在说:“啊恩,忍足侑士,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你的眼光,还真是越来越不华丽了!”
男人,好面子的动物,特别还是忍足这个年纪的男生,骄傲又自尊心强,谁也不希望自己承认的女朋友被人这样挑剔吧?
千代自然也清楚忍足的想法,然而……
“我不适合做网球部的代理经理,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谁又真正适合呢?”她含泪看他,轻扯唇角,挤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忍足侑士,在你心里,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觉得只有柳生铃奈才是最适合你们冰帝网球部的经理?”
……
龙雅说他去去就来,很快!
而他,真的有信守承诺,很快赶了回来——当然,他回来的时候,提着一个深色的环保袋,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各种大小的卫生巾。
“我不知道你习惯用什么牌子,也不知道你需要多少大小,菜菜子说,有些女生可能会对什么网层敏感,所以我专挑了棉的买……大的、小的,日用夜用,我随便拿了几个,你挑着看看,爱用哪个用哪个!”他一股脑地把装满那种东西的环保袋塞进她手里,状似自然地说着,然而,仔细看他的耳朵,林奈不难发现那里已经快红得滴出血来了。
虽然他知道女人那个来了需要用什么,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接触过,刚刚走进超市,望着那一整排眼花缭乱的卫生巾,他顿时傻眼,踌躇了半天,这才鼓足勇气给远在东京的菜菜子打了电话,支支吾吾地询问菜菜子这种东西到底该怎么挑。
他一边打电话,一边在日用品区那边徘徊了很久,n个外国大婶在他旁边盯着他窃窃私语,捂嘴偷笑,当时的场景……唉,不提也罢!
不过,就算他不说,林奈也可以想象,他在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可能会有的处境。
“傻瓜!”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张张嘴,却只能吐出这个词。
傻瓜笨蛋白痴!明明他们现在在车上,明明只要再忍几个小时,他们就能抵达他们即将入住的酒店,到时只要去到房间,翻出行李箱,什么都可以解决,他干嘛非要多此一举地跑去超市替她买这种东西?要知道,就算是女生,她们在买这种东西的时候,要是身旁没有母亲的陪同,也是会觉得尴尬、不好意思的。
闻言,龙雅先是一愣,随即无所谓地摸摸鼻子,很自然地道:“男人不傻,女人不爱嘛!”他脸皮厚,就算被人当变态,他也无所谓——只要,尴尬的那个人,不是她就好!
“……白痴!”林奈瞪着他,不想承认自己,有一点,心疼他。
“好了,我到底是傻瓜还是白痴,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现在……”他抽出还被她抱在怀里,并没有被她垫在身下的外套,细心地帮她系在腰上后,指指车窗外的某个方向,对她说:“沿着这条路一直下去,那里有家快餐店,里面应该有洗手间,你进去,什么都不要想,直冲洗手间,像我一样脸皮厚一点,反正这里是英国,没什么人认识你,要是觉得丢脸,随便扯两句韩文,装作自己是韩国人,这样就算觉得会丢脸,那丢的也是韩国的脸,这样想想,也不会觉得不自然了。”他分享自己的经验之谈。
她沉默,依旧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么。
“乖,别害羞!去吧!”他摸摸她的头发,鼓励。
她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把她当一个孩子宠——这种对待,说实话,她很陌生。
以前,在那个世界,即便是她的父母,也未曾像他这样待她,更不用说她身边的那些朋友了。
因为她太理智、太强悍,所以久而久之,身边的人都忘记了,其实,她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宠、需要人关心的女孩罢了。
“怎么了?”见她只是盯着他,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龙雅不免觉得奇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她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拎起他给她的袋子,顺着他为她开启的车门,下了车。
“……谢谢!”一脚刚迈出去,像想起什么,她回过头来,认真地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浅笑,弯起手指,直接敲向她的额头:“对我,永远都不要说谢谢!”
请记住,他可不是一句”谢谢“、一张好人卡就能被打发的男配!
……
“因为在你们心里,只有柳生铃奈才是你们冰帝网球部的经理,所以不管我做什么、有多努力,你们都不会认可,我的付出你们看不到,我的认真你们也看不到,不管我做什么、怎么做,在你们眼里,我还是一个不自量力的丑小鸭,连柳生铃奈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可能真的是被压抑的太久了吧?此时此刻的千代,泪水决堤,失控地只想要发泄。
“是!我承认,我没有柳生铃奈漂亮,没有她聪明,没有她有能力、有经验!她会看网球,我不会;她能帮你们制定运动菜单,我不行;她做的菜,咸淡适中,营养丰富,你们都爱,而我用心做的便当,不是太咸就是太油腻!是是是!我什么都比不上她,什么都不如她,可是,我真的尽力了啊!为什么你们不愿正视我的努力,非要一次次地把我的付出和柳生铃奈的放在一杆秤上作比较?我没有经验,身后也没有在立海大当正选的哥哥,但是,我有在努力学啊!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对我公平一点、宽容一点?”她激动地对着忍足吼,泪一颗接一颗滑落眼角,委屈、不甘、愤恨,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逼得她快要窒息。
她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不可能会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无动于衷!
她自认为在冰帝最好的朋友,安部川奈绪,不愿帮她打理网球部;之前面上对她还算友善的网球部部员,自她接任网球部代理经理一职后,对她的态度立刻就变了,而柳生铃奈……这个名字就好像是她的梦魇、她的魔障,无论她为网球部做什么,在那些人的眼里,她都比不上柳生铃奈!
她一个人打扫社办的艰难,他们看不到——他们看到的,永远都是她没有弄干净的一点灰尘;她早早起床为他们做饭团的辛苦,他们尝不到——他们尝到的,只有饭团不合适他们的那点口味;她费尽心机,偷拍到的其他学校训练的视频,他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她为什么没有把录到的影片进行剪辑整理?
“柳生同学,以前都是把录像带剪辑好,整理出重点画面给我们参考的!”网球部的例会上,当她怀着满心期待,把自己好不容易弄好的视频放给大家看的时候,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让人心寒的评价!
不管她做什么,怎么做,在他们心里,她永远都比不上柳生铃奈!
“如果是柳生同学,就不会这样……”“要是柳生同学还在,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还是柳生同学有能力啊……”
几乎每一天,她都会在网球部里听到类似的话语,他们看不到她的努力,他们看到的,只有她不如柳生铃奈的一面一面!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放弃!
她不想被柳生铃奈比下去,她不想一直活在柳生铃奈的阴影下——只要给她时间,给她机会,他们一定会知道,她并不比柳生铃奈差!只是……为什么他们不肯给她机会?
现在,就连她最亲密的人,她的男朋友,都要劝她放弃?为什么?!
“千代……”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忍足明显就是一惊,无力地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按了按太阳穴,他试着去拉千代,安抚:“你别这样……”
千代不想理他,挥开他来拉她的手,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肩膀一颤一颤地,小声啜泣。
周围,有行人路过,投向忍足的眼,透着不赞同——那样的目光,让忍足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一个欺负女朋友的负心汉,混蛋得可以!
心情,莫名地烦躁,那一刻,忍足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局——
无法向前,不能退后,举步维艰,进退两难!
为什么……他会把自己弄到如此田地?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错?
他……真的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