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你的离别

泉之国的别致温泉旅店里，因为小兔需要好好休息已经一段时间没有营业。这个一度清雅安静的地方如今没有了络绎不绝的客源，显得更加寂静寥落了。

除了日常工作的侍者和店主朝颜，偌大的地方剩下的便是安静养病的小兔。

涓涓细流的庭院，层叠的青翠树影，只有偶尔几只飞鸟宛转的声音。而更多的时候，寂寞的空间里，似乎连呼吸声都能清晰的听见。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了这样的宁静，呼吸不畅的痛苦让小兔不得不起身来。勉强着自己，小兔一手抚着胸口丝丝冰凉的疼痛，一手捂住自己的嘴，想要压制住这样突兀的声音。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在阿飞离开的第三天后，小兔的情况更糟糕了。因为朝颜想过很多方法也无法劝服小兔喝药治疗，小兔的情况无法得到抑制缓和开始急转直下。以前还能小睡上一阵子，现在是想要休息一下都不可以，只能一次次被这样的不适惊醒过来。得不到很好的休息，持续几天下来，淡青色的眼圈已经慢慢的加深，人也变得恍惚起来。每况愈下的小兔让朝颜担心不已，她小心的通过食物将药物少量添加进去，只是收效甚微。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好像肺脏都要碎裂了一般，刺痛的让人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是折磨。好长时间之后小兔才慢慢缓过气来，只是刚松开手，不禁愣了。

手心里湿润的一片，暗红的色泽不仅让人绝望。

短暂的害怕恐惧了一会儿，红红的东西让小兔一时间不太能接受。她安静的看着，没有表情。奇怪的是，久了之后，看着自己的手心，好像那些红色渐渐模糊了，甚至心情也越发轻松起来。

有点自嘲自己的自暴自弃。

已经开始吐血了啊，这样下去，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消失意识。拿起桌上的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和嘴角，小兔想了想，将那些带着污渍的纸巾扔到床底下。

那个人离开了这么久，真的是放弃了。

现在的他，正在忙着各种算计策划吧。

也好，这样一来，她是可以安静的死掉了。

小兔努力的起身想看向窗外，却发现自己身体连支撑自己起床的气力都没有。

僵硬的扯动嘴角，恍恍惚惚，又想起了从前。

小时候扎着马尾的少女，承载最初美好记忆的彩虹糖，唯一的朋友漩涡鸣人，必不可少的打架，被周围的人群鄙夷轻视，还有那个熟悉的，引导了自己整个童年和少女时代的男人。

那些记忆，似乎越发的模糊起来，越来越远，看不清了。

然后是带着小黄书的卡卡西老师，爱吃飞醋的小樱，蹭饭对象佐助，以及不停的无趣任务。

之后呢？是考试，突然的离开，泉之国的小插曲。

零碎的片段，细想之下，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小兔伸出手，手上沉重的连动动指尖都很困难。

最后，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捂住了自己的脸。

就这样吧。

疲倦让小兔很快的再次沉睡起来，在那断断续续的梦境中，仿佛她才能得到暂时的解脱。

“——小兔！”

安静的再次浅眠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小兔！！”

似乎是有人的。

小兔缓缓睁开眼睛，眼神在茫然之后终于找到了焦距，没想到，她见到了意外的人。

是幻觉吗？

眨了眨眼睛，小兔再次看向眼前的人。

“卡卡西老师？这个时候……你们……”

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旗木卡卡西，这里是泉之国，卡卡西老师竟然出现在了这里，根本就不可能啊。

不是开战了吗？木叶哪里会有人手做这种事情？

是来带自己离开的？还是说……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哪里还能有什么原因？即便有什么价值，见到这样的自己之后，也觉得无用了吧。

“没事了，没事了。”

看到这样虚弱的小兔，卡卡西心里一酸。仅仅一段时间不见而已，这个小丫头便虚弱成了这个样子。脸色苍白不说，浅浅的呼吸差点让他以为……勉强遮掩自己的情绪，卡卡西拍拍小兔的头。

“小兔，我们回家了。”

“……嗯。”

褐色的眸子略微惊讶后，很快就平静了。

没有再问及什么，小兔只知道她要回家了，可以回家了。

**

小兔在泉之国这个消息是砂之国那边传来的。得知之后，纲手姬很快派出了木叶的copy忍者旗木卡卡西，还有两个暗部的忍者协助。因为牵扯到了晓，又事关鸣人，纲手姬下令这事低调秘密进行。正好阿飞和绝都离开了这里，所以卡卡西几人一路没有遇上什么防备，几乎是很顺利的就完成了任务。

