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二十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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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饭后在客厅闲谈一直是习家必备经典节目。虽然习母说只是随便谈谈,但在聂染青眼里就成了变相逼宫。当习母把几个相熟的长辈邀请到家里,当做客的长辈们顺便还带来几个眼睛眨得无比善良纯真又一直一直盯着你不放的小孩子的时候,聂染青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再一次来临。大人们随便挑起一个话题,小辈们就有义务要从北聊到南,从昨晚睡得好不好聊到今天温度有多少,总之前戏越慢热越无聊,后面的压轴戏就越乱越麻烦。

这种情况让聂染青不由得想到了高中时代那无比头疼的800字命题作文。老师看看窗外随口就能绉出一个命题来,然后乐呵呵地看着底下学生苦苦挣扎。那时聂染青的语文什么都好,就是作文不好,每次不是跑题就是文字苍白没张力,现在这种家庭话题扩展她也照样不擅长,加之聂染青深知自己在习母眼中的形象,于是能不辩驳就不辩驳,能嗯啊符合就嗯啊附和,反正说一千遍“您说得对”也比“我觉得应该是这样”要保险,她聂染青一冒险就会闯祸,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于是更加追求平稳低调。

聂染青望了望外面久升不落的太阳,无比希望时间能飞跃。她现在几乎都对习家这个奢华又宽敞的客厅产生了敌视,每次坐在沙发上都觉得头皮发紧,如同戴了紧箍咒。

虽然这次话题主角明显是景心,但是聂染青的神经依旧不敢放松,天都不知道习母会有多么的出其不意。

习母喝了一口茶水,兰花指翘得恰到好处,聂染青余光扫到,很想深入地研究一下,只可惜习母不是植物,若是要这么直勾勾地看,除非她不想活了。聂染青在心中有点遗憾,很无聊地想起了宝玉的那句心理台词,这兰花指若是长在楚尘身上,或许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了习母身上。

聂染青被这个想法雷得一抖,立刻低着眉安安静静剥着葡萄,听到习母问:“景心什么时候结婚?日子定了吗?”

景心的嗓音一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前两天和爸妈商量了一下,打算两个月以后举行婚礼。”

“两个月来筹备婚礼也不算太长了,不过比起进南那时候,这时间就算是宽裕了。当时进南一个月内就结了婚,我后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仓促,很多遗憾都没有办法再弥补。”

聂染青的葡萄还没来得及放在嘴里,就听到习母唤她:“染青。”

她在心里叹口气,不得不把葡萄放下,努力让表情做到乖巧无害:“妈。”

习母基本没怎么跟她和蔼说过话,这次也不例外。聂染青暗暗叫苦,她一紧张就爱胡思乱想,此刻脑海中又诡异地浮现出前两天看的电视剧里那端庄严厉的慈禧太后和唯唯诺诺的李莲英。

习母说:“你们结婚快三年了吧。”

聂染青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到了明天就是整整三周年了。”

“结婚三年了,也该要个孩子了。”

这个话题从他们结婚第一年到现在已经提了不知多少遍,原来都是问句,但是这次变成了陈述句。聂染青朝习进南那边瞅了一眼,他正一脸肃然地听习父低声训导,指望他是没希望了,回头再看一眼习母,她还在等着回话。

聂染青再次在心中叹了口气,迅速想了好几种回话方案,努力让话变得委婉再委婉:“妈,博士学位我明年拿到,孩子我们打算明年再要。”

习母显然不大满意:“修完博士后你要干什么?是在家还是要出去工作?”

这是个敏感话题。聂染青听习进南提起过,习母自嫁过来就一直相夫教子,三十年来在人前一直保持着贵妇人的姿态。在她的观念里,生孩子比工作更重要,家庭主妇是女人最好的选择。

聂染青小心翼翼地避开她锐利的眼神:“如果到时候要孩子的话,工作自然会放到一边的。”

她在“放到一边”前面省略了一个“先”字,不过这个答案让习母稍稍满意,点了点头又转过头继续谈景心出嫁的事。

聂染青早已经满头大汗。

这种家庭闲谈十分磨人。景心在傍晚的时候才离开,离开的时候习母依旧说得意犹未尽。聂染青坐了一下午,又不敢乱动,男士们最起码还能两条腿交换着交叠在一起,她就只能有微微斜着并拢双腿这一个动作。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刻意保持姿势,到后来则根本是麻得动不了了。这么坐着简直就是慢性自杀,等到终于获得批准回到卧室,聂染青□□一声就扑在了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习进南正在看报纸,聂染青仰起脸看他,对他今天下午的见死不救十分愤然,边掐他边表示强烈不满。习进南却挑挑眉,一手把她捞过去:“我在避风头。”