原本做好的最糟糕的准备，没想到都用不上了。非要说还有什么麻烦的话，就是离开泉之国之后，一两天的赶路，卡卡西几人放慢到了三天。

事实上，中途几次看到小兔晕过去的卡卡西一度停止了他们的行动，这样下去的话小兔的情况很不妙……路上的小兔出奇的安静乖巧，即便身体一直不舒服，一点也没有喊痛叫苦，与卡卡西知道的少女性子差别很大。

卡卡西低头看着咬唇的少女，那个从前遇到事情夸张任性的女孩子不见了，现在怀里的少女，多了温和的平静，却少了那么些恣意的生气。

这样的蜕变，也不觉得是好事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终于，第三天的清晨，卡卡西一行人带着小兔回到了木叶。

“小兔，我们回家了哟。”

刚到村口大门，卡卡西抱着怀里的少女，轻声说。

此刻的小兔脸颊通红，触碰上去体温不自然的升高着。

小兔睁开了眼睛，似乎是确认了下，然后又阖上了。

“嗯。”

她没什么力气的说。

“小兔！！纲手婆婆说你回来了，没想到是真的！”

鸣人并不知道这次的行动，纲手姬为了阻止这个乱来的少年，特意吩咐所有人不许告之鸣人，所以鸣人在看到小兔的时候，激动劲儿就不要提了。

“鸣人，先回去。”

卡卡西示意鸣人小声些，毕竟小兔的事情有点敏感，还是少些人知道比较好。

“笨蛋鸣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兔在卡卡西的怀里虚弱的笑了笑。

“卡卡西老师，小兔她……”

鸣人再胡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急忙安静的尾随卡卡西回到了自己和小兔的屋子。一路上小兔都没有说话，而且看上去连行走的能力都没有了。看到这样的情景，鸣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小兔以前虽然重病修养中，至少还能勉强行走，也显得不是那么没有精神。现在，只是不到十天时间，小兔的变化竟然……

鸣人几次疑惑的看向卡卡西，而卡卡西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卡卡西老师，谢谢你。”

回到小屋，小兔轻声说。

她知道，这次的任务卡卡西老师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不完全是任务，她能感觉到他真的是在担心自己。

“说什么呢，好好休息吧。”

卡卡西揉揉小兔的头，将她安置在房间的床上，盖上被子。

“鸣人，好好照顾小兔，她……”

卡卡西不知道该怎么说。眼下小兔的情况，可能撑不过多长时间了。

鸣人和小兔感情很好，眼睁睁看着对方如此虚弱，会更难过的。什么痛苦也比不上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啊。

“谢谢，请回去吧。”

卡卡西想和鸣人说点事情，小兔大概是看了出来，开口让卡卡西离开。

无奈，卡卡西只能这样，心想只能等会儿让小樱来看看情况。

毕竟，尽力而为。

卡卡西离开后，小兔拉着鸣人的手，让他坐下来。

“小兔，你还好吗？你身体……你在发烧！”

鸣人想问小兔这段时间的经历，只是看到小兔这样，一下子便觉得只要小兔回来就好了。发现小兔在发烧，鸣人一下子就急了。小兔离开这段时间他无数次气恼自己当时的无能，只能看着对方将小兔带走，现在回来了，又生着病，一点不见好让他怎么不担心。

“我没事，经常的……鸣人，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吗？”

小兔拉拉鸣人的手，突然问。她不是看不到鸣人的紧张，只是……时间不多了，这样的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事实上，最近这样的状态每天总是要反复几次。

“嗯？那个时候啊……那个时候小兔好凶。”

被小兔一打岔，鸣人的心思就被牵开了。鸣人回忆起那个时候夕阳下的小女孩，真是可怕。

“因为你抢了我的糖。”

听到鸣人的抱怨，小兔忍不住嘴角上扬。

“还不是你笑我脏！”

从前的时光总是那么丢人，想起来鸣人也觉得好笑，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我才没有。”

小兔嘟起嘴。

少女精致的脸上苍白着，更让人疼惜。尤其当她这般虚弱微笑的时候，似乎可以打动人最柔软的地方。

“呐，鸣人，我觉得这辈子最正确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无聊的去了那个地方……你说，我们是一辈子好朋友吧？”

“那是当然。”

这一点，鸣人毫不犹豫。

“那么鸣人……上次我说的事情……”

“小兔！说什么呢，好好休息就是，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迟钝的鸣人也觉得不对劲，急切的想要打断小兔的话。

小兔没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鸣人，一瞬不瞬，眼神里有鸣人读不懂的东西。

“小兔，你别这样……”

鼻子一酸，鸣人的声音突然带着哭腔。那种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明明小兔就在身边，他总觉得小兔好遥远，似乎就像是去了一个难以触碰的地方了一般。

小兔要消失什么的，这样的感觉他拼命的排斥着。

“我……”

小兔收起了自己的目光。

“我没什么的……上次……上次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多多努力就好啦。”

她显得有些急切，深呼吸一口气，她继续说。

“对了……如果能再次遇见佐助，记得对他说一句话。”

“什么？”

只要想起佐助，总是心里的痛。

“错了，就是错了。”

小兔闭上眼睛，淡淡的开口。只是几句话而已，胸口就变得很闷，感觉那里正血气翻涌。

鸣人突然愣住了。他觉得这句话有种莫名的力量，他说不上来。

“呐，鸣人，我想小睡一会儿，睡醒了要吃糖……好不好。”

小兔努力的调整音调，用尽力气的掐了掐鸣人的手，对方这才大梦初醒。

“嗯，我准备了好多，马上去拿。”

鸣人转身，逃跑一般的离开了小兔的房间。

湛蓝的眸子里迷茫而氤氲，再不离开，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谢谢你，鸣人。”

小兔看着鸣人的背影，轻声说。

“谢谢你……”

谢谢你，那些年华，那些岁月，那些故事里你和我一起编织，谢谢你，那些苦痛，那些寂寞，那些不解中你和我一起度过。

在最寂寞的日子，在被背叛的时候，还好，有你。

记忆停留在了最初的那一页。

扎着大大蝴蝶结的马尾女孩子看到河畔的男孩，语气鄙夷。

——脏死了。

然后男孩不甘示弱的反驳回瞪。

——丑死了。

打闹之间，男孩抢走了少女的彩虹糖，纠缠之时，女孩也糊弄了男孩一脸的泥巴。

那时候的夕阳格外纯粹，纯粹的金，仿佛男孩一头相应的发色。

于是，这便是最开始的故事。

真好，真想再回到那个时候。

那天的夕阳，那天的河畔，那个时候的纯真时代。

好累……

她真的累了……

一瞬间，她好像躺在了当时夕阳下的河畔边，温柔的风，软软的草地……好像，可以休息了。

风吹起窗帘，桌边的相册上，少女的微笑被永远的定格。

书页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一股脑儿被翻到了最后的那一章。

床上的少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梦境是美好的，美好的让她的唇边绽开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这样的沉眠，对少女来说，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在永恒的时间里，什么都是虚无。思恋不再，犹豫不再，不管怎样，沉睡的人是轻松的，痛苦的，永远是留下来的人而已。

“——小兔，我拿了你要的糖哟，给你买了很多的，你看……小兔！”

鸣人进了房间，发现有些不对劲。

小兔她……睡着了？

不对！这个感觉是……

“小兔！你不要吓我！！”

匆匆赶到小兔身边，也不管是否粗暴，鸣人用力摇动小兔。

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睡着了。

“不会的……不会的！”

推了好久，小兔依然没有像以前一般醒来，抱怨自己打扰了她的睡眠。

失神了，鸣人愣愣的伸出手去。

少女脸庞平静而甜美，只是那种生气再也没有。

没有。

没有了……

和从前的虚惊不同，这一次，是什么都没有了。

**

泉之国的旅店。

“小兔子呢？”

阿飞手上拿着卷轴，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是找到了所谓的线索，但是这个方式用来救神月兔不仅风险大，代价更是……

先不说这些，心里隐隐约约，总觉得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到房间，第一眼没有看到小兔，阿飞顿时便不安起来。

“她离开了。”

没想到，朝颜却给了阿飞这样的答案。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

不可能的，这样的防守和结界，根本不可能有人能从这儿带走人。

顿时有种想要杀人的感觉，神月兔，到底去了哪里？！

心慌了，那种不妙的复杂感觉越来越强烈。

“是我撤去了守卫，是我让结界消失了。既然不适合，既然她想要离开，就……”

啪的一巴掌，阿飞已经没有了听下去的耐性。

朝颜的脸顿时起了红印子。

“……抱歉。”

朝颜俯身低下头。

“我只是……。”

“给我滚！”

黑色眸子里酝酿着风暴。

“……是。”

再次低低俯身在地，以惯常的，卑微的姿势，卑微的叫嚣着自己的感情。

阿飞转身，决然的离开。

朝颜知道，他是要去找那个少女了。

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恍恍惚惚，朝颜突然有种，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的预感。

“请保重。”

空间波动消失，在那个人看不到的地方，眼泪才能恣意的落下。