“避什么……”聂染青冲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又硬生生地收回来。

虽然他的话简洁得要命,但是也的确有道理。不管他帮哪边都是不对,并且还会招致另一方的怒气,还不如不插话。想到这儿聂染青稍稍体谅,不过话还是凉飕飕地:“聪明的习先生,那您还不如去书房,在那里坐着看我出丑,可是一点儿都算不上绅士。”

习进南慢悠悠地:“我在客厅比在书房好。”

“为什么?”

习进南看了她一眼,继续去看报纸:“自己去想。”

“切。”她都快被折磨死了,懒得去想任何问题,看到习进南还在看报纸,一把夺过来扔在一边,然后躺下睡觉。

习进南轻笑,也跟着躺下来,顺手关了灯,屋内只剩下窗外的月光停驻。聂染青今天累得不轻,很快就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习进南却在这时紧了紧环着她的手臂:“我们说说话。”

他们之间的交谈大多数都是在夜晚上床后或者早晨起床前。这个时期人的神志最不清醒,偏偏他俩莫名其妙地就总是在这个时间交流。不过习进南很少会这样主动挑起话题,聂染青在昏昏欲睡中还是努力拨出注意力回答他:“说什么?”

“讲讲你的小时候,或者其他都可以。”

这个话题太广泛了,聂染青现在活跃的脑细胞根本不足以运行。她掩去一个呵欠:“我又不是孙爷爷讲故事,我现在很困。”

“可是我睡不着。”

“那怎么办,我能说请你慢慢培养睡眠吗?”

他低低地笑:“不能。毕业之后你想做什么?是在大学当老师还是想出去找工作?”

“你怎么不邀请我当家庭主妇?”

“可能么?你是那种人么?”

聂染青又掩去一个呵欠:“你可真了解我。”

习进南还是轻轻地笑:“我一直认为我还算比较了解你。”

“那可不一定。”聂染青最讨厌这种自大的口吻,努力让精神集中一点儿好反驳他,“你肯定不知道,我最讨厌吃姜,但是每次你做牛肉汤的时候,又会放很多的姜丝。其实我很想建议你把姜放在一个小包里,做完后可以取出来丢掉。还有,其实我最喜欢小礼服了,可是我很少有机会穿得到。”

“你告诉我你讨厌去聚会。”

“我是讨厌聚会,可是我不讨厌小礼服。”聂染青接着反驳,“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这你总该知道。”

习进南说:“那下次我做牛肉汤的时候就把姜放在小包里,然后明天回家以后,马上就去给你买很多的小礼服。”

饶是聂染青困得不得了,此刻也不由得笑了出来:“习进南,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无理取闹。人家说女儿好富养,可没说老婆要富养。”

习进南“嗯”了一声,突然转移了话题:“明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么。”

“这个今天下午妈已经提到了,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原来你还记得。”

聂染青回答得有些心虚:“我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难道不是你记在手机里了,设定了闹铃?”

聂染青有些惊奇,尽管这点她非常不愿意承认:“你怎么知道?”

习进南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说过,我很了解你。”

聂染青困意又袭来,懒得再反驳,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习进南说:“明天还要呆在这里,回去后给你做牛肉汤。”

“……唔。”

“宝贝。”

聂染青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嗯?”

习进南沉默了一下,低低地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聂染青的眼睛已经彻底睁不开了,无意识地含糊答话,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再说吧,我困死了。”

两人回家后习进南真的给她买了很多小礼服。聂染青跟在他后面在商场里走,对他这种行为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习进南,你没问题吧?”

习进南面无表情地瞟过来一个眼神,聂染青缩缩脑袋,不说话了。

当买到第七件的时候,聂染青再次忍不住小声抗议:“习进南,我的确说过我喜欢小礼服,可是也不用一次买这么多吧?虽然你拎着袋子照样潇洒倜傥,可是你不拎袋子会更加英俊帅气。”

习进南被她的话逗笑,脸颊的酒窝若隐若现。聂染青趁四下没人,摸摸他的额头:“你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你现在逛得一点儿激情都没有,倒像是在料理后事。”

习进南把她的手捉下来:“怎么说话呢。你昨晚喝可乐在家里的毛毯上洒下一大片,既然不想买礼服了,那就去看看毛毯吧。”

聂染青依言被他牵着走,顺带理直气壮地反驳:“谁让你在客厅不老实,可乐洒了有你一多半的错。”

他还是挂着清浅的笑:“是,我的错。”

习进南不仅带着她去买了小礼服,当天晚上还带着她去了一个晚宴。聂染青挽着习进南,远远看到花蝴蝶楚尘正和一位倾城美人儿亲昵地谈笑。聂染青对这种情景已经麻木,对这种无聊的宴会也是麻木,和习进南走了一圈后脸也笑得快跟着麻木了。她趁着没人上前的空当,拽拽习进南的袖子说:“我后悔了,这种场合你应该像楚尘那样带个职业花瓶过来,我实在是累。我要去外面透透气,这里香味儿熏得我难受。”

从大厅往右拐有很多假山,聂染青记得假山左侧好像有一个石桌,于是端着盘子直接朝那边走过去。

却没想到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

她来得比较晚,楚尘和旧女友的分手戏已经快到末尾。聂染青躲在假山后头免费看直播,只见一名美人儿正伏在楚尘的肩膀上轻轻啜泣,楚尘衣冠整齐,两手放在身体两侧,一副“我绝对是正人君子,是我被吃豆腐了”的模样。

聂染青心里一哼,若能相信楚尘是君子,还不如相信姚蜜今年能结婚。

她再定睛一看,结果发现那美人竟然是许谈。

聂染青换了个姿势继续看,许谈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聂染青今日总算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梨花带雨楚楚动人,许谈哭得稀里哗啦,但是妆容却没怎么花,整理整理估计还能重新回到宴会,她在楚尘的肩膀上低低抽噎,嗓音轻轻柔柔的:“为什么?”

楚尘平淡地说:“你什么都很好,只是我不适合你。”

聂染青扑哧一声笑出来。这么恶俗的理由,也亏得楚尘说得出来。不过聂染青觉得自己也真够恶趣味,这种情形一看便是美女受了欺负,正常发展下去她应该对美女怜香惜玉,狠狠唾骂那位看似无辜实则恶棍的男主角,可是她偏偏正好和正常人相反。

楚尘和许谈都听到了笑声,一起朝她这边看。聂染青清清嗓子,只好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她努力使自己的脸色和蔼得像白雪公主遇到的那位巫婆:“分手就分手了,反正你喜欢他的那些方面,别的金龟也有,再去找一个好了。就像你演戏,一部戏演完了,就该去找下一个剧本,人生不该总留恋过去,这是多么简单的道理。”

许谈再次杏眼圆睁,想发怒的同时又想做淑女,到最后只好冷冷地说:“偷听别人说话,果然是聂小姐的作风。”

聂染青笑意粲然:“您还记得我的姓,真是我的荣幸。上一次你走得太早,我都没来得及跟你道歉,这次我向你正式道歉,上次扇了你的手实在是抱歉,只是你的指甲实在是尖利,我当时完全是正当防卫,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嘛,不过还是希望你谅解一下。虽然我知道大美女的气量一般都比较小,但是许小姐你的气量应该还是比较大的,是不是?”

聂染青如预料那般看到许谈拂袖离去。不过上次她的裙子好歹还有半截的泡泡袖,这次是一点儿袖子都没有,许谈只好甩了甩手,眼中愤恨一闪而逝,踩着高跟鞋“嗒嗒”地离开,只留了一阵香气弥散在空气里,虽然和上一次喷的不一样,但都不是聂染青喜欢的那些种。

许谈走出老远后,楚尘上下打量着聂染青,最后目光停留在她手里的小盘子上,嗤了一声:“聂染青你有点儿创意行不行,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你是什么动物投胎啊。”

聂染青没好气:“这么快就忘了我刚刚帮你摆脱旧女友,真是忘恩负义。”

“我不是忘,我是压根儿没记住。你们不是常说嘛,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对她这么讽刺有什么好处?对了,你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习进南呢?你就不怕许谈进去再和他旧情复燃?”

“不是复燃,他俩压根儿没燃过。”聂染青学着他的话,顺带不忘讽刺一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风流。”

楚尘的嘴咧得十分大,外加挤眉弄眼:“哦哦哦,习进南不风流,习进南确实不风流,嗯,习进南真的不风流哦。”

聂染青送给他一个“你真无聊”的眼神,正打算回大厅,却接到了聂染兮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